宴会的地点设在清欢殿,弦月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放眼望去,四周全是摇曳的阑珊灯火,星星点点的,像是夜里的海洋,泛着耀眼的清辉。
楚国的皇宫自是没有周朝皇宫的宏伟大气,丝毫不会给人一种压抑之感,和凤国的姹紫嫣红不同,这里是大片大片的丛林,一片的绿色,偶尔会用那些艳丽的花朵点缀,那绿油油的颜色,纵然只是看着,带着说不出的生机,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明亮了许多,绿丛的掩盖下,一座座宫殿傲然屹立着,绚烂的蓝色,在夜里灯火的映衬下,简单而又明亮,长长的走廊,延伸至尽头然后垂直拐弯,园与园之间用半月形的拱门隔开,别具一格。
这里的人似乎都认识兰裔轩,有他经过的地方,那些宫女太监便会齐齐停下脚步,让开道路,然后弓着身子,恭敬的请安,根本就没有引路的人,雷云雷安二人走在前边,等他们停下来的时候,弦月便瞧见了清欢殿三个大字。
殿内,十分的热闹,弦月站在门口,他们说什么听的并不是很清楚,耳边萦绕着嗡嗡的声响,瞧他们的衣着打扮,应该就是楚国的贵族和大臣了,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他们自顾着聊天,偶尔有几道目光落在他们的方向。
楚国的女子娇小,男子略显清瘦,若不是锦衣华服,眉宇间含着几分清傲,看起来就像是儒雅的书生,也因此,弦月一眼就发现置身茫茫人群,依旧是一身黑色劲衣的白战枫,紧跟在一须发花白的老者后边,那应该就是白家现在的当家白鳌,脊背挺的笔直,而他们的周围,老的年轻的,男男女女都有,那些女子皆是二八芳华,花一般的年龄,花一般的容貌,花一般娇羞的笑容,尽管没能看到白战枫此刻的表情,但是弦月肯定,那张脸一定是阴沉的,不过这已经有些出乎弦月的意外之外的,如果是以前,这样的虚与委蛇,他早就扔下那些人离开了。
白战枫敏感的察觉到身后那一道并不甚明显的注视,转过身,便瞧见倚靠在门口的弦月,心中一喜,却在瞥到她身旁站在的兰裔轩时,眉头微微皱起,似是不满。
白鳌脸上带笑,正向那些同僚介绍自己的白战枫,见他突然转身也跟着转过身去,自然也看到了弦月,没有白战枫的欣喜,那精明而又事故的眸光在望向兰裔轩的时候,明显多了几分担忧。
“老爷子。”
白战枫扯了扯白鳌的衣裳,还想继续往下说,却被白鳌毫不留情的打断:“不准。”
刻意压低的声音,更多的是两人眼神之间的较量,一旁的人只觉得发生了什么事,却并不以为这是祖孙二人之间的斗法。
白战枫也不管白鳌同意不同意,转过身,对着围在身边的官员还有他们的千金,用自认为绝对的礼貌的态度:“我有事先离开。”
那些人的笑脸顿时僵在,十分的尴尬,看了白鳌一眼,点了点头,白战枫越来人群,向前走了几步,而另外那些人这才恍然大悟。
门口的位置,倚靠着一白衣女子,白衣素颜,阑珊灯火,眉间朱砂,发丝披肩,微微一笑,愣是让人觉得潇洒不羁。
方才围在白鳌身边的那些人齐齐看着他,江湖上的传言,尤其是还是关于白战枫的,他们不可能一无所知,现在看来,十之八九是真的,不过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这百大公子要是能娶到凤国的公主,那白家的地位更是无人能够撼动了,就算只是个妾,那也是光耀门楣,能保家族屹立不倒。
随着白战枫的靠近,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弦月身上,而她却依旧倚靠在门口的位置,动也不动,原本站在他身边的兰裔轩向旁边的位置移动,将原本的位置腾给白战枫,对着弦月,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容,却又带着几分看戏般的戏谑,站在了她的对边。
“你怎么来了?”
她不是说皇宫太闷不喜欢吗?这晚上的酒宴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新意,怎么还会来。
弦月笑了笑,虽只是微笑,却到底不比那些笑不露齿的大家闺秀,露出一口白牙,十分的灿烂,看都没看白战枫一眼,伸手撩起额前的发丝:“想来就来了。”
白战枫见她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以为她是因为昨晚没去给她送红包的事情生气。
“我不是故意的。”
送给她的东西他早就准备好了,也让下人准备好马,等一吃完年夜饭他就离开,哪想到他刚要离开,府里的管家就说爷爷有要事找他,他本不想去,却被府里的下人生生拦着,真的是想要硬闯的,老爷子却突然出现,被他气的面色发紫,险些晕了过去,管家站出来打圆场,他当时实在是没有办法。
弦月挑眉,望着垂着脑袋的白战枫,他不提,她都快要忘记了,昨晚玩的开心,她压根把白战枫抛到了九霄云外,睡前倒是想到了,惦记的也就只有他的红包而已,白战枫这人有些时候是一根筋的,她提出要红包,那一定是很多很多的银子啊。
白战枫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那盒子自是十分精致的,上边还有一直火红的凤凰,拉着弦月的手,直接放在她的掌心。
弦月仰头看着弦月,直接将东西打开,弦月取了出来,弯月的形状,很小很小,一环下来,还有三颗小巧精致的宝石,像是装饰品,可弦月心里却明白这必定不是,她专注的盯着手上的东西,并没有发现白鳌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还有那微不可闻的叹气声。
“什么东西?”
弦月重新将东西放进盒子,白战枫的身后已经围了不少人,一个个卯足了劲向前挤,弦月的视线淡淡的扫过,便见他们朝着自己躬身点头,脸上的笑容也带上了几分谄媚和讨好,脸上的笑意更甚。
凤国的公主,怎么都有讨好的价值。
“我们家宝库的钥匙,你想要什么,只管去取。”
白战枫的声音不小,像是故意说给某人听的一般,而他身后的那些人却是一震,楚国至今也有五百年的历史,而白家在楚国的历史也有近四百余年之久,他的宝库未必就比楚国皇宫的差多少,白家人素来团结,三百年来,从未有过任何的内讧,只要是当上了家主的,必定受到整个族人的拥护,这一点,是白家屹立不倒的重要原因,可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外人也就不得而知了。
白战枫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白家的护卫那也不是吃素的,弦月也不若那些千金小姐,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白战枫敢这样说,就是吃定了没几个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弦月挥了挥手中的盒子,眼角瞥到便是白鳌那不满的表情,直接将东西放在怀里收好,笑了笑:“小心我让人将里边的东西全给搬光了。”
其余的人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担忧,楚国是楚国,凤国是凤国,以前是井水不犯河水,可现在,两个国家能成为朋友,也不是没有成为敌人的可能性,这白大公子把这么大一笔财富交给他国的公主,是不不是太草率了。
白鳌走了过来,站在白战枫的身边,将弦月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那眼神精明而又犀利,在专注的看向一个人的时候,当真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宝刀,让人遍体生寒,弦月却是置身事外一般,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完全没把白鳌当回事。
白鳌他不喜欢自己,可这又怎么样?她对他也是没有好感的,这样一个无关痛痒的,他的喜恶对自己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影响。
白战枫他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礼物,昨晚他必定是想来的,到最后却没来成,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若是昨晚还不清楚,那么弦月现在就能肯定,必定是白鳌不让自己的孙子来的。
“公主。”
他的态度是恭敬的,却丝毫没有其他人在望向自己时的谄媚,然后转过身,对站在她对边的兰裔轩同样躬道:“兰公子。”
那一瞬,她瞧见了白战枫眼底的诧异。
她望着百鳌,又望向一旁的白战枫,他好像并不待见她的这个身份,弦月的嘴角微勾,这样一个站在了政治顶端的人却从未想过利用自己的孙子,他或许是太了解白战枫,他是个好长辈,好爷爷。
兰裔轩笑着回礼,两人寒暄了几句,不热络也不生疏。
“老爷子昨晚身子不舒服,我在家里陪他,所以才没去找你。”
白战枫走到弦月跟前,继续解释道。
弦月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我并没有怪你。”
她根本就没把他要来的这件事放在心上。
白战枫盯着弦月的眼眸,那里边倒映着的是摇晃的宫灯,还有自己被模糊的脸庞,白战枫兀自皱起了眉头:“你就一点也不生气吗?”
白战枫觉得自己有些矛盾,没见之前,担心她生自己的气,可现在见面了,见他丁点的怒气都没有,又忍不住觉得失落愤怒。
“进去吧。”
兰裔轩越过白鳌,突然走到弦月跟前,然后,在任何人完全没有征兆的情况下,突然拉起了弦月的手,那一瞬间,弦月明显能听到四周到抽气的声音,还有他们眼底足以瞒过高山大海的惊讶,不止是他们,弦月也觉得莫名其妙,挣扎了片刻,可无论她怎么挣扎,兰裔轩就是不松手。
“兰公子。”
弦月的脸上依旧是如花的笑靥,那声音很小,几乎只有离她最近的兰裔轩才能听到,却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就当还我一个人情。”
弦月直有种破口大骂的冲动,没错,从在燕京的齐桓山脉相遇,再到安城的临安客栈,他给自己吃好的住好的,自己确实是承了他蛮大的情,不过这些都是他心甘情愿的的,又不是他勉强的,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凭什么要她报恩啊。
兰裔轩见弦月还在挣扎,突然凑近她的耳畔:“不然我们现在就出宫。”
弦月一听,整个人顿时就乖巧了许多,整个人靠在他的身上,一一与那些上来的人打招呼。
“看到了吗?趁早给我死心。”
白鳌看着失神的白战枫,苍老的声音难掩威严,像是在命令,又像是在劝告。
弦月靠在兰裔轩身上,向前才没走几步,便听到从门口传来的兴奋的惊呼声:“轩哥哥。”
弦月笑了笑,不但不松开兰裔轩的手,反而紧贴在兰裔轩的怀中,随着他一起转过身。
今日的华初雪穿了一身蓝色褶皱长裙,胸前是淡紫色的蝴蝶结,梳着时下楚国最为流行的少女飞云髻,肤白似雪,在看到兰裔轩怀中得意挑眉的弦月时,清纯的狐媚眼就像是被冬日被泼了冷水的火焰,眼底的光亮瞬间就黯然了下来。
她走在中间,猛然停下脚步,笑眯眯的转身,然后从身后的宫女手中接过一只通身雪白的类似于猫的小动物,雪白的毛发不染纤尘,白白的,圆圆的,可见被照顾的很好,弦月注视着她的动作,确实是极尽的温柔,可是跟在她身后的宫女却在她接过白猫的时候,浑身一颤,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
华初雪手中抱着自己的小宠物,直接走到兰裔轩的跟前,站在他们二人的中间,手肘在她的身上用力一推,弦月笑了笑,直接挣开兰裔轩的手,站到了一旁,华初雪将手中的小圆球递给兰裔轩:“轩哥哥,球球说她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