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都上了船,王文慧却对着尼堪跪下了。
“大汗,建奴此次肯定是处心积虑,我军形势……堪忧,职部还是留下吧,
在岸边潜伏几日,等建奴撤走了,再四处搜寻流散的士兵,我军士兵袖口都有标牌,就算是死了寻着了也能或埋或烧……”
尼堪心里感动,赶紧将他扶起来。
“文慧,有心了,我这里有两面令牌,是上次钦封本汗为奴儿干都司都指
挥使时一并送过来的,你拿着,潜伏几日后,等建奴撤了再着手这些事宜,若是天津城没有被建奴拿下,便去找我叔父孙传庭,有他的协助就会事半功倍”
(大明新任的军将上任后,兵部、吏部会制作文书、关防、令牌、令旗等,一般来说,总兵有八到十面令牌、令旗)
“聚拢阵亡将士的遗体后,登记后一律烧了,在陶罐上做好标记就行了,有叔父的帮助,你就在天津等船只,我会安排一些船只在莱州、登州侯着”
“这些事情安排好之后,你不妨回家一趟,若是家里还有人的话,便将他们接过来”
没了陆军的掩护,尼堪可不想区区几个人便横穿大明的领地回到漠南,只得赶紧坐船回到黑龙江后再做打算。
坐上苏纳的大船后,船只沿着海岸线向北行驶,不多久,便在大沽港口附近又见到了大片的船只。
“大汗,原本我等是停靠在港口的,没想到突然来了一大群建奴的骑兵,彼等杀散了在码头上护卫的明军水师,还准备将停在附近的所有船只全烧了,幸亏我等按照大汗的吩咐,就算在停靠时也将船头的两门火炮装填了散弹,随时可以发射”
“最后,在散弹的轰击之下,建奴铩羽而归,不过彼等依然停驻在码头附近,职部不敢大意,只得将船只全部开走了,就在这海面上游弋”
听了孙佳绩的话,尼堪点了点头,“我等先去山东海岸吧,去莱州,在那里你留下一些船只和水兵,等着王文慧收拢溃兵以及阵亡将士的骨灰,剩下的快速赶回瀚海国”
……
静海县。
“哈哈哈……”
城南一座大帐里,一位身材肥壮的中年汉子正在哈哈大笑。
“恭喜皇上,尼堪那厮经此一败必定元气大伤,下一次想到这大明来就得好好掂量掂量”
这汉子正是皇太极,以他皇帝之尊,为了区区尼堪,竟然使出了这瞒天过海之计,不过最终他的计策还是成功了。
他身边簇拥着阿巴泰、图尔格、张存仁以及一位约莫三十多岁的蒙古汉子。
乌可善,科尔沁左翼的珲台吉,如今已经被皇太极封为卓哩克图亲王,他的两个妹妹海兰珠(孝庄)、布木布泰都嫁给了皇太极。
“具体战况如何,七哥你说一说吧”
阿巴泰点点头,“皇上,根据俘虏的口供,尼堪这厮此次也就带了五千步骑,三千步军当场被我军骑兵击破,不过在彼等拼死阻击下,我军骑兵也伤亡了一千多骑”
皇太极听后眼神一凛,心里暗叹:“还真是厉害啊,区区三千步军就给我两黄旗的精骑造成了大量伤亡”
“步军全部被歼,不过我等并没有发现这支步军的统领陈文盛的尸体”
“骑兵也几乎被我军全歼了,南楚这厮统领的那甚飞龙骑还是给我等造成了大量杀伤,在他那里也有近千骑的伤亡,不过鳌拜这厮还真是悍勇,他一箭射中南楚的大腿,随即将他生擒了,如今此人正在帐外”
皇太极摆摆手,“先说战况吧,此人的事情等会儿再说”
“在港口、海边追击尼堪这厮时又歼灭了他的亲卫骑兵近千,俘虏了他手下的大将楚琥尔,皇上,此人是河南鄂尔多斯部珲台吉额璘臣的儿子”
皇太极点点头,“还有吗?”
阿巴泰转过身端起了一个硕大的托盘。
“皇上,尼堪这厮以往战力强横,我大清的兵丁在他手底下折损不少,今日一战,我军不仅几乎全歼他这五千步骑,还有额外的收获”
那托盘上放着三物,原来是一杆隧发火铳、一柄短铳、一根改过的虎枪枪头、一柄横刀。
“皇上,您看,这些个武器便是尼堪这厮军中大量配置的”
“这火枪不用火绳,仅用燧石击发便可,速度可比汉军旗下面的火绳枪快上许多,真乃军中利器”
“这是短铳,尼堪的亲卫大量配置,同样是燧石击发,可在马上方便地使用,骑兵接近时,他可很快地用短铳击中近在咫尺的敌骑,也是不可小觑,可比我军装备的短斧、骨朵强上许多”
“这是他们所谓的‘飞龙骑’装配的虎枪,与我军制式相似,不过枪头却是厚剑式的,开有血槽,真正的一枪封喉”
“这是他们火枪手配置的横刀,皇上,您看,这韧度、硬度恐怕我军麾下也不多”
皇太极盯着这些武器看了许久,一挥手让人端下去了。
“回头告诉工部,让作坊大量仿制!”
又长叹一声,“千算万算,没想到还是让尼堪这厮跑掉了,大清国陆战强横,可惜水师终究缺乏啊”
阿巴泰赶紧说道:“皇上勿忧,此次缴获了大量的船匠和银两,回头重新建造一批就是了……”
皇太极点点头,“好了,此事就这样定了。对了,对于俘获的尼堪军卒,不得虐待,愿意加入我军的要大大优待,队长以上的人物立即抬旗!”
“嗻!”
“将南楚、楚琥尔押进来吧”
在两名巴牙喇的挟持下,一身血迹的南楚进来了,他进到大帐后既不下跪,也不叫人——皇太极是金台石的女婿,而他是金台石的长孙,他应该称呼皇太极“姑父”才是。
皇太极却是不以为意,他一把抓住南楚的手,“你这是何苦?回到大清国吧,你的家眷都在铁岭好着呢,前不久你姑姑还在念叨……”
“多谢大汗”,南楚却轻轻推开了他。
“大汗,我已经错过一次了,再错一次岂不是让世人耻笑?您就成全我吧”
皇太极闻言心里大怒,“你本就是女真人,回到大清国的怀抱不是天经地义吗?何苦为那索伦蛮子搏命?”
南楚摇摇头,“大汗,我在漠北已经娶了阿斯兰大汗舅舅的女儿,膝下也有了一儿一女……”
“这有什么?你是我的侄子辈,你说,大清国各小贝勒的女儿你喜欢谁,岳讬的?尚建的?杜度的?尽管告诉朕,朕一定为你做主!”
尚建,是阿巴泰的长子,杜度,是褚英的长子。
南楚听了却摇摇头,“多谢大汗好意,不过汉人有一句诗说得好,‘曾经沧海难为水’……”
帐中诸人,除了皇太极以外都是大老粗,都不明所以,皇太极却是饱读诗书
之人,一下便明白了南楚的意思,他强忍住内心的愤怒,一挥手让人将南楚押下去了。
阿巴泰说道:“皇上,此子前有背叛,这次被俘,皇上宽宏大量既往不咎,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如不严惩的话,今后何以……”
皇太极却摇摇头,“在尼堪那里的我军将士还有不少,若是施以严惩,彼等还敢回来?”
“斩讫!”
很快,帐外传来一声大喊,皇太极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收敛好遗体,带回辽东吧”
说完便将目光转向楚琥尔。
楚琥尔如今才十七岁,哪见过这个阵仗,扑通一声便跪下了。
“我愿降,我愿降”
皇太极含笑将他扶起来。
“你是额璘臣的儿子?”
“是的”
“好,如此虎将本汗怎舍得一刀杀了?今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做一个二等侍卫吧”
“不可”,阿巴泰赶紧拦住他,“皇上,此子虽然年幼,不过终究是新降之人……”
“无妨,本汗若是连这点心胸也没有,何以控御天下?”
……
多日后,北京,紫禁城。
武英殿内,浑没有春意已经来临的模样,大殿里坐着的几人都是战战兢兢,噤若寒蝉,高座上,年轻的皇帝面色苍白,似乎是受到了某种刺激,还是一阵白一阵红,显见得内心颇不平静。
“……吴三桂部中了建奴诱敌之计,大部为钱财、女人所惑,不妨被建奴精骑偷袭得手,大败,三千精骑只剩五百余逃回辽东”
“卢象升部异常壮烈,建奴用汉军、鞑奴吸引该部进攻,不妨在某处埋藏了建奴名将图尔格的五千精锐,双方在青县附近大战一日,包括卢象升、雷时生在内的天雄军全军覆没”
“李化鲸在战场上提前逃走,是导致此役失败的重要原因,周遇吉、黄得功两位将军也不支撤走,两人撤回来的骑兵加起来不到一千”
“孙传庭、巢丕昌部受到了五千汉军骑兵的阻击,没能及时援救孙秀荣,最终撤回到天津城,两人麾下步军几乎全部战死或被俘”
“静海县城里的王朴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城池一步,倒是保全了这支精锐”
“虎大威部见敌军势大,并没有越过大运河”
“宁北候、右都督、奴儿干都司都指挥孙秀荣五千步骑全军覆没,孙秀荣也下落不明,有人说他已经坐船逃走了,尚未能查明”
“建奴大胜之后,又开始北上了,陛下……”
正在汇报的是新任兵部尚书张凤翼,他偷偷看了一下皇帝,见他依旧未动声色,便悄悄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继续说道:“由于大明布置在天津的精锐几乎丧失殆尽,建奴一行大摇大摆北上远去了……”
“咣当!”
只见皇帝突然将手中的一个细瓷茶杯扔在地上,飞溅的碎块差一点击中了正在汇报的张凤翼。
他接着将双手紧紧握在龙椅上,白皙的瘦手青筋直冒,微微还有些颤抖。
“孙传庭该杀!虎大威该杀!吴三桂该杀!”
张凤翼一听大惊失色,孙传庭还好说,若是将虎大威杀了,没了这一支京畿左近最精锐的力量,谁来护卫京城的侧翼?
那吴三桂虽然轻浮,不过他身后可是辽东整个将门,若是轻易杀了,辽东危矣!
且就算是孙传庭也轻易杀不得,他是孙秀荣的叔叔,如今孙秀荣虽然下落不明,不过其现在已经与大明接壤,大军随时可能南下,那时大明就有大麻烦了。
“陛下,三思啊”
本书第一部“瀚海雄风”完毕,即将开始第二部“冰封帝国”,以及第七卷“雪域新风”,打了这么多仗,也该将目光投向国境内部了,何况唐努乌梁海、阿巴坎大草原刚刚入手,与俄罗斯人直接相邻了,总得拾掇拾掇;往北还有楚科奇人、勘察加人、科里亚克人、阿留申人等着瀚海国去征服。
内部,有关宗教、教育、内政等问题,以及大量汉人移民到来之后的二代也开始崭露头角了,这些人尼堪将如何来最大化使用?
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