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里传来女人窸窸窣窣的嬉笑声,抬眼望去。陌南秧。林语珊,方雨晴等人正围坐在凉亭左后方的石桌上兴高采烈的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宠妻达人秦暮羽则斜靠在石桌旁的柱子上,微偏着头跟以前的旧友闲聊,怡然自得的模样,令人羡慕不已。
“打扰了,诸位美女们。”秦泽西不动声色的滑动着轮椅来到了凉亭正下方。眼眉微弯,面带笑意的向凉亭里的美女们打招呼道:“我知道你们聊的正开心。我也不忍心扫了你们的兴致……不过,你们能把站在你们后面的秦暮羽借我使唤使唤吗?我看他在你们那儿站着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不如到我这儿来替我干点儿活儿。”
闻言,凉亭里的姑娘们捂着嘴笑了起来,最为活跃的林语珊爽快的冲秦泽西摆了摆手,相当大方的表示:“带走带走!赶紧把他领走!瘟神一样的站我们后面。怎么赶也赶不走,老影响我们聊天了!”
说着,她扭过头来。趾高气扬的命令秦暮羽道:“听见没?二爷叫你帮忙干活儿呢!赶紧去赶紧去!别老在我们这儿杵着,八卦是我们女人的特权!男人没权利听!”
这话把在场的人全都惹笑了。惨遭嫌弃的秦三爷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虽然有点儿不情愿,却还是按照媳妇儿的吩咐。懒洋洋的走下了凉亭。
“找我干什么?”跟着秦泽西离开庭院后。秦暮羽沉声问道,说话的语气里,掺杂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你这是什么表情?”秦二爷不高兴了,抬眸不悦的瞥了自家三弟一眼,酸溜溜的数落他道:“怎么,帮我干点儿活儿就这么委屈你?有了媳妇儿,我就支不动你了?”
“我这不是下来了吗?”面对秦泽西的指责,秦三爷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他没好气的向秦泽西翻了个白眼,笑骂道:“你这要求也太多了吧?帮你干活儿还不行,还得陪着笑脸儿给你干活儿……有你这样的吗?”
“没我这样的那有你这样的吗?我难得找你帮个忙,你还闷闷不乐,不情不愿的……要是换成林语珊找你帮忙,你也是这态度?”秦泽西据理力争。
打架,秦暮羽状态好的时候或许还能打赢秦泽西,可是吵架,就凭他家二哥这张利嘴,他这辈子,恐怕也是没胜算了。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深知敌我实力悬殊的秦暮羽很快便举手投降了:“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儿?总不至于是专程来找我斗嘴的吧?”
闻言,秦二爷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我哪儿有那么无聊?”
说着,他对站在他左后方的王助理勾了勾手,片刻后,王助理将一个白色的信封递到了他手上。
从王助理手里接过那白色的信封后,秦泽西顺势便将那信封交给了秦暮羽。
“给你一个跑腿儿的活儿。”把信封递给秦暮羽后,秦泽西勾了下唇角,笑得甚是好看:“拿着这信封,去重型监狱里把大哥接出来。”
秦泽西话音刚落,站在他右侧的秦暮羽猛然扭过头来,满目不可置信的凝向秦泽西:“你……你说什么?”
他的脸上写满了惊愕,那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的表情,让秦泽西不由的想笑。
“怎么,不愿意啊?”秦泽西慵懒的倚在轮椅上,弯着的凤眸里,蕴着不怀好意的笑:“那你把信封还我,我撕掉好了,反正我也不想把那死人脸接出来……”
“没……没!”虽然知道秦泽西是在开玩笑,可秦暮羽还是唯恐信封被秦泽西抢回去一般,慌里慌张的将那封救命的信封收了起来,乐滋滋的表示:“谁说我不愿意了,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的很!”
不同于秦泽西和秦慕泽,作为秦暮寒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秦暮羽从小便受尽了自家大哥的关照。
小时候秦老爷子工作忙,加上秦暮羽上面已经有两个非常出色的哥哥了,筋疲力尽的秦老爷子也没有精力再去扮演慈父的角色了,所以在秦暮羽幼年时,承担“父亲”这个角色的,一直都是他敬重而又仰慕的大哥——秦暮寒。
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替他出头的是他大哥,成绩太差,辅导他功课的也是他大哥,教他格斗术的是他大哥,督促他每天健身的也是他大哥,有时候就连家长会都是他大哥替他老爸去开的……
其实,那时的秦暮寒完全可以指派家里的保姆去给秦暮羽开家长会,凭他们的身份,老师就是看出来了,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是他没有,那时的秦暮羽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大哥无论多忙都要来参加他的家长会,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来参加有关他的一切的活动……有些活动,他甚至不想麻烦他,可他还是义无返顾的来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秦暮羽渐渐的懂了:他不是闲着没事儿管得太宽,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太孤独。
周围的人都有父母相伴,可他一出生,母亲就病逝了,父亲也不宠他……如果最后连他唯一的大哥都不能来陪他的话,那这些烦人的聚会,岂不是会把他衬托的很孤独?
长兄如父,秦暮羽虽有父亲,可父亲给他的爱,却远不如兄长的百分之一,因此对秦暮羽来说,秦暮寒才是他最重要的亲人。
“行了,瞧把你乐的。”秦暮羽兴冲冲的模样把秦泽西给逗笑了,浅笑之余,他沉声催促秦暮羽道:“既然非常愿意,那就赶紧去吧,监狱那边儿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到了监狱以后,直接把你手里的信封交给狱长,他知道该怎么做。”
闻言,秦暮羽眸底闪过一丝愕然:“欸……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秦泽西摇了摇头,低声解释道:“我身份特殊,要避避嫌,能不出现在大牢里,尽量还是不要出现在大牢里的好……”
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下,尔后又沉声补充道:“你放心,监狱那边儿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直接接人就好,有干爹的手书在这里,他们不敢为难你的。”
听秦泽西这么一说,秦暮羽也了然了:秦泽西毕竟是杨老将军的义子,由他去接秦暮寒,确实容易被人诟病……如今世道儿这么敏感,该避嫌的,他们还是得避一避。
“好。”秦暮羽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他扭头看向秦泽西,发自内心的向他答谢道:“二哥……这次真的……真的很感谢你!”
其实,最初向秦泽西寻求帮助的时候,秦暮羽并没有指望秦泽西会帮他,然而除了秦泽西以外,他又实在想不出第二个可以救出他家大哥的人,所以不管希望有多渺茫,他还是写信向秦泽西求助了。
没想到的是,一向厌恶秦暮寒的秦泽西,居然破天荒的伸出了援手……
秦暮羽的眼底,满是感激。
“行了,别酸了!”秦泽西装出一副被恶心到了的模样,满是嫌弃的推了秦暮羽一把:“赶紧走吧!别婆妈了……对了,把信给狱长以后,一定要盯着他把信烧了,不要落下把柄。”
“得令!”秦暮羽给秦泽西打了个漂亮的手势,然后迈着长腿跑去开车了。
凝着秦暮羽逐渐远去的身影,秦泽西细长的凤眸里,闪过几丝留恋来。
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都是些酸不拉几的,和他形象极为不符的话,什么“林语珊是个好女孩儿,你要好好待人家”,什么“秦家以后就交给你和大哥了,记得把父亲找回来,我知道他没有死……他一定还活着”,什么“替我好好照顾南秧,还有我妈……算我拜托你们了”……
这些话,即便是现在,他也说不出口,所以,他选择把它们写了下来。
“这几封信,等我走了以后,把它们送到对应人的手上。”秦泽西从书桌下取出三份儿做工精美的信封,然后把那信封递给了王助理。
王助理接过信封,定睛一看,只见那三个信封上分别写着“长兄秦暮寒,三弟秦暮羽”,“母亲,外公”,“爱妻陌南秧”几个大字。
“恩……都安排好了……应该都安排好了……”秦泽西倾身躺在轮椅上,似感慨又似轻叹般的喃喃自语着。
这轻喃让王助理捏着信封的手微微有些发颤,那一刻,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秦泽西眼底的疲惫却让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残疾后的秦泽西活得有多尴尬,有多累,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曾近的秦泽西,有多骄傲,多潇洒。
所以,如今秦泽西做出这样的选择,他虽不认同,可他尊重。
“是。”他弯下了腰,认真的将他主子交给他的信一一收好,这可能是他主子给他下达的最后一个命令了,他得把它办好。
闻言,秦泽西眼底终于染上了几抹笑,片刻后,他侧了一下头,沉声问王助理道:“几点了?”
“两点。”王助理如实汇报着,说话的声音依旧恭谨。
两点了啊……秦泽西凝视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目光有些茫然:离今晚的会谈还有五个小时……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要不要去跟小南秧告个别呢?还是不要了吧……她和小姑娘们聊得正欢,就让她这样在不知情中愉快的度过今天,然后坚强的迎接新的黎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