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白侃是老将!就是因为西辽军二十余万!他白侃想不到我们会主动出击,自然会轻敌,”杨校尉对自己的见解很有自信,“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末将以为,夜袭之法虽冒险,却可行!”
曹副将瞪了他一眼,转向沈轩劝道:“世子,夜袭西辽军万万不可!西辽人多势众,不宜主动出击。理应大力支援云城陈明远,坚守侯爷援兵才是啊!”
余下几名老将也是随声附和。
“世子务必三思啊!”
“曹副将所言有理,支援云城才对!”
“对,行军打仗岂可儿戏!夜袭白侃就是在胡闹!”
·······
一时间人声鼎沸,杨希只是目光灼灼地望着沈轩。
沈轩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喝道:“够了!本将支持杨希的看法。父王至少还有七日才到,依照段正义昼夜不歇的打法,云城还能支撑七日么?在云城城破前,击退西辽军,黄沙关还有一线生机!”
曹副将一众老将还欲再劝,沈轩不耐地摆手制止:“行了,都退下吧!杨希,你留下来。”
“末将遵命。”杨希低头抱拳,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芒。他真正的目的,达到了!
苦守云城的陈明远怎么也想不到,曾经沈轩不肯支援潍城,以致荆州失陷、季敛南战死,现在的沈轩仍是不肯支援云城,眼睁睁看着云城重蹈潍城覆辙!
边境局势一触即发,遥遥之外的新都也不见得太平。
项菲仪下定了决心,要去觐见宣帝,揭露一桩十年前的秘辛。然而刚刚踏出永宁宫,便被黑雨拦了下来。
在她回宫前,将黑雨留给了郑经。郑经排查新都城内暗藏的西辽细作,有不便出入禁宫后宫,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也便于项菲仪尽快得知消息。黑雨忽然回来,难道京中出事了?
项菲仪暂且将觐见宣帝的是放在一边,细细询问黑雨。
黑雨摇头道:“主子不必担心,郑大人的排查工作暗地里进行得井井有条,并无纰漏。此次属下进宫,是郑大人希望您出面救人。”
“救人?”项菲仪哭笑不得,也有些好奇,“还有他和子陵两个人搞不定的人?”
况且她现在还等着人来救呢!能救谁?
黑雨目光坚定地望着她:“主子,郑大人说就您能救。”
黑雨崇拜又坚定的小眼神儿极大地满足了项菲仪干瘪已久的豪迈之心,也就忘了问是从谁手里救人了。头脑一热,雄赳赳气昂昂地一口答应下来:“那好!这人我救定了!”
离开永宁宫前,项菲仪没有忘记特别“关照”一下被扣住的长信宫:“素雪,吩咐人看好长信宫。若有人来问,不管是父皇的人还是皇后的人,统统扣下来!就说是我的话!”
素雪虽不知道项菲仪究竟想要做什么,却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殿下也许要出手对付长信宫,急忙严肃地应下。
项菲仪满意地点点头,带着救世济人的壮志豪情离开了。
然而在京兆尹郑经的官邸里,项菲仪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将狐疑的目光掩在垂下的羽睫下,项菲仪的姿态落落大方:“司大人不必多礼,不知我南秦驿馆招待可还周道?”
这个意料之外的人,正是司染。
司染俊朗的面孔上挂着和气的笑意:“贵国地大物博,待客自然是周道细致,多谢帝姬费心了。”
“司大人客气了。”
两人来回客套半天,一旁的郑经憋不住了:“行了行了,意思意思就行了。”
说着又指着司染道:“本官告诉你,这次把你的人救出来,我可就不欠你的了啊!”
司染点头,表示无异议。
项菲仪挑了挑眉,诧异道:“我说郑经,你可以啊!长能耐了!让本宫救东璟人!你什么时候成了两国的和平小使者了?”
郑经被噎得不轻,急忙跟她解释。
项菲仪这才搞清楚来龙去脉。
青雨山事发时,郑经押送证人段开和证据回京。路途遭袭,幸遇搭救,这才捡回了一条小命。而搭救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据说碰巧路过的司染。
这瞎话编的毫不专业!谁大半夜碰巧路过京郊?这东璟使者不简单!项菲仪微微眯起双眼:“所以,你让我去救他的人,还他的救命之恩。”
郑经点头如捣蒜。谁想欠一个外国使者的人情呢!
项菲仪在心底抹抹冷汗,突然就想到一个问题。郑经是管辖一方的京兆尹,若连他都说不上话,那得是什么地方?
面色不变,项菲仪道:“救人可以,只是若司大人的人犯了我南秦律例,可别怪本宫落井下石啊。”
司染笑得都快扭曲了,按捺下跳脚大骂的欲望:“殿下放心,他并未触犯律例。”
司染笑得如沐春风,只是在心底哀嚎,小祖宗!你快点吧!那一位真的快死了好么!他要死了你家小情郎会很麻烦好么!
项菲仪谨慎地点点头:“不知贵国哪一位含冤入狱了?”
听到这一问,司染仿佛想起什么趣事:“说起来,他还真的和殿下有些渊源呢!”
答案令项菲仪大吃一惊。
站在大理寺门前,项菲仪心里不免五味陈杂。这大理寺可不是个好地方。先有谢渊下台,后又出了个少卿段安柏。
现今代理大理寺卿的是桑家家主——桑山。
先是有平南王力荐,做上了枢密院事。后来又与段家联手,击垮了季家后坐稳了枢密副使的位子。段家抄斩后,但凡交往过密者都算作了余党,或诛或贬,桑家却毫发不伤。
项菲仪对桑山好奇很久了,这一次一定要好好会会他!
这么想着,项菲仪一行人已经踏进了大理寺。襄仪帝姬的名头还是很管用的,至少对郑经爱答不理的桑山这一次诚惶诚恐地跪迎项菲仪。
“不知帝姬殿下驾临,微臣失礼之处还请殿下恕罪。”桑山微胖的脸很是和善,完全不像是在枢密院供职的人。
项菲仪不着痕迹地扫了他一眼:“桑大人言重了,快请起。听说桑大人前两日在郊外擒住了段安柏?”
桑山垂着头,令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回殿下的话,正是。”
“父皇对此事很是重视,本宫可否提审此人?”
“这······此人是朝廷重犯,”桑山微一踌躇,随即答应道:“请殿下稍等。”
项菲仪做了个自便的手势,便带着司染和郑经在一旁坐定。郑经倒还好,司染时不时瞥一眼门口,看得出对这人是十分上心的。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桑山再次出现:“殿下,人带到了。”
两个衙役拖着一个毫无知觉的男子,将他扔在了地上。男子受伤极重,白衣上血迹斑斑,俊朗的面色一片惨白。竟然是暗风阁主,晏离。
“阿晏!”司染脱口而出,一贯不羁的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项菲仪细细打量了这人,长得挺不错的。虽说跟她的阿慕一比还是差点,不过如果她见过肯定能记住!她真没见过这位,可是,却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郑经借着放下茶盏的空档,按住了司染。司染也冷静下来,只是迫切地望向项菲仪。
被赋予重任的项菲仪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始表演。
“这就是段安柏?”项菲仪佯装不解,转头问桑山。
“是。”桑山心里一紧,还是镇定答道。反正襄仪帝姬没见过段安柏本人。
项菲仪在晏离身边蹲下身来:“这就是段安柏,没弄错吧?”语气是一个纨绔帝姬恰到好处的活泼。
“没弄错,这个哪能弄错呢。”桑山见她不通世事,也就不怕穿帮,赔笑道。
“看他都破相了,桑大人还能认出来,也真是好眼力。”破相倒不至于,只是晏离脸上血污掺杂着灰土,的确看不清长相。
“微臣与他不熟,自然是不敢认的。只是有人来报官,说发现了段安柏,咱们的人细细对照了,才确定是他。”桑山看出来襄仪帝姬虽看上去玩世不恭,挖坑的能力倒是强的很。
若承认认出来了,就是变相承认跟段安柏很熟了?
“哦,”项菲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而语气一转,“这么说来,你也不太认得出来啊。本宫倒是认识一个人,跟他挺熟。要不桑大人把他交给本宫鉴定一番?”
“这······恐怕不妥啊殿下,”桑山没想到项菲仪有这一手,有些语塞,“段安柏可是朝廷重犯,陛下很是重视,微臣也不好移交他人啊!”
“我知道他是重犯,也知道父皇重视。可段家私运谋逆的案子是本宫负责的,自然要带走询问一二了。”项菲仪点点头,袅袅婷婷地起身,“桑大人如此紧张,难不成是偷梁换柱了?”
“微臣惶恐!”桑山拜倒在地,陷入两难。
想了想,还是抱定了一丝侥幸,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殿下就把他·······”
“殿下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吗?”
一道声音忽然打断了桑山,令项菲仪暗骂功亏一篑。扭头看去,却看见了一个女子。
明眸皓齿,体态婀娜,一双吊梢眉显得整个人精明能干。项菲仪蹙眉想了想,记起在及笄时的百花宴上见过她。桑山的独生女儿,桑惜。
项菲仪心下一沉,就连看好戏的郑经也不由皱眉。
这个姑娘可是个厉害角色,十七岁时就能在姜后和段馥佩间斡旋自如,比她的老爹难糊弄多了。
项菲仪面沉如水,浑水摸鱼是行不通了,那就换种法子。
“臣女桑惜,给殿下请安。”桑惜盈盈拜倒,“殿下金安。”
迟迟听不到项菲仪的请起,桑惜偷眼望去,正好对上项菲仪的目光。杏眸沉静,目光带着冷意高贵,不复之前的纨绔模样。
“桑小姐有什么冤屈?但讲无妨。”
这一问完全打乱了桑惜的思路,说好的剧情呢?不应该强抢晏离,然后自己据理力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