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念的力气几乎耗尽了。
她知道,好言相劝已经没用了,只好反其道而行之,破口大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你要是死了,不就更证明自己没用了吗?你现在死了,跟一个蝼蚁被人踩死有什么区别?他们轻视你,无视你,你就应该站起来,活成他们的骄傲,你死了,他们会觉得生你养你都是多余!站起来,活下去,活出个人样来,而不是当一个只会逃避的懦夫!”
“只有懦夫才会自杀,只有懦夫才会向命运低头!”
“我……我就是一个懦夫。”
“对,你不但是一个懦夫,还是一个杀人凶手,你不仅要自己死,还要带着我一起死!”
“你放开我,我不想带着你一起死,我只是想自杀,放开我,不然,你也会被我拽下来的!”
许知斌有点着急了,因为许知念拼尽全力地抓着他,他很清楚,这土桥的栏杆不结实,再这么下去,两个人都得摔死。
“你如果真是一个自私的人,就带着我一起死吧!我是不会放开你的!”
许知斌看着许知念那坚定的眼神,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他从来没想过,这个自己如此轻贱的生命,会被人重视,而且,还是一个和他并不熟悉也没什么感情的堂妹。
许知念,这是舍命来救他,难道,真的会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许知念像是会读心术一般,直视他的眼睛:“对,我在乎你,你是一条活生生的命,是我的哥哥,我不能看着你就这么死了!男人可以战死沙场,可以见义勇为而死,可以为了自己热爱的事情奉献生命,唯独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自杀!”
许知斌从许知念的眼神里获得了某种信念和力量,他咬紧了牙关,一把抓住了桥栏杆,然后用尽全力翻身上来,回到了土桥上。
此时,两人都累得精疲力尽,气喘吁吁。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许知斌的脸色仍然很苍白。
“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死?”
“我考砸了,因为太紧张,我答错了好几道简单的题,这次我肯定上不了重点大学了,可我娘到处跟别人说,我一定能考上重点大学,如果我考不上,她一定会觉得没面子……”
“我知道有的重点大学分数很低。”许知念拉住了许知斌的手,说道:“农业大学,你报考农业大学,很大概率能被录取的,农业现在是国家重点扶持的,我在二哥的报考指南上看到了,同样是重点大学,分数能比普通的重点大学低三十分,而且一旦录取还有奖学金呢。”
“不行,我娘最怕的就是我学了一圈之后还是回去当农民。”
“农民和农民可不一样,要做农民也是新时代的农民,等你学成归来,咱们老许家可就出了一个农业学家,我的大棚和花生田,可都得指望你来增产了。”
许知斌闻言,眼中缓缓回现了一丝生机。
“高考已经结束了,人生还才刚刚起步,走,跟我一起到饭店吃饭去!”
在许知念的坚持下,许知斌也被她带到了饭馆,之前,他跟大伯一家并不亲近,可因为许知念救了他,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激和佩服,在饭桌上破天荒地说了好几句话。
从头到尾,许知念都没有提他自杀的事情,只说是在路上碰见了。
而这也让许知斌更加感激,这个曾经让他的出生变成一个笑话的妹妹,尽然给他的生命注入了新的生机。
……
暑假来临,许知念比上学的时候更加繁忙。
花棚成功,她的花店开始了正式营业。
花店面积不大,但后面带了一个卧室,可以容纳一张双人床,许知念跟爷爷奶奶商量,决定把他们接到了花店,让他们来看店,当老板。
爷爷奶奶本以为,自己年纪大了,只有混吃等死的份儿,没想到许知念却这么重视他们,不但要把他们接到镇里,还给他们安排了“重要工作”,要让他们在镇上当小老板。
两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激动得不得了,尤其是奶奶,想当年是地主家的女儿,幼年时也曾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后来种了一辈子地。
在她心里,一直有发家致富的念头,现在年近七十,她的宝贝孙女给了她一个当老板的机会。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许家沟子村,大部分人都挺羡慕的,做了一辈子农民,谁不想去镇上享享福?
可是这事儿到了程月娥的嘴里,就不那么好听了。
这一日,许老汉和许林氏张罗着,让全家都聚在自己的老房子里,一起吃个团圆饭。
大家刚一上桌,程月娥就打开了话匣子,撇着嘴,对许知念说道:“宝丫,你这算盘可真能打呀,你爷爷奶奶都多大年纪了,还得给你打工?合着家里的地全都扔给我们了?”
前面一句听起来还像是心疼老人晚年辛苦,最后一句就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爷爷奶奶虽然年纪大,但毕竟种了一辈子的地,很有经验,在体力允许的情况下,也能力所能及地干活,算上半个劳力。他们这一走,二房和三房家的重地压力就更大了,除此之外,老人被老大一家接到了镇里,就显得她家和老三家没出息、不孝顺,免不了要被乡邻指指点点。
许知念没吱声,继续吃她的饭,完全无视程月娥。
程月娥感觉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觉得不解气,又继续说道:“关键是你开什么不好,非得要开花店,谁会花钱去买花啊?有那买花的钱,买点精米精面不好么?饭都吃不饱,还买花!”
程月娥继续喋喋不休,忽然,身边一个人蹭地一下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厉声说道:“娘,你别说了,你简直鼠目寸光!”
说话的竟然是许知斌,大伙的目光一齐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平时少言寡语,乖顺的好像不存在,有时爷爷奶奶都会忘记还有他这么一个孙子。
他就算是说话,也是细声细气地,像个女孩,从未顶撞过父母,可这一刻,他看着程月娥的眼神却分外的坚定,而且还透着丝丝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