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不爱王位爱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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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六仙女、羊嬷嬷和石宝一起来到罗刹女的墓宫前,阳光下,正是有一棵如蓝仙草,虽鲜绿如蓝,却又似无精打采,草叶上挂着一颗颗泪大露珠。石宝激动地扑上前,轻抚仙草,那棵仙草上的露珠竟如流泪一般,一颗接一颗地滑落下来。石宝双手颤抖,竟也落泪。

在一旁的六仙女满脸醋意,道:“你待她,怎么好象你的情人似的?”石宝抹了抹泪,道:“我正是当她如情人如妹妹如女儿……”六仙女虽然更醋,心中却又欢喜,暗想,他以一棵草尚且如此,对人就更……于是道:“不过,夫人生前有交待,她今日虽然不在,我等也不能违背她意。大王既爱此草,为何就不能留下来呢?”

石宝有些愤怒:“我不做你们的大王!”六仙女:“做不做……做个挂名的大王了不行么?你每日就当个园丁,与你的草情人相聚就是了。”石宝:“你何必要我做什么大王?将这草还与我就是了!”羊嬷嬷:“怎么说还与你?难道此草是在你的园子里采摘?”石宝气气地道:“说是被你们偷采了,我亦有凭有据!”羊嬷嬷:“何凭据?”石宝:“此草露珠已全落地!我若和她说些贴心话,她便会哭……”

三妖都惊异非常。六仙女悄悄对羊嬷嬷说:“若他所说属实,原本必是他种养之物。既然主人来了,也不好不还。”羊嬷嬷为难,道:“物归原主,完璧归赵也是理。若是他的,俺们拜祭夫人,告知她,她泉下有知,也就不会怪罪了。”六仙女点头道,对石宝道:“好吧,倒要看看你如何令她落泪!”

石宝轻抚着仙草,轻声道:“妹妹,我寻你多年了,不想你却在此地。可知我想得你好苦?都是哥哥不争气,没能保护你,以至令你被别人当作草药煮了吃。今后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你,不再让你孤苦伶仃……”他说着说着,不禁泪流满面。那小草果然有了反应!叶片舒展了一下,却不见流泪。石宝双道:“妹妹,这些年,你怪哥哥么?你与我回去,我加倍爱护你,这些年你受的苦,都要补回给你……”

此情此景,二妖女在旁看着,也禁不住流泪了。唯独——那小草却不见流泪。石宝:“妹妹,你怎么了?你不说话……你恨我?我知你恨我。你恨我,不必流泪,可你也要应我一声啊?要不,他们怎知你是我妹妹?啊?我又怎么能带你回去?”小草仍没流泪,连舒展一下也没有了。

六仙女抹干泪,蹲下抚着石宝的头道:“既然她是你妹妹,或是恼了你,你强带她回去也没用。不如你暂时留下,每日陪她晒太阳晒月亮,说情话,终有一日,她会原谅你……”石宝抹了抹泪,点头道:“洞主说的是。那我就留下来,每日陪伴她,直到哪一天,她肯跟我回去。”

六仙女听着虽然起醋意,但还是欢喜他能留下。

自此,石宝每日饭食之后,就来到罗刹女墓宫前仙草旁。与仙草一起晒太阳,风雨之时用脱下衣服盖着她,夜静之时陪着她,轻声细语。六仙女也每日陪着石宝来,坐在旁边,一声不响,心想,石宝更比董永……此番下界,原意即是寻董永者,今遇石宝,无憾矣……

一连几日,六仙女都是这么陪伴在石宝身边坐着,一言不响,令石宝好生不自在。一日,他道:“洞主不必每日和我过来。你身为洞主,事物多……”六仙女:“无大碍,洞中之事,尽交与羊嬷嬷和羊牯子办了。”石宝却道:“你每日在此,我怎好和仙草妹妹说话哩?”

六仙女:“你说吧,你说什么我都不笑,也不哭,也不作声,你可以当我不在身旁!”她招招手,守墓的两个小妖走过来拱手道:“洞主有何吩咐?”六仙女:“你两个回洞去吧,吃完饭后再来。以后每日都是如此,我们来了你们就回去,饭后再来。”两小妖领命去了。

石宝:“你似一盏灯在旁边照着,男女之事,虽说光明正大,但也不是给他人看着的。”六仙女瞪大眼睛,好一会才道:“怎么?你还想着与这棵草……意淫?”石宝不禁脸红了,羞怯怯地道:“你说到哪去了?我与她说些情话,你在一旁,叫我如何说得出口?”六仙女一笑:“那天你不当着我们的面说了好多了么?还说得声泪俱下!”

石宝:“那日与仙草妹妹久别多年第一次说话,还顾得你们在旁哩?”六仙女哼地一笑:“是你说要说给我们听的,还要说得她流泪呢!”——石宝越发羞得脸红了——“她到底还是没有流泪,看来是你自作多情!”

石宝生气道:“我既爱仙草妹妹,自作多情也好,我也不怨她!”六仙女一听,低下头,不出声了。石宝感到奇怪,侧头看了看她,却发觉她眼圈红了,心中一慌,道:“是我方才失言?得罪洞主了?”六仙女抹了一下眼,笑道:“你哪里得罪我了……我只是好生妒忌这棵无知无觉的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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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宝咕哝哝道:“你贵为洞主,妒忌她什么?”六仙女又笑了笑:“洞主又怎么了?不得有情郎相爱,就是仙女又怎样?贵为王母又怎样?”石宝:“王母有玉帝爱她。”六仙女淡淡一笑:“那是政治婚姻,有何爱不爱?王母当年是兽身人面怪,权势无比,玉帝怎么会真心爱一个怪物?”

石宝摇头道:“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爱,岂是形体、权势之爱?若是有情,石头和草也可有情相爱。”六仙女笑了,笑得有点灿烂,“就象你这样,是么?”——石宝刚回色的脸又红了。六仙女:“或许,现在,玉帝可能也爱王母吧。他若有爱,为何我不能?……”她说着仰头看天,发呆。

石宝:“你为何不能有?只是有没有值得你爱之人。”六仙女:“有又有什么用?他不爱我……”石宝:“爱也许就是如此,相爱就爱得不深,甚至……不真,偏是单相思,才是爱得深爱得真爱得痛……”六仙女又呆呆地看着他,“好一个情种……你现在就是你爱她,她不理你么?”石宝无话。

六仙女陪着石宝在仙草旁坐了一个多月了。

这天,六仙女:“石宝哥哥,你这么陪她坐着,一个月了,她也没理你。”石宝扭头看着她,心想,她怎么叫我石宝哥哥哩?眉目中,却传出一丝深情,被六仙女双眼照单全收,双眼闪现了一丝惊喜,道:“她只是一棵还没成精没成仙不会说话的灵草吧?人可以对花草有情,花草亦会对人有意。只是……你把她当作情人,似有不妥吧?”

石宝:“又怎的不妥了?”六仙女:“有爱,却无沟通,那也只是爱物、宠物;爱情,亦要讲情,要学着七仙女和董郎、梁山伯和祝英台那样,那算是爱吧?”

石宝沉默不语。六仙女:“你为何不说话?”石宝:“你不知,这仙草她会说话的,不知怎的,这次找到她,却不和我说一句话……”六仙女听了,有些失望,又道:“她或许并不是你要找的那棵仙草吧?只是形似而已。”石宝呆呆地说:“我要找的那棵仙草,定是世间独一无二,我认得哩!”六仙女欲言却止。

两守墓的小妖来了,六仙女拍拍屁股站起来,道:“怎么?我们回洞吃饭去吧?”石宝饿了,站起来,与六仙女回洞去了。

回洞的路上,六仙女道:“方才我有话想对你说,但在仙草面前却不便说。”石宝:“你想说什么?”六仙女:“那棵若是你要找的仙草,与你不见多年,必恼了你。你每日陪在她身旁,她更不理你。你若是离开她一些时日,她反而会挂念你……”

石宝听着,笑了:“你怎知?”六仙女自嘲道:“虽然我不曾相爱过,姐妹间互爱闹别扭,也是这么回事吧?而我妹妹曾与人相爱过,和我说过,嗯?”石宝:“大同小异吧。你妹妹是谁,我见过么?”六仙女:“你?一个地界的精灵,怎么会见过她?”石宝:“她不是地界的么?成了仙?”

六仙女笑笑,没直接回答,却思疑道:“不过,你没感觉到……仙草的魂魄似不在这里了?”石宝疑虑地点了点头:“我只是奇怪,为何会这样……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六仙女:“能出什么岔子?那你找到了她的仙体,还要找她魂魄么?”石宝:“当然要找。我爱她,就是因为我爱她的灵魂。”

六仙女叹道:“这魂魄恐怕比仙体还难找吧?”石宝:“难找也要找。我之所以存世,就是为和她在一起。”六仙女又叹道:“天大地大,她的魂魄如风飘,能上哪去找啊?”石宝:“上哪都好,我也是要找,总之我要找到她。找到她就和她在一起晒太阳吹风淋雨;找不到她,我要做的就是找她。”

他又自言自语似地:“既使她的魂魄不在仙草内,也应该在这不远……”六仙女:“不远,能去哪?难道躲在了夫人的墓宫内?”石宝拱手道:“洞主可否带我进内参拜前洞主?”六仙女泄气:“你还当真?”石宝:“若她魂魄不在草内,又无我淋水浇灌,本应早已枯萎了……”

六仙女想了下,道:“夫人的墓宫是能随便进的么?她的魂魄这么多地方不去,躲在里面作甚?你既说她在附近,倒也便利,你就再找找吧?”石宝轻轻地点头。六仙女:“你既对仙草妹妹有情有意,早些年,怎么让人把她采摘走了?”石宝却不想说。六仙女扯着他的衣袖哀求道:“石宝哥哥,你就说与我听吧?”

石宝叹道:“你偏要我再提以往伤心事……我原本也算是个石精,在大荒山上修练不知多少万年了,只是我不思进取,法力低微,以至于早几年,那位妖魔来将妹妹采摘走时,我连个人形都变不出来,更别说保护她了。我只知儿女情长,不知修道,到现在还是仙不仙、妖不妖、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六仙女:“倒不是啊,瞧你现在,傻起来还是挺可爱的模样。”石宝笑笑:“你也这么说?我倒有些安慰。”六仙女:“那你当时连个人形都变不出,怎么今天又跑到这了?”石宝:“妹妹被采摘去了,我便要寻她回来!于是每日吸收日月精华,认真修练,才于三年前化成了人形,便下山寻我仙草妹妹了。”六仙女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明白了,全明白了。”

罗刹女墓前的仙草真是石宝所要寻的仙草妹妹么?而钟情于他的六仙女又能和他演绎一段仙妖奇缘么?请看下回——重遇故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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