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和仔细检查过姽妩的尸体,脸色愈发不好看。
姽妩的样子,看起来跟活着的时候无异。他隐隐觉得,在他眼皮子底下,应该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生离让他和云喜来找什么赤瞳的尸体……
如今想来,恐怕也是有所隐瞒。
云喜在他身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道:“走吧。”
“嗯……”他道,然后回过头,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云喜一眼。
姽妩临死之前说什么来着?
让他带着公主……快逃?
公主,这里有两位。
墓室深处,地宫之中的,是伏羲氏皇女。他身边站着的,是女娲族王族血脉。
姽妩说的,到底是谁?
云喜升出火凤照明,慢慢驱散了墓室中的寒气和魍魉。在墓室之下,纵是发生冲突,也不怕惊动整个岛的妖王。
进入地宫以后,才发现这里还大得惊人,墙上的壁画从入口处开始,往深处蔓延,记载了旱魃的丰功伟绩。
她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公主。
在部族之中是大祭司的继承人,天赋异禀,万众瞩目,只等她成年以后便能掌大祭司之位。只没想到,一次私下的为父祈福,导致她重病缠身,伏羲氏的明珠毁于一旦。
成为旱魃之后,虽然流离浪漫于天地之间,四处奔走不能停歇,却依然帮神族打了两场重要的战役。
虽然她后来的身份有些微妙,但她依然是上古时期唯一一位得到月和认可的半妖半魔。因此帝君亲自为她护送骸骨,题词墓碑,风光下葬。
一路走过去,看过去,只觉得是看尽了这位身世坎坷的公主的一生……
然而她的生命却还没有到尽头。
她在这妖窟之中又生活了万年,成为壁画的一片空白,没有人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
在主墓室以外,云喜突然闻到了一股……微妙的血腥味。
连她都闻到了,月和自然也有所察觉。他不禁皱了皱眉。
旱魃是僵尸始祖,生有血蝠之翼,但是她这样的身份,是不屑于去吸食鲜血的,而是以日月精华为食。这倒罢了,这魔道之中,哪里有这样丰富的生血?她便是想吃,也吃不到的。
可是,这里浓重的血腥味,无疑是……宣告这里有大量的,而且源源不断的生血源。
月和立于那墓门之外,静静等候。
火凤这样炽热,他知道旱魃已经感觉到了。
这一路走来,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墓室之中的鬼魅魍魉,都在给他让路。
果然,片刻之后,那墓门慢慢打开了。
云喜吃了一惊。
她先前在地上,看过旱魃一眼,虽然看不清楚,可也看清楚那是个身材魁梧,浑身赤红,而且披着跋扈红发的女子……
可是眼前这个,却是身体孱弱,称得上是弱不胜衣,面容清秀,眼角还有一枚妩媚的泪痣,显得有些悲苦的青衣女孩。
月和静静地看着她,道:“旱魃。”
她没有试图跟月和动手。毕竟她不傻。在月和面前,人为刀俎她为鱼肉。
她只是把视线转向云喜,轻声道:“你就是小喜吧……我和你母亲,曾是好友。”
云喜抿了抿唇,道:“我的女儿呢?”
旱魃笑道:“她还在那,睡得很安稳。我重新设了结界护着她。”
她的结界充满了强大的魔族气息,会比月和云喜的管用。
“那,清流呢?”
云喜慢慢向前走了两步,道:“把他还给我们。”
旱魃的瞳孔猛地一缩,道:“可惜……唯这个不能。”
月和拉住云喜,看向旱魃,道:“清流元神中的寒气会让你舒服些。但是你也该明白,你和他,终究是殊途。”
旱魃眼下那颗泪痣微微一颤,半晌才轻声道:“我知道……”
月和道:“孤刚才,看见了姽妩媚。你这墓中,到底藏了多少古将?他们为何汇聚于此,又为何,死而复生?”
旱魃退后了一步,道:“陛下,您还是,带着小喜,快走吧。魔道的事,您就不要插手了。”
她顿了顿,道:“今日您便是杀了我,也于事无补。”
云喜急道:“谁要管你们魔道的事情?你把清流还给我们,我们这就走。”
旱魃轻轻摇头,道:“不能……”
月和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墓室中有生血。”
魔道之中,是不该有这么大量的生血的。月和既然撞上了,绝无可能掉头就走。魔界要得到生血,必然是从外界而来的。在这魔道的某个地方,恐怕早已经豁开了个巨大的口子,让他们可以与外界互通。
这是月和无法容忍的。
闻言,旱魃别开了脸,似乎不敢看月和的眼睛。
月和慢慢走上前,道:“旱魃,孤以天女之礼将你下葬。你生死都骄傲……如今无端端复生,竟是**到已经需要靠生血过活了吗?”
这质问太过沉重,旱魃不由得步步后退。
月和依然步步紧逼,道:“不管胁迫你的那股力量是什么……现在,你眼前摆着两条路。你自己好好选。”
一条,自然是向月和投降,和盘托出。
另一条,就是与战神背水一战。
月和笃定她背后必然有隐情。
若是让云喜来选,再简单不过。伏羲氏的公主,生死都那么骄傲,不管这万年来经历了什么,如今有战神做后盾……若是再不回头,那简直是傻啊。
然而旱魃却依然步步后退,最后突然尖声叫道:“不要过来!”
下一瞬,云喜只感觉这墓室之中的温度陡然升高!只见眼前这个,刚才看着还显得孱弱苍白的女子,突然身量爆涨,变得魁梧狰狞,身上雪白的肌肤也变得赤红,双目似燃烧的火焰,几乎立刻要滴出火星子来!
她身后伸展出血红的血蝠之翼,轻轻煽动之间便觉得热浪,夹杂着沸腾的血气,扑面而来!
月和眸中隐隐动了杀机。
云喜吃惊地道:“旱魃不要!”
她面目狰狞,连嗓子也似是被炭火狠狠灼过那般,变得嘶哑深沉:“是你们逼我的!”
墓道之中陡然呼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