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吭声。
那自然也就没人敢吭声。
狐狸也不急。
他只是道:“正是因为臣无能,才请辞回归青丘。”
陛下还是不吭声。
银娥大声道:“国卿细皮嫩肉受了伤,如今要我如何?以命相抵吗!”
绥绥扭过脸,道:“你只说,你是不是说谎了?若是你记不清,我们慢慢捋。你刚到云和殿求助,是不是说,你并未与任何人交合,而且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这八卦……
银娥眼圈泛红,十分忍辱负重地道:“我与女王殿下如何谈的,国卿怎么会知晓?”
这是有些耻辱的事情。银娥是特地单独去找女王,甚至连陛下那里都没过。
是因为云喜太多嘴……不然,绥绥怎么会知道?
“不是你让殿下来请我去给你看诊?”
银娥道:“纵是这样又如何?我孤居无尘宫,被蛊兽欺负成那样,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说到底国卿不过是因为受伤,才这般生气罢了。”
绥绥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还隐瞒了蛊兽的年头。”
“这如何是我隐瞒的?我哪里知道那兽的年头多少?”
银娥捂着胸口,眼泪终于掉下来了,跪着向前,道:“陛下啊,横竖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如今臣已经知错了,只打算认了栽,皇朝掌月女神的尊荣什么的,不要也罢了。从前犯的错只当万死难赎。只是臣那苦命的孩儿,因臣一念之差,母子分离至今。望陛下看在臣诚心悔过的份上,赐臣母子团圆!”
轻易地转移了主题,过往细节都不说,反正她不管干了什么,她已经“认错”了。
现在拿着她占理的事儿来说。母子团圆的请求,陛下您答不答应?
陛下微微侧过头,看着狐狸,心道,这狐狸酝酿了一晚上,就这么点本事?
他淡淡道:“卿不必过于伤心,女王将想容视若己出。只是想容年幼,若不是有女王照料,恐怕早已经死在你那无尘宫门口。”
银娥一愣。
陛下道:“如今卿想要母子团圆,自然合理。只是卿为何将女王说成是叫你母子分离的恶人?无尘宫的玉兔,深更半夜,直闯云和殿来要人。女王不过稍作犹豫,玉兔便出言不逊诅咒女王落胎……卿难道不该反省?”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竟然敢诅咒女王落胎?!
银娥这事儿确实办的不地道啊!
女王殿下好说是孩子的救命恩人,可是一声谢都没捞着,反而落了一身膻!
银娥喃喃道:“臣知错。”
说着,转向女王的方向,中规中矩地行了古法大礼,并道:“殿下是想容的救命恩人,如是他的再生父母。臣思念孩儿,一时情急,废了礼仪,不曾先谢过女王。玉兔无状,臣回去必定严加管束。如今只求女王赐臣改过自新的机会,让臣能尽量弥补想容,做个好母亲。”
陛下:“……”
云喜:“……”
完了,这女的嘴太厉害,狐狸和陛下竟然都骂不过她!
云喜动了动身子,道:“银娥你站起来说话。”
“殿下……”
云喜:“站起来!”
银娥:“……”
云喜动了动身子,道:“你这一跪,我担待不起。陛下和国卿受伤自然是因为轻敌。但你口中无一句真话,实在是让我很不想再听你说话。如你所言国卿不能帮你捉拿蛊兽归来便是无能……”
她斟酌了一下,看向陛下,道:“那陛下也一样无能。至陛下,国卿,竟都无法为女神解忧。哪怕她知情不报,哪怕她故意说谎,横竖咱们办砸了事,就是无能。如此看来皇朝上下倒是都辜负了女神。”
陛下:“……”
诸臣:“……”
银娥面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的。
云喜站了起来,缓缓踱步下台阶,手按在腹部,道:“我也不是成日闲着没事干的,要帮你养孩子。如你家玉兔所言,我自己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
银娥低声道:“那殿下便把孩子还来如何?”
云喜笑道:“你别急,我也没说不还你孩子。只不过如今这是朝堂,是说正事的地方。孩子的事儿,我们回去再说。如今是国卿召了你,谈的是国卿的事儿。”
她抬头看了狐狸一眼,道:“虽然陛下和国卿都不能为女神解忧,但现在的情况就是皇朝和王庭,都离不开陛下和国卿。若不是这二位上下打点,对外征战,对内理政,女神又何以安居无尘宫?”
银娥淡淡道:“臣口误,决计没有看轻陛下和国卿的意思。先前所做的错事,臣已经认错忏悔了。”
“哦,认错忏悔。那么,国卿谅解了么?”
银娥微微眯起眼睛,道:“国卿当不会如此小气的。”
云喜被气笑了,道:“小不小气不由得你说。你认错忏悔,国卿若是不谅解那就全都是废话!如今你银娥有委屈,国卿的委屈却也不比你少!今日朝堂之上,陛下和诸臣做个见证,银娥说是已经悔过,且看她诚意有几分,还是只是上下嘴唇皮一碰,装模作样!”
狐狸转个身,“噗通”一声就跪下了,非常,非常大声地道:“殿下好意臣心领,只是臣一个无能又小气之臣,实在担当不起这女子的悔过和忏悔!还请陛下准了臣的请辞!”
银娥急了,她也跪下了,大声道:“国卿难道要我偿命不成!”
云喜回到陛下身边,坐下了。
白奴在她身后小声道:“不错,总算回到正题了。”
云喜目视前方,皮笑肉不笑。
绥绥冷笑,道:“女神偿命我可不敢要。只求速速请辞归青丘。”
银娥再怎么托大,自认尊贵,怎么能担起一个逼走上神的名声?
眼下金乌不在,朝臣无一人帮她说话。她更不敢在拿孩子的事出来说,女王都已经亲自说了这个要回去再说。
陛下看起来对她也有诸多不满。可难道她说错了吗,难道不是这狐狸小气又无能吗?
尊贵的银娥女神哽咽道:“国卿只说要如何才能消气,要打要骂,要偿命,银娥都绝不吭一声。”
绥绥笑道:“女神此言当真?”
“自然”,她盯着云喜,几乎咬牙切齿地道,“我是,真心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