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伯友折回郑府之后,齐伯已经走了,他前来的目的果然和他们预测的一般,是来说一门亲事,郑伯友并不建议郑启之拒绝齐伯,齐郑的联姻不仅仅是对郑国有好处,同时对大王进一步掌控齐国的权利也是个助力。
此事虽然郑启之能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可是想想自己日后要被齐伯掣肘,就无法应下这门婚事来,若是婚后再冷落了齐姬,恐怕这婚事不但没能帮得上忙,反倒是要添麻烦了。见自己哥哥从宫中回来,正坐在椅塌之上的郑启之忽然一个翻身窜了下来,“哥哥回来了?”
“已经和大王辞行了,明日早晨便出发回郑国了。”郑伯友点了点头。
郑启之眉头微攒摇了摇头,“明日早晨只怕是不能送你了,我还得去早朝!”
“你我之间就不必送了吧?”郑伯友笑着说道,郑启之想了想点点头,“也是,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哥哥只怕是想要让某个人来送你吧?”
“此事以后不要再提!”郑伯友说道。
郑启之点了点头,上下将郑伯友打量了一个遍,若是他选择支持后宫中某位主子,那么无疑他一定会选择楚夫人,“齐伯刚刚走了,果然是来说一门亲事的,我拒绝了他!”
“你怎么说的?”郑伯友问道。
“说我郑国国小势微,不愿高攀齐国大国,齐姬下嫁郑国只怕是委屈了。”郑启之答道,“齐伯见我这么说了,自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又叙了叙旧就走了。当日我奉命出兵抵达齐国,他可没给我什么好脸色看,如今想要让我娶他的女儿,哼……”他说着冷哼了一声。
郑伯友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我打算向楚侯熊仪求娶楚姬,哥哥觉得如何?”郑启之问道。
“不妥,”郑伯友摇了摇头,“楚齐同为大国,你拒绝了齐国的联姻,却转而向楚只怕是不妥,更何况楚国一向对中原腹地虎视眈眈,你若是和楚联姻,不等于是拆大王的台吗?”
“拆台?”郑启之摇了摇头,“我可不这么以为,大王让楚夫人认楚侯做了哥哥,楚夫人的出生则成了楚姬,此事难道不是大王在楚国安插的一步棋?大王能安插这步棋,我为何不能再讨门婚事,盯着楚国的动向呢?”
郑伯友看着郑启之,不知道是自己的弟弟还不够了解大王,还是自己不够了解大王,“你就这么肯定这个楚夫人一定会帮着大王?”
“那当然了,”郑启之笑了笑,“那女人和大王在军中你侬我侬的样子,简直就是羡煞我等旁人,这褒后在宫中或许是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再喜欢如今回来物是人非了,若说是此情不变,哥哥可相信?大王是个什么人呐,自他做了储君以来身边的女子就未曾断过,更何况这个楚夫人可不是一般女子!”他说完话中有话的笑了笑,郑启之自小追随姬宫湦对姜华辰一事自然是知道的,而郑伯友是后来被当做质子入京的,对这件事情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郑伯友的手攥了攥,“无论如何,此事不宜现在就动,就算是有这个心思,也要往后推一推,至少等齐伯求婚一事过了再说。齐郑交恶,绝不会是好事儿!”
郑启之耸了耸肩,“好吧,此事就暂且不提了!”
郑伯友和郑启之又聊了两句之后,就先行回房了,心中忍不住的是为褒姒无尽的担忧,真的无法想象褒姒是怎样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来的?
……
祭天大典的前几日,褒洪德整理好了秦兵、文朔也已经清点够了大周的兵马向镐京城的西面抗敌,沿秦岭一线犬戎数次进军,秦军残存的兵马在朝中司马的带领下负隅顽抗,对于犬戎挑衅式的几次进攻都勉强能够应对,但是死伤惨重,若是犬戎认为时机一到发动一场大的奇袭,秦国便不保了。
褒洪德与文朔已经不能再耽搁了,他们二人收拾好一切在朝堂向姬宫湦辞行,正午午时自镐京城出发,姬宫湦作为大王要向所有的士兵践行,同时将赵叔带算出的封赏一一分发下去,赵叔带这一日的早朝并未出现,在忙于最后几个人封赏钱币的计算。
这一天退朝退得很早,这几日鲜少去显德殿走动的姬宫湦一退朝便径直的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环莺见了远处的大王,急匆匆的从屋外跑了进来,喘着粗气、看着褒姒、指着门外,“大……大王……”
“把气儿捋顺了再讲!”褒姒说道,她这几日总算是为环莺找到了一个好处,这这悉人虽然嘴很碎、有的没的都会从显德殿说出去、根本也拦不住,可是却也能从别的悉人口中打探出任何褒姒需要知道的事情,这宫里对于悉人们而言是没有什么秘密的,这大概是悉人们打发人生漫漫百年无聊光阴的唯一手段。
环莺喘了几口气,然后才说道,“大王来了。”
褒姒猛地站了起来,表情极为严肃,这几日大王鲜少过来走动,因为犬戎进犯和求娶齐姬的事情一件一件堆在一起,姬宫湦每日每日的处理公务,几乎没有时间前来显德殿。
前一日褒姒煮了羹汤送去了华辰殿,恰好姬宫湦在忙,蔡妃在外守候,褒姒向内试探了一番,不忍打扰便将自己煮的羹汤交给了蔡妃,拜托她一会儿送进去,提醒大王要注意休息和身体。蔡妃拉着褒姒寒暄了两句,打听了一番齐姬与楚夫人的事情,顺便也是想探听一番到底褒姒有没有失宠?无论蔡妃要怎么争宠,华辰殿是褒姒的一亩三分地已经毋庸置疑了,便是齐姬嫁进来做了齐夫人,也是要和褒姒站在同一条线上的。
今日大王就来了,也不知所为何事?
正想着,姬宫湦就大步迈入了显德殿的正门,褒姒立刻起身相迎行李作揖,“大王!”
“你们先下去!”姬宫湦挥了挥手,周围的悉人们得了令都纷纷退下,只余下姬宫湦与褒姒二人,她抬眼看着他问道,“大王?怎么今日来的这么匆忙?”
“寡人不来看你,你对寡人也是不闻不问啊!”姬宫湦看着褒姒叹了口气说道,他来不是为了抱怨褒姒的,所以没打算停在这话上,准备继续说下去,偏偏这句子却被褒姒打断了,“大王何出此言?”
“难道寡人说的不对?”姬宫湦问道。
“臣妾昨天下午去过华辰殿了,”褒姒说道,“大王正在忙,臣妾便将煮好的羹汤交给了蔡妃,难道大王没喝到?”她看着姬宫湦问道,按着以往的个性,褒姒绝对不会说出这些话来,可是这年数次踏在鬼门关的门槛上叫褒姒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事情你活着的时候不说,死了想再开口就来不及了。
“那……羹汤是你熬得?”姬宫湦愣了一下,褒姒淡淡的扫了一眼姬宫湦,却不说话。
姬宫湦笑了出来,上前一步将褒姒抱在了怀中,“下次再去,寡人若是忙着也不要紧,寡人处理政务,避着别人也无需避开你,你为何不直接敲门而入呢?”
“也是怕耽误了大王的事情,”褒姒说道,“大王今日前来,应该不是兴师问罪这么简单吧?”
“下午褒洪德带领秦军出发!”姬宫湦说道,“寡人要亲自前往镐京城西门送他们出行,褒洪德是你哥哥,你若是不去,只怕不太合适!”
“我去!”褒姒陈凝了半晌才轻声说道。
“一切有寡人在,你不必害怕!”姬宫湦说道,在褒姒的耳畔呢喃道。
“嗯,”褒姒抬起头看着姬宫湦抿了抿唇,当日褒洪德围困琼台殿也是因为姬宫湦在,所以她能从那场祸乱之中全身而退,如今他就在自己面前,她自然没什么需要害怕的。她是一朝之后,褒洪德则是一朝功臣,他们二人兄妹关系天下皆知,她不能漠不关心!
午时之前,褒姒挑了一身红色金线及地的长裙,坐着马车从宫里出发行至西门,褒洪德与文朔二人职级相同,并排站在最前方等待姬宫湦的出现。如今姬宫湦将整个秦国的兵权交给了褒洪德,他心中所思所想便是如何利用这军权将姬宫湦搬到,而为了等待这一日的到来,他现在必须要忍耐。
姬宫湦跨马而下,走向马车掀起门帘,褒姒弯着腰从内探出头来,漆黑的秀发束成发髻、高高挽起,雍容典雅;她面色苍白略施粉黛,蕙质兰心;一袭红色的长裙及地,扶着姬宫湦的手从马车上下来,威严的模样叫人不敢直视……文朔立刻低下头去,作揖说道,“参见大王、参见娘娘!”
而褒洪德看着褒姒,竟然看呆了,半晌都回不过神来,他与褒姒已经多日不见了,这一见仿佛恍若隔世,将他已经按捺下去的心思又挑拨了起来,手不由的握在了剑上,褒姒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心中一凛,害怕褒洪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会对姬宫湦在这个地方下杀手,秦军人多势众,他若是一呼,赢德之死的怨念必定让秦兵百应,褒姒闻言软语开口说道,“本宫身体一向欠佳,哥哥立了这么大的功,本该是在宫中设宴款待才是,只是医官叮嘱不宜出入走动,是以才迟迟没有向哥哥道谢。”她说完对褒洪德做了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