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晔宣布完毕后,冷冷地眼眸扫过全场,眼眸落到花容失色的王家贵女王娇娘身上,他的表情越来越冰寒,直到王娇娘低下头,悄悄退到宴会的晦暗之处,他才举起酒樽,望着嘴角含笑的高长恭,深深呼吸着,举樽一饮而尽。
众人见太子畅饮,纷纷随同恭贺畅饮,唯有那些已经被内定采选为太子妃,侧妃等人选的贵女们眼中含泪,不可置信的望着同众人畅饮的太子,一个个将怨恨的眼神看向了王娇娘,看向了兰陵王高长恭怀中的美人。
这时,适才被骊歌辩驳输掉的陌家的名士陌弘站了起来,冲着兰陵王高长恭皱着眉头说道:“此妇口口声声说侠义之举,推崇布衣任侠盟韦侠,却为何现在惶惶如鸡,衣冠不整,蜷缩在兰陵王怀中,实在是言不由衷也。”
陌弘,在指责骊歌刚才侃侃而谈侠义,现在却犹如一只惶恐的母鸡一样躲在兰陵王怀中。
兰陵王高长恭孤清的眼眸一凌。
这时,在高长恭怀中的骊歌因王娇娘的指责和拓跋晔的处理转移了她的悲痛,她正要抬头吗,高长恭声音朗朗叫道:“暗离。”
“喏!”一直在兰陵王身后的一个护卫大步而出。
“带王妃换兰陵王府服饰。”
“喏!”
这是高长恭在反驳陌弘提出的衣冠不整了。他的大手拍拍不再流泪的骊歌后背,俯下头来,压低了声音说道:
“阿九随同暗离去换我大齐兰陵王王妃的衣袍服饰可好?恭在此等候。”
此刻的骊歌心中一动,高长恭居然随身带着大齐兰陵王王妃的衣袍服饰?难道他知道她会参加今日的宴会,早有准备的吗?
“然!”
将太玄之气在全身运转一圈,感到她红肿的眼睛恢复了自若,她的面容恢复了清冷,她站了起来,同一侧的护卫暗离侧身离开。
王妃?
拓跋晔端着酒樽的大手一抖,王妃,兰陵王居然给了阿九王妃的位置,要知道,在这样的时代,就算是尊贵如皇上,除了皇后之外,连侧妃,贵人们都是能随意交换和送出的礼物!
他的眼神一下子黯然了,仰起头来,美酒入喉,满腹的苦涩。
他给她宠妇之位,兰陵王给她的却是王妃之位,的的确确不会再被当做礼物交换了。
此刻兰陵王高长恭,眼中有无限的温柔,望着随身的护卫们簇拥着骊歌离开宴会更衣,便对上的居中指责的陌弘。
再转回时,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清冷凌冽,他盯着陌弘看了一会,声音郎朗说道:“布衣任侠盟的韦侠重承诺,守信用,将义气,乃天下侠义领袖,天下侠士皆服!我这妇人,曾经在危难之中伸出援手,曾经面临危机而毫不畏惧,曾经舍己救人,不惜性命,所有的行为举止皆不亚于布衣任侠盟的韦侠,她的侠义之道,可与韦侠比肩而立也!”
这是兰陵王第一次如此盛赞骊歌,他的神情严正,言语中带着对骊九的推崇和尊重,甚至还有对骊九已经成了他的王妃后的自傲!
陌弘听了一愣,不仅是陌弘惊讶,连宴会上的众人也惊讶地倾听起来。
曾经在危难之中伸出援手,曾经面临危机而毫不畏惧,曾经舍己救人不惜性命,是啊,除了布衣任侠盟的韦侠,世间做到如此的能有几人?
刚刚饮下美酒的拓跋晔俊脸一僵,心中大惊!
在骁勇营,她曾经为他抵挡刺客,他被困文瀛岛,是她不惜暴露自己的女儿身份,冒着暴雨潜水离宫,他受伤昏迷,是她用巫术救他一命,才导致了她后来的极端虚弱啊,他……他……
他的左手狠狠地攥紧了他旁侧叠放整齐的半截长袍,那白色刺痛了他的眼睛,禁不住,他的左手攥紧了那半截长袍,攥成了一团,像是要将那团丝绸的袍布攥到心里一样。
一片安静中,陌弘哈哈大笑道:“兰陵王如此盛赞,言过其实也,骊九不过是骊孝友失散多年的女郎,被太子所救才成为宠妇,如何有兰陵王所说的侠义之举?”
陌弘转头看向了太子拓跋晔又转了回来,道:“刚才太子说骊九才华卓越,我陌弘佩服,若兰陵王盛赞阿九可比肩韦侠,陌弘不信也。”
四目相对,兰陵王高长恭也朗声大笑起来,那笑声真正是欢喜至极,带着一种自傲:“我这妇人在同她阿耶失散之前,恭曾经与恭相遇,恭当时旧疾发作,命在旦夕,唯有她,冒着性命危险,为恭讨水,为恭医病,救恭于危难之中。恭被他人欺辱,也唯有她,宁可牺牲了自己性命,给恭留下逃生之路,她曾经对恭讲过圣人有言,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她告诉恭,莫要放弃,越是苦难,越要磨炼自己,在困境中改变命运。试问这样的行径,这天下能有几人?”
然后,兰陵王高长恭那带着清冷的眼眸看向了怔怔然看着他的太子拓跋晔,目光炯炯中带着无比的骄傲:“恭谢太子愿将恭衷心爱慕的王妃完璧归还!”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震惊,高长恭声音清越,将他出生在贫贱危难之中的经历说了出来,每一个人都将目光落到他那俊秀如玉的俊脸上,每一个人都看着他那一脸骄傲,想到了他曾经带着五万高家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侵占了大魏五百里山河,想到了他不过二十岁就建立下如此丰功伟绩,成为大齐栋梁,而这一切,根源于骊九曾经的鼓励和舍命相助。
怪不得兰陵王高长恭宁可将夺取的五百里山河作为条件也要换回骊九!
怪不得兰陵王高长恭为了换回骊九,愿同大魏签订抵抗匈奴的契约!
怪不得连大齐公主高维希,从前的歌家血者也要拱手让给大魏!
兰陵王高长恭知恩图报,愿以王妃之位感谢骊九,更立誓此生只有骊九这一妇人是有原因的!
陌弘满脸震惊,他默默地念叨着“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猛地,他郑重地整理着仪容,朝着宴会的入口恭恭敬敬地施礼。
更换了大齐兰陵王妃衣袍服饰的骊歌,正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移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