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房子,也拾掇的差不多了,原本就打算过了中秋,请你来吃燎锅饭,便搬过去的。”
隋然神色柔和,肉眼可见日子过得不错,血气都足了。
这半年来,她还是赚了不少钱的。
姜安宁教给她的辣糊汤跟凉粉,都卖的十分好。
如今,已经是瑞丰镇的一块招牌了。
前不久,又在姜安宁的帮助下,成功全款拿下镇上的一处小铺面。
铺面不大,后头也住不了人。
但是临街又挨近码头的位置,人流量足,生意很不差。
两口子还给铺面取了个名儿,就叫安宁辣糊汤店。
想着往后,这家小店传到子孙后辈的手里头,也要教导提醒他们,摸要忘了当年,安宁对她们一家的帮扶与恩情。
隋然目光柔和的摸了摸还不太显怀的肚子,柔声细语道:“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没有你,哪有我们两口子的今天?”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方婶子家的老大,最近也要说媳妇儿了!”
“听说女方家里头,还有个秀才之资的兄弟,是个很不错的人家。”
方婶子这半年,也小赚了不少的钱。
最开始是跟着隋然他们卖辣糊汤,帮衬着干活,三人平分赚来的钱。
后来瞧着两口子算是把这辣糊汤,做成了瑞丰镇的招牌。
方婶子就想着做点别的生意。
姜安宁便从她阿娘留下来的手札上,挑拣了几样小吃,让方婶子挑了一个学。
方婶子最后选了驴打滚。
如今生意也挺不错。
每天推个小车儿,出去转悠转悠,东西卖完了,就收摊,倒也轻松悠闲的很。
“那可感情好了!等亲事订下了,我可得来喝喜酒。”
姜安宁真心为方婶子高兴。
可话刚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要到京城去了。
这一去,归期难定。
甚至连有没有归期,都未可知。
“瞧我这脑子,怕是都忘了,我大概只能送上一份厚礼,聊表下心意了。”
姜安宁略作无奈:“只希望到时候,方婶子不要怪我失礼才好。”
“你们两个躲在这里,偷偷摸摸的蛐蛐什么呢?是不是说我呢?”
方婶子的声音,冷不丁从两个人身后响起。
吓得两个人就是一激灵。
“哎呦喂,我的婶儿,你这鸟悄悄的,是要吓死谁不成?”隋然夸张的拍了拍胸口。
方婶子没好气儿就瞪了她一眼:“呸呸呸!乱说什么呢?都已经双身子的人了,说话还这么没个忌讳。”
隋然被数落了也不生气,也不恼,笑呵呵的配合人,驱赶晦气。
“是我说错话了。”
她耍宝似的捧着人说道:“要不怎么说,这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你瞧瞧,要是家里头没个有生活经验的人,帮忙盯着些这大事小情的,还真就容易闹了笑话。”
方婶子又瞪了人一眼:“嘴贫!也不知道你是跟谁学的,从前瞧着你也是个老实巴交的性子,如今却是越发油嘴滑舌起来了!没个正形,也就是你家姜贵诚惯着你吧,换个人家,指不定早就骂你没那什么……”
她声音微顿,夹紧眉头略想了想:“哦,对,妇德妇言妇德妇功。”
“我呸!谁稀罕他惯着?”
隋然叉着腰,不甘示弱:“便是没了他,难道我日子还能过不下去?”
她抬手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照样能把腹中的宝宝生下来,再好好的养大。”
“诶呦呦!”方婶子啧啧啧了几声,指着人跟姜安宁倒苦水:“你瞅瞅她这个张扬样子,如今可是越发的了不得了。”
“连去父留子这样的念头,都敢宣之于口了。”
“可是把她给能耐的哟。”
方婶子嘴上说着嫌弃的话,笑眯眯的眼神里,却满是骄傲。
姜安宁只捂着嘴笑。
隋然瞪了方婶子一眼:“什么话?什么叫去父留子,我可没这样想过,婶子,你可别在这扒瞎。”
“回头叫我家贵诚听见了,又要跟我闹了。”
“我现在可是双身子,可经不起他折腾。”
方婶子哈哈大笑。
隋然只能瞪圆了眼睛瞅她。
“婶子还说我呢,你今儿不是会亲家去了吗?这怎么瞧着,不像是会亲家,相看媳妇儿,倒像是去了趟学堂,腌了一身文绉绉的味儿回来。”
她八卦似的凑上前:“咋样?我听说,是个有秀才之姿的人家!家里头都是会读书的,连姑娘都学富啥好几车。”
“什么学富啥好几车!”方婶子嫌弃道:“你瞅瞅你那个没文化的样子!人家那叫学富五车。”
“哎,对对对对,学富五车。”
隋然说着,不免犯嘀咕:“那五车,不就是好几车吗?”
姜安宁在一旁听着,没忍住,乐了。
隋然的目光瞅过来,瘪着嘴,很是委屈。
“你瞅瞅,连安宁丫头都笑话你了。”
方婶子哼了哼:“没文化,真可怕。”
“我又没读过书,也没个秀才之姿的兄弟,没文化咋了?”
隋然不服气:“没文化才正常呀。”
“要不是安宁帮我,我到现在都还是个土里头刨食儿的庄稼娘呢!”
“哪有现在的风光好日子!”
隋然理直气壮,坦坦荡荡的傲娇小表情,惹得两人捂着嘴笑。
“说起来,您今天去先看儿媳妇儿,到底相看的怎么样?快与我说说。”
姜安宁笑了一会儿,想起正事儿来,拉着人的手,到院子里的长木桌前坐下。
“我听贵诚嫂子说,你家我大壮哥,要定下亲事儿了,可是真的?”
提到自家儿子的婚事,方婶子笑容更加真切了些。
“姑娘是个很不错的,性格爽朗不扭捏,瞅着是挺闯荡的。接人待物啥的,也都落落大方,还有文化,会写字儿,反正是挺不错的,配我家那小子,多少也是有点儿,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方婶子笑呵呵的贬损了自家憨货儿子一句。
“也跟左邻右舍,还有附近的人家都打听过了。”
“是个实在人家的孩子,家里头的两个兄弟,也都知道上进,不会坐享其成,家庭氛围是挺不错的。”
“这孩子也苦,娘亲早早的没了,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便学着大人似的,照顾起家里来了。”
“那时候,她阿爹跟大兄,到府城去赶考了。”
“家里头也没个大人帮着撑场面,险些被赶来打秋风的亲戚给生吞活剥,抢占家产,卖了她!”
“亏得她是个烈性的,用了狠的,把那些人吓退了,她阿爹和大兄,也回来的及时。”
“不然指不定会怎么着呢!”
方婶子有些唏嘘,也满是心疼姑娘家的遭遇。
瞧得出来,是真的看好了这位姑娘,想说给自家儿子。
“也幸好,她这个爹,还算是有良心,没有回到家,见到妻子不在了,就张罗着娶继室。”
“也算是给这个孩子,些许喘息的机会。”
“后来干脆也就再娶,父子俩一块儿放弃了读书,扛起了养家的责任,外出打工去了。”
“这姑娘是剩下几个孩子里头,最大的。”
“便撑起了另一半家庭重任。”
方婶子脸色渐见关系:“我就是看重她这个!这孩子,打小苦,早当家,可倒是也成了个家里家外,都能张罗的起来的管家好手!”
“她阿爹跟大兄在外头赚了钱回来,也都是交给她来打理。”
“诶呦,这姑娘可不得了!”
“就把她家里头那点事儿,料理顺当以后,便放开手脚,大胆的做起了小买卖儿!”
“白手起家,愣是从个家徒四壁,没二两米存粮的人,赚回来五亩良田,还给家里头起了新房子。”
方婶子越说,越是合不拢嘴:“这姑娘好,这姑娘是真的好啊!”
“她那个家,要不是有她帮着掌舵,指不定沦落到什么田地呢。”
“如今可不是好了?她持家有道,有头脑,会做生意,连带着两个弟弟,也好福气,又有了机会上学堂去,继续念书。”
“听说还挺聪明的。”
姜安宁听人这般说,知晓这亲事儿,十有八九是能成的。
至少方婶子这边,是顶顶满意,没什么话说的。
“那姑娘家是怎么说的?”隋然听她说的热闹,凑过来一针见血:“可别是你相中了人家姑娘,人家姑娘,没相中你家大壮!”
姜大壮这人倒是老实巴交,也手脚勤快,眼睛里头有活。
就是太老实了些。
半点儿没有继承到方婶子的那股爽利劲儿,纯纯的随根儿。
可姜根山呢,老实是老实,一辈子都挺老实。
在村里头,那是出了名的泥人脾气。
人人都笑话他,怕媳妇儿,没出息,丢大老爷们儿的脸。
结果咋样了?
还不是被周然捅咕几句,就跟着人,去了暗娼馆,惹出一脑门官司。
要不是有安宁帮着查清楚了真相,险些就家宅不宁了!
可见这瞅着老实巴交的人,也不见得是真的就老实了!
隋然心里唏嘘,也还是选择了当个坏人。
直白道:“我听你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这姑娘不简单,年纪轻轻的,就料理着一大家子的事情,还料理的十分厉害,可见是个有本事儿的。”
“也更是个有主意的。”
“这样的人,轻易是不会被什么给左右的,既然是在说亲事儿,想来不会是家里头给的压力,而是自己拿的主意。”
“那她喜欢什么样的人?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是招婿入赘,还是嫁到什么人家里头当少奶奶?”
“这样有本事的,便是去哪个地主乡绅家里头,做个管事儿的,那也是使得的。”
“她会看得上,你我这样的泥腿子出身吗?”
隋然语重心长道:“可别是咱们剃头挑子一头热,实际上人家姑娘根本就没这想法。”
“又或者,人家确确实实是看上了你家大壮。”
“可看上的是什么?”
“是你家大壮,身上那股老实劲儿。”
“那指不定人家就是惦记着招婿入赘呢。”
“毕竟我听你说话这意思,她们那一家子,没有个会料理这些琐碎家事儿的,指不定连那米铺粮铺的门儿朝着哪边儿开都不知道。”
“你也说了,她阿爹跟大兄,常年的在外做活,想必也是很少会回家来。”
“那两个小的,怕是如今年纪还不大吧?没到能够说亲事儿的年纪。”
“尤其是她家现在这种情况……你先前说,她家那两个小的,是个很会读书的苗子,有秀才之姿,可偏偏他们家又是这样的境况。
“不上不下的,就卡在那当间儿,那说亲这事儿上,难免就会高不成低不就的。”
“她若是嫁出去了,往后家里头没有个能管事儿,那一家子不就散了吗?”
“要说是讨个童养媳,从小就搁在身边儿培养起来,倒也不是不成。”
“可偏偏他们家这情况,往高了的人家去说,人家可看不上。”
“你就是有再多的青云之志,有直上凌霄之能,到底现在不也是没上去?”
“鱼跃龙门,那也得越过去之后才算啊!”
“否则光你说,这人有秀才之姿,能考得上秀才有什么用啊?那不得考得上才算吗?”
“不然,我还说我儿子有状元之才呢。”
隋然轻轻抚摸了下肚子,倒还真希望她肚子里头这个,未来能考个状元回来。
也让她当一回状元娘,风光风光。
“可若是往低的人家说,又或者是到哪个穷苦人家买一个回来,又不见得会是那个伶俐好调教的。”
“更何况,人家还有秀才之姿,往后指不定还真的能鱼跃龙门,一飞冲天。”
“虽然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可真到了那个时候,又有几个人,能把这样简单的事情做到。”
“人心总是欲壑难填,现在就不见得会看得上穷苦人家的孩子,往后真要是发达了,只怕会更加的看不上。”
“这亲事自然也就不好说了。”
高不成低不就,是最为可怕的事情。
被隋然这么一说,方婶子不免也有些急了。
“诶呦,你说的这些我当时还真就没想过。”
“那你说这可咋整啊?”
“我当时还真就只顾着高兴了,我想着她只让媒婆请了我们一家过去,那事情十有八九是成了的呀。”
“倒还真就没有想过,这孩子是不是想要招婿入赘,你说……我这也没问啊!”
“要真是按你说的这样,只怕人还真就看不上我家大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