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也不是虚言,只是后面这话,意思可就大了去。
先是谄媚了她一番,紧接着又向她表忠心,表明自己会全力办好流民的相关事宜,以全她的“圣善”之名。
“识相”这个词儿,被他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是你以为,他的意思仅只如此,那就大错特错。
这话逆向一推就成了,李大人是为了,全她的圣善之心,仁德之名,才会不遗余力地安排流民事宜,所以就没有能力,再抽调人手去剿匪。
如果你以为,他是将不能剿匪的责任,推到她这个郡主身上,那就大错特错。
李大人口口声声,是全了她圣善之心,仁德之名,那么安排流民的一应功劳,就全是她这个郡主的。
他这个县令,也只是按照郡主的心意做事。
李大人不占功劳了,她这个占尽好处的郡主,是不是该赏点甜头?
例如:帮他解决了匪患?
一开始就给她戴了圣善,仁德的大帽,她难道就忍心匪患横行,祸害一方,从而冷眼旁观,置之不理?
李大人确实当得起“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
一席话七弯八拐地,听得懂的人,自然能会意,就是听不懂的人,也被人恭维了一耳朵,心里也舒坦,也不得罪人。
也难怪,他在连城为官多年,也没叫四大家拿捏了。
虞幼窈笑了:“有什话就直说吧!”
李大人眼珠一转,连忙道:“郡主要在连城发展蚕业,可这么一窝土匪,盘踞在鞍山一带,打劫行人商客,对连城,及丹东、岫岩等周边一些养蚕地区,都造成了恶劣影响,任由这帮土匪为祸,想来也会越来越猖獗,再严重就要影响郡主发展蚕业的大计。”
安排流民是为了她,剿匪还是为了她,字字句句都在为她考虑,颇让人无语。
可你若是将他这话,仔细地掰开了,揉碎了,也确实这个么个道理,叫人挑不出错来。
虞幼窈深觉李大人是个妙人。
李大人一副忧心忡忡:“眼下郡主马上就要去襄平城,连城与襄平之间隔了一座鞍山,也要经过鞍山脚下,万一这帮土匪不长眼睛冲撞了郡主,可怎么是好?”
他这话绝非危言耸听。
如果那帮土匪,真的畏惧韶懿郡主,也不会武穆王一走,韶懿郡主还在连城,就出来连番作案。
武穆王在连城,设了流民收容营,还安排流民安家落户,那些土匪宁愿沦为匪盗,可见都是一帮亡命之徒,对朝廷生出了反叛之心,万一疯起来,对郡主动手也不是不可能。
“倒叫李大人担心了。”
来连城那日,虞幼窈就听殷怀玺提了,鞍山一带土匪凶恶,不然殷怀玺也不会安排黄文献过来接应她,还让原本镇守在流民收容营里的幽军,与他们一同返回。
李大人打蛇上棍,一脸羞愧:“剿匪原也是官府的事儿,却因为官府一时半会,也抽调不出人手去剿匪,怕误了郡主的事,也担心郡主的安危,心里着急,这才寻了郡主,想与郡主讨个主意么?”
虞幼窈笑了一下,讨个主意,也未必是真在讨主意,想让她借武穆王的人手,解决匪患也是真。
但是,李大人若是明说了,岂不成了他一个下官,教她堂堂郡主做事?!
平白惹人不快。
而且李大人也不是傻子,藩王镇守一方,是为了抵御外敌,又因手握重兵,很受猜忌,没有朝廷的旨意,是不能对内兴兵。
所以,让武穆王出兵名不正,言不顺。
即便剿匪一事,与攘内安外有关,也与朝廷颁发的国策有些关联,但稍有不慎,依然会落人口实。
剿匪一事不能不提,李大人也不敢言明,就只能拐弯抹脚地把话给她听,想让她插手此事。
一般而言,小规模的土匪,都是由当地官府出兵剿灭,若是大规模的匪患,就该朝廷发兵。
在朝廷没有下旨,派人过来剿匪,剿匪那就是官府自己的事。
眼下衙门积压的案子,已经达了上百起,若是继续放任,朝廷三年一考评,这些压积的人命案件,就会成为他治地“不力”的证据。
人命案子闹得大,朝廷肯定是要追究的,届时轻则降职,重则革职查办。
这是其一。
其二也是,若现在不将此理言明,等将来韶懿郡主发展蚕业的大计受阻,届时他也没法向,武穆王的韶懿郡主交代。
毕竟发展蚕业,也关系到了二十万流民的生存。
李大人的话,也确实字字到位,句句在理,仿佛她若不管一管这事,都对不起她韶懿郡主的圣善之名了。
虞幼窈似笑非笑:“我一个女流之辈,能有什么主意?李大人怕不是找错人了?”
李大人苦巴了一张脸:“您可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我也不妨给您交个底儿,就衙门这小猫三两只,我就是全集在一起,那也凑不齐剿匪的人,更遑论,那些土匪,手上可都是沾了人命的亡命之徒,衙门里的官兵,对府普通百姓还成,让他们去剿匪,指不定一见了血,就软了腿,我这不是没得法子,才求到您跟前来了。”
这话也是没错,那帮土匪十分棘手,李大人这么争着剿匪,这其中许是还有一些不好言明的内情?
只是!
虞幼窈笑了一下:“这话就有些言过其实了,连城是京三地的门户之一,属大县,包括非在编制,却享受朝廷奉银,服务于县衙的吏员,就有上百名,衙内可设上千名衙役,每个衙役之下,还有三到七名“白役”不等,虽不在衙门供职,却受雇于衙门。”
甭看七品县官,官职不大,但权利却大得很。
劝课农桑,平决狱讼,有德泽禁令则宣布于治境。
凡户口、赋役、钱谷、给纳之事,皆掌之。
说白了,简直就是土皇帝。
一般小县,吏员大约就是二三十人,衙役只有数百,上百,甚至是几十人左右。
像连城这样的大县,不仅地理位置十分特殊,还是沟通海外诸国的纽带,衙役加上白役,能有数千人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