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藏娇 ==
陆宴走后, 周述安沉思良久。他是真没想到,镇国公府这位世子爷的金屋竟也藏了娇,藏的还是行踪成谜的沈家三娘。
眼下京城里找沈三娘的人何其多, 能护住她的人, 全长安也没几个。
他本还不能确定两人之间有私情, 可陆宴提起沈家三娘时, 眼中流露出的那种毫不避讳的占有欲, 无疑是证明了他的推断。
半晌后,周述安轻笑了一声。
原来刚正不阿的陆大人,也有徇私的一面。
京兆府虽不属三司, 但却掌管着长安二十二个县的治安及政务,京兆少尹的品级看着只有从四品, 可手上的权利却不容小觑。
自打陆宴调任至京兆府起, 便有不少商贾为了能从衙门行个方便, 对他起了行-贿的心思。
贿赂旁的官吏还好说,但镇国公府的世子, 长公主的儿子,怎会看得上那点钱财?可男人么,权、钱、色,不可能一个都不沾。
这世上洁身自好的男人不少,可抗拒不了诱惑的显然更多。
于是, 那些商贾不约而同地盯上了他的后院。
就拿最有名的一次来说——
京城有名的富商孙薛奎的小儿子犯了事, 案卷恰好落在陆宴手里。为了能保下他幺子的命, 孙薛奎兜了好大一个圈子将陆宴约到了波斯教堂中。
神圣的教堂里站着无数美人。
环肥燕瘦, 应有尽有。
为确保总有一个能附和陆宴的喜好, 众美人里还有一个道姑。
孙薛奎想,这下总该是万无一失了。
但结果呢?
孙家幺子被判死刑, 波斯教堂被贴了封条。
这件事朝堂上无人不知,陆宴铁面无私的美名也是由此得来的。
周述安前阵子耳闻陆宴在平康坊养了一位红颜知己,本就觉得奇怪。那样倨傲的一个人,竟也会去平康坊寻欢?
今日倒是解了惑。
合着那位平康坊的头牌只是个挡箭牌,让他陆少尹不惜损名声也要藏着的,是另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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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行驶,突然有人拦了去路。
杨宗拉紧缰绳,下马前去交涉,须臾,回头掀开了帷帐。
陆宴低声道:“是何人?”
杨宗道:“是长公主身边的郑九,他说东宫那边给您送了一幅画。”
陆宴皱眉,“什么画?”
“王允之的绝笔之作。”杨宗顿了一下,继续道:“来的人还说,东宫欠您一个人情。”
默了半晌,陆宴点头道:“回国公府。”
近来,整个朝廷的目光都聚向了东宫。
东宫解禁,太子将之前的太医全部“请”回了太医署,只留下白道年一位,才短短几日的功夫,东宫那夜夜震天的咳嗽声,就已得到了缓解。
这意味着甚,明眼人心里都清楚。
陆宴颔首转了转手上的扳指,低声道:“你随后知会她一声,就说今夜我事多,先不回了。”
杨宗:“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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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肃宁堂,陆宴看着手里的画,若有所思,不禁用食指点了点桌案,道:“把付七叫过来。”
杨宗躬身道:“是。”
一个时辰后,付七推开了书房的门,恭敬道:“世子爷。”
陆宴道:“东宫那边,有何动向?”
付七道:“与世子爷料的一样。圣人安抚了东宫后,太子殿下便重新查起了城西渠的案子,说是要找城西渠工图的初稿,期间还去了一趟御史台。”
陆宴提了下唇角,果然。
工部、兵部、御史台,这些可都是太子的地盘,太子一旦重新掌权,最先救的一定是他的左膀右臂——云阳侯沈文祁。
可圣人亲口定下的案子,能翻吗?
根本翻不得。
陆宴揉了揉眉心。
沈文祁此人虽然迂腐刻板,但不得不承认,他是官场上少有的实干派,若没有他,大晋的农业水利也不会繁荣至此。
自打三年前沈文祁升至工部尚书,晋朝的水力调控、防洪、和土地排水的能力,得到了巨大的改善。
就拿黄河流域来说。每年七八月的雨水季节,黄河的水位都会升高,回数往年,不知发生了多少次涝灾。
沈文祁连修三处堤堰后,不仅减少了涝灾发生的次数,还能在抑制洪水的同时灌溉农物。
而这些功劳,均是记在了东宫名下。圣人对太子赞赏有加。
直到城西渠出了事。
按说能得沈文祁首肯的工程,是断不该出那么大事故的......仔细想想,工图出问题的可能性是极大。
不然,太子也不会跪在听政殿门口替沈文祁喊冤。明哲保身的道理,谁会不懂呢?
只是城西渠坍塌,导致漕运受阻,让前方战事也跟着受了影响,圣人怒气滔天之际,确实没有回旋的余地。
圣人的这一怒,不仅驳了东宫脸面,更是直接下令禁了太子的足。
太子被禁足的那两个月,不知传出多少次太医署深夜齐聚东宫的消息。
官场的老狐狸们个个心如明镜,太子一旦倒下,东宫很快就要易主,这时谁帮沈家出过头,未来的储君定都会记在眼里。
而这些,恰恰就是云阳侯府求助无门重要原因,不是不愿,是没有人敢。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东宫便有了树倒猢狲散的势头。
朝堂之上人心惶惶,不少人选择重新站队,三皇子和六皇子的势力迅速崛起。
眼下能否替云阳侯减刑或翻案,便成了东宫的翻身仗。
少顷,付七欲言又止道:“主子,太子也在到处找沈姑娘的下落,这怎么办?”
陆宴面色一沉,“适当之时,把他们往洛阳引。”
付七道:“属下明白。”
陆宴道:“还有么?”
付七点头道:“东宫那边好像盯上了工部侍郎李棣。”
这无甚好意外的,只要能让沈文祁重回朝堂,太子定会将“刀”架在李棣脖子上。
想到李棣,陆宴便想到了沈姌。
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能让沈姌宁愿与李棣鱼死网破都不敢对薄公堂?
其原因,肯定在沈文祁身上。
陆宴眉宇微蹙,提笔,蘸了蘸墨,缓缓写下了几个人。
长平侯、宣平侯,沈甄的二叔和三叔,兵部尚书郑永,御史台大夫洪承,翰林院鲁思......这些都是和沈文祁关系密切的几家。
是谁呢?
长平侯人在漠北,宣平侯以及沈家的二房三房一早就同云阳侯府撇清了关系,郑永和洪承都在朝中,独独翰林院的鲁思......
陆宴转了转笔杆,圈住了鲁思的名字,对杨宗道:“给我查查,鲁思为何会突然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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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的势头有多好,李棣便有多不安。
一下值,他便回了李府。直奔沈姌而来。
沈姌一见到他,心里就不由生出了一丝窒息感,当初有多恩爱,现在回想起来便有多恶心。
李棣行至案边,拿起沈姌用过的杯子,沿着她口脂留下的印记,饮了口水,沉声道:“姌姌。”
沈姌握紧了拳头,讽刺地笑道:“不知李大人今夜有何事?”
李棣走去过,坐到她身侧,揽住了她的肩膀,“姌姌,你到底知不知道沈甄和沈泓在哪?”
“李棣,你别用你的脏手碰我。”沈姌拍开他的手,笑着一字一句道:“怎么,是不是突然发现手上的筹码不够保你平安了?”
话音甫落,李棣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躲什么?你我恩爱四年,我碰你碰的还少了?姌姌,我与你之间是有情分的,之前的那些事,不过是因为立场不同罢了。”
沈姌看着他道:“东宫重新掌权,李大人这是准备给自己另起一条后路了?”沈姌原以为李棣是三皇子的人,谁知穆家倒了,他的风头竟丝毫不受影响。
她这才知道,李棣是许家的人。
李棣的手渐渐收紧,甚至要将沈姌的下颔捏碎。
沈姌继续道:“当初,是不是你在城西渠的工图上做了手脚?”
李棣目光骤暗,“沈姌,你别拿这些话激我,说到底,你我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若是出了事,岳父和鲁思那些阴私,你以为我会替他瞒着吗?”
李棣搂住沈姌的腰,低声道:“近来这些日子,你出去采买的是不是太勤了?沈甄和沈泓都在长安吧,你见过他们了?”
沈姌心里一沉,面不改色道:“我听闻他们人在荆州,李大人大可派人去找。”
李棣起身,一把拽住了清丽的头发,拔高,沉声道:“姌姌,你看,你这么对我,我都舍不得对你下手。”
沈姌的指尖微微颤抖。
李棣道:“东宫很快就会替岳父争取大理寺狱的探视权,姌姌,只要岳父什么都别说,我不会娶何婉如,也不会把你的婢女怎么样,该怎么做,我想你应该清楚。”
李棣贯是这样蹬鼻子上脸之人,你若在他面前露了怯。
那噩梦便不会终止。
沈姌起身走向他,“你娶不娶何婉如,同我何干系?你若是敢伤我侍女性命,我便拿何家女的命来赔。”
“我以为像李大人这样的墙头草,风一吹,就该知道往哪边倒才是,眼下你威胁我,还不如恳求我,我也好去太子门下给你留个位置。”
李棣怒极反笑,掏出一把匕首就抵在了清丽的脖子上,幽幽道:“来,告诉我,前两天你家主子去哪了?是不是去见了沈甄?”
清丽吓得双腿发颤,低声道:“奴婢不知,奴婢只是随夫人去采买货物了。”
李棣自然不会相信清丽口中的话,他对着清丽的手臂就是一刀.
清丽一边落泪,一边低声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沈姌那双漂亮的眸子,死死地剜着他,“停手!”
李棣没有停手的意思。
“好,我告诉你我去过哪。”沈姌看着他道:“那日我去了京兆府,同陆少尹说了你与何婉如的事,李大人别不是将篡改户籍之事忘了吧。”
李棣眼睛一眯,不可置信道:“你去京兆府告我篡改户籍?”
沈姌拽过清丽“正是,李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