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木板仓库里,小两百号光头战士站成了笔直的豆腐块,一个个手扶洋枪雪亮的刺刀闪烁着寒光,这些身穿当时美军制服的小伙子们一个个头仰的高高的,眼睛里都是崇拜的神情,而肖乐天正站在一只大木箱上激情澎湃的鼓动着他们,
“你们应该沒有忘记,在那霸港那些面目狰狞的日本暴徒,他们屠杀我们汉人,抢夺我们的财产,侮辱我们的女人,而那时候我们在城中十个小小的军阵就如同暴风中的孤舟一样,脆弱而且无助……”
“庆幸的是,我们挺过來了,当我们面对数倍于我们的敌人时,我们沒有退缩,我们逆流而上,就如同飓风中的礁石一样把所有的惊涛骇浪撞的粉碎……最终,我们胜利了,”
“而现在,我又要很遗憾的告诉大家,我们再一次陷入了重围,沒有任何援军的连队要抵抗十倍甚至二十倍的敌人围攻,我肖乐天对不起你啊,”
“对不起了,我的好小伙们……你们又要打仗了,”
这哪里是对不起啊,这就是肖乐天的战争宣言,这二百号年轻人狂热的要发疯了,他们下意识的就要狂呼万岁,结果吓的所有军官全都往下压他们的声音,
“噤声,都噤声,不怕引來敌人吗,潜伏训练都忘了吗,回头一人罚五十个俯卧撑去,”说到这里,萧何信跟司马云这两名光荣的连长,大步走到肖乐天面前,
“请大人放心,我们这两枚钉子,从今天开始就要死死的钉在大清的土地上,二十倍又如何,百倍又怎样,兄弟们给您撞碎一切……”
“好样的,做好准备,明天就看你们的了,”
范镰看到这里所有劝解肖乐天的话都放弃了,就冲这个架势肖乐天恐怕是半步都不会退让了,这才几个月啊,塘沽又要流血了,
“肖先生,刚刚我的兄长又來找我了,他话里话外已经透露出了危险信号,明天的宴会一定是鸿门宴啊,你要三思而行,要不然咱们别去了……”
范镰毕竟沒见识过那霸血战的场面,他的脑子里依然还是商人特有的谨小慎微,凡是遇到和官府打交道的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退让,
肖乐天可不想退了,当他发现那些沒有廉耻,沒有下限的禽兽居然向自己的女人投毒,肖乐天彻底的愤怒了,他算是看明白现在这个社会的真实嘴脸,人吃人可不仅仅限于统治阶级,那些已经被奴化,思想已经扭曲的寄生虫们,更是吃人的先锋,
肖乐天有信心能摆平满清朝堂,因为他从历史上已经分析清楚了慈禧、奕?包括曾国藩兄弟、翁同龢之类人心里想要什么,正因为了解所以可以有的放矢,
但是这些大鲨鱼下面的乌龟王八可就讨厌了,这些以贪官污吏、家奴恶霸、黑白两道各种小角色所组成的庞大利益团体,是非常顽固而且变态的,焦四儿、孙三虎、黄琉包括以前死的黄举人、马宝还有小辫孙这类人,形形**的普通人,这些永远都不会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人们,他们却影响了一个社会的走向,
“范掌柜啊,你不懂,你真的不懂,与其说人们惧怕猛虎,更不如说人们惧怕爪牙,朝廷上那些大人物们,就算是吃人也要铺上个雪白的餐巾,摆上干净的餐具,至少还要点脸面,”
“可是这些爪牙不一样,他们不要脸面,他们扑在百姓身上撕咬,活生生的啃断你的喉咙,喝干你的鲜血,最后还要在你的尸体上吐口水,这就是俗语里面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你可知道,要不是阴擦阳错,您的女儿虎妞可就要遇害了……”
说到虎妞,老掌柜眼睛浑浊了,他气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今天白天的事情他也知道了,“行了,我也不劝你了,你就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吧,老头子我沒别的本事,我先看看能给您拢來多少钱,我也就剩赚钱的这点本事了,”
范镰说的沒错,自己这个姑爷想要做什么他是左右不了的,反正肯定正确就是了,自己所能提供的支持就是赚钱,再赚钱,
现在太白顶上的银炉已经开到了十座,藏在口外的银炉也达到了六座,每个月所私铸的鹰洋何止百万枚,不仅如此,现在范镰对银行的业务也大感兴趣,一分两分利息的贷款拼命的往外借,反正塘沽商圈也已经被征服了,有了洋枪卫队的震慑,还有谁敢不还钱呢,
现在的乐天洋行,实体贸易根本就是障眼法,那都是装样子给满清看的,而私下乐天洋行所干的买卖,全都是杀头的罪过,这个洋行居然已经有了国家央行的雏形,
别的不说了,就这个铸币权,就已经是永世不竭的金矿了,
现在姑爷要造反了,自己这个老丈人怎么也得跟上去,耍刀子的活范镰干不了,但是赚钱的事情范镰在行啊,老头看着眼前这两百雄壮虎贲,心里先嘀咕了起來“要让这些人卖命,不花银子是不行的,我先调十万两现银來……”想到这里范镰扭头就走,
他哪里知道什么叫现代化的新军,肖乐天手下的虎贲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为钱而聚集在一起的,这些人都是经历过那霸血火淬炼的精金,他们已经亲身体验到了什么叫做民族的复兴,他们也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什么叫民族的力量,
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海啸一样向前突进突进再突进的人潮中,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的小我和小家,肖乐天沒有开一分银两的赏格,也沒有用胜利后屠城來激励士气,他只是站在人群中间,跟大家一起冲锋,并告诉大家‘我们都是中国人’这么一个明摆着的事实,
中国人,这是多么空洞的而又沉甸甸的名词啊,数千年的悠久历史给了这三个字足够厚重的灵魂,可是遗憾的是民族主义并沒有率先从这里萌芽,
可是今天,肖乐天在琉球,在那霸给这些远离故土数百年的华人上了一课,一堂民族主义的大课,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当遇到日本人黑压压的军阵时,只要肖乐天登高狂呼这是中国人的战争,所有中国人跟我上的时候,
所有人都忘记了生死,就连那些平日里自私到了极点的商人们,居然也能冲入人群舍生忘死的往前冲,在那一刻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
可怕的民族主义,可敬的民族主义,一个国家要是沒有这种精神,你就等着内耗吧,就比如现在的大清,
和肖乐天的空口鼓动截然相反的是孙三虎的战前动员,这位带着秘旨的带刀侍卫,亲自潜入绿营内,跟几位驻守的偏将挨个见面,
“王将军,你要想好了,这秘旨你也验看了,绝对是真的不能再真了,现在协台营里一共有两千五百多兵丁,你就说你能带出多少來吧,”
“李将军啊,你再琢磨琢磨,你的年纪最大资历最老,马宝这一沒,您的机会可就來了,您就不想再往上走一步,”
“丁将军,你也是堂堂七尺男儿,马宝对你可有恩啊,你就一点都不体恤他留下的孤儿寡母,你就不想给马宝报仇吗,肖乐天可是你们不共戴天的仇人啊……”
孙三虎看着面前犹犹豫豫的军官们,气的鼻子都要歪了“好好好,你们这也算是大清的将军,你们就这样回报皇恩的,你们的天理良心呢,都让狗吃了不成,都等着我参你们呢,”
话说到这份上,底下的军官不能不回话了“大人息怒,息怒啊,不是弟兄们不肯卖命,实在是有心无力啊……从夏天马宝死后,我们这群人就算掉后娘手里了,新的长官也沒有,死难的弟兄连点烧埋银子都沒有,最近居然连每月的饷银都停了,我们已然揭不开锅了,”
“就是就是,一场塘沽暴动,营里弟兄死了五百多,这可是五百户人家啊,那段时间天天有老婆孩子,老头老太來营门前痛哭,求烧埋银子,可是上峰管过我们吗,最后是我们这些活人凑钱才把他们打发了……”
“至于饷银我们就更沒法说了,朝廷到现在也沒把新的长官给派过來,我们都不知道应该去找谁,弟兄们天天喝稀粥,别说打仗了就连枪都提不起來了……”
孙三虎越听越气闷,心说这都是什么玩意啊,这还是大清的兵么,怎么都是一群叫花子,“够了,你们这群窝囊废,守着塘沽这么大的水旱码头,你们居然饿肚子,你们活丢人啊……”
下面的军官们表面恭敬,但是心里也是不服不忿的,一个个心说你丫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现在要是敢向商人下手,那肖乐天还不得打上门來,夏天那场暴乱你是沒见到,这家伙可真的敢开枪镇压啊,
“大人的话,我们不敢驳回,我只求大人先赏点柴炭钱和米面钱,让兄弟们吃顿饱饭,喝碗热汤,大冷天的肚子里沒干货,我们可真使唤不动这些兵啊……另外您也别笑话我们胆小,您可别小瞧肖乐天,他手下的那些护卫可真不是吃素的,可不好对付……”
孙三虎气的直撇嘴,后半句话根本就沒怎么听“行了,别丢人了,你们好歹也两千多号大老爷们,居然让几百的洋行护卫给吓住了,一群可怜虫……我也不拿空话骗你们,我这里有五千两的银票,你们先给弟兄们买点肉吃,怎么也得炖一锅猪肉白菜粉条啊,让弟兄们吃饱了等我的命令……”
“妈的,你们好好干,给爷我长长脸,到时候升官发财有的是机会,要知道乐天洋行里金银如山,到时候都分给你们……”
几位偏将眼瞅着孙三虎离开了大营,回头几个人苦着脸相互对视,最后还是年纪大的李将军叹了一口气猛拍大腿“管他那么多呢,先拿银子卖肉菜去,兄弟们饿的都不成人形了,死也得吃饱了啊,”
“妈的,怎么说咱们也是皇上的奴才,不干就是造反……哎,这是什么世道啊,逼着人死啊,逼着人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