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阳正好借机脱身,跟着赵三娘出了大堂。
这时,天已经差不多黑了。初夏的夜,星光灿烂。
赵三娘一直把左少阳拉到了一团树荫下,这才站住了,也不撒手,瞧着他道:“大郎,我帮你解围了,你该怎么谢我?”
“呵呵,是该谢谢你,”左少阳轻轻岔开话题,“你不是在跟桑娃子喝酒吗?怎么……”
“别提那恶心的男人了,就跟苍蝇似的,老盯着我胸脯瞧,还借着喝醉了往我身上蹭,恶心死了,我也装着酒醉,倒了他一脸的酒,然后跑掉了。”
“哈,拿酒不当酒,以前我可是想喝酒都没酒喝了,馋得不行了,正好有病患治病要用酒,剩了小半壶,夜里偷偷喝了祛寒,想想真可怜的。”
“嘻嘻,你还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赵三娘笑得花枝乱颤,“早知道,我就把你拉家去吃酒去了”说到这,赵三娘变戏法似的左手一亮,显出一个酒盅:“喏我拿了一壶过来,特意跟你吃的”
赵三娘给左少阳和自己斟满了一杯,醉眼如花,一只手揽着左少阳的胳膊:“大郎,今儿个我要好好跟你吃一盅”
“三婶,别喝这么多,回去还要照顾孩子。”
“别叫我三婶,我都说了的,叫我三姐”赵三娘扭着水蛇一般的腰肢道,“大郎,我说了我喜欢你,——你别误会,这次我可不是图你什么,只是把心里话告诉你上次在我家,我说喜欢你,那时候的确是有目的的,可是,却也是心里话……”
“三婶……”
“三姐”赵三娘搂着他胳膊跺脚道。
“好吧,三姐,咱们还是出去到大堂说话吧,这样被人看见,多不好的。”
“你怕什么?你个大老爷们,我一个小寡妇都不怕,”赵三娘端着酒杯嗔道,随即,目光已黯然,“大郎,要不是你救命,只怕这会子……,三姐我……,已经跟我苦命的两个孩子……埋在地底下了……”
话语哽咽,赵三娘旋即眨掉眼中泪花,举起酒杯:“三姐我是死过的人,怕什么,以后我什么都不怕了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就要跟你吃酒他们爱嚼舌根就让他们嚼去哼看能不能把我吃掉来咱们两吃一杯”
没等左少阳回答,赵三娘已经咕咚一声喝干了杯中酒。
左少阳苦笑,心想你不怕我还怕呢,跟着喝干了这杯酒:“三姐,我内急,想去……”
“着什么急喏这黑咕隆咚的,就在这方便好了”
“啊?这个……”
赵三娘吃吃笑着:“怎么?还怕羞啊?得,我转过身去,这总成了吧?”说着背转身,但拉着他的手却没有放。
左少阳无奈:“我……,我想更衣呀。”
更衣一般指大解。赵三娘打了他一粉拳:“不成咱两得吃完这一盅才放你走”
左少阳的确不敢跟赵三娘这么粘粘糊糊的,免生事端,道:“那行啊,别用酒杯喝了,咱们直接用酒盅喝得了,你先喝,喝剩的我喝……”
他也是喝晕了,说完这话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待要改口,赵三娘已经激动地将酒盅凑到红唇边,一仰脖,喝了一大口。喝得急了,呛得弯着腰直咳嗽,手里握着那酒盅递过去:“喏,剩下的归你”
左少阳没法子,自己说的话总不能不算数,只好接过来,仰脖子往嘴里灌,这一盅酒赵三娘只喝了一小半,但自己先前都夸口说剩下的自己都喝,也不好再让人家喝了,只能硬着头皮咕咚咚灌了下去。
酒盏口上有一股浓香,也不知道是酒香还是赵三娘的红唇胭脂香。
这酒甚烈,大半盅灌下去,左少阳感到胃里一阵翻腾,捂着嘴干呕两声,道:“不行了,我真要上茅房……”
“我陪你”说着,赵三娘不由分说搂着左少阳的胳膊就往茅厕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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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娃子本来缠着赵三娘喝酒,被赵三娘淋了一脑袋酒之后,灰溜溜的望着赵三娘走了,端着酒杯四处看,一眼看见自己媳妇黄芹正跟白芷寒喝酒,便端着酒杯过去:“媳妇儿,光你们两喝有啥意思,咱们三人一起喝呗”
黄芹白了他一眼:“你凑什么热闹?去给左公子敬酒去”
“娘在跟左公子倒苦水呢,又不吃酒,怪没劲的,我看白大哥吃酒挺爽快,我敬白大哥几杯”
黄芹一听高兴了,来了个帮手帮忙灌酒,现在白芷寒太冷静,得把他灌醉了才好说贴心话,便换了个笑脸:“对对对,来,你敬白大哥几杯酒。”
桑娃子道:“白大哥是英雄人物,如何喝这女人喝的小酒杯,来,换大碗”
他拿过两个大瓷碗,满满斟了两杯:“白大哥,多谢你这两个多月的关照,你每天给我们小妹和我娘子送吃的,自己饿得直打晃,可眼看着馍馍却不曾偷吃一口,真是让人敬佩说实话,我们一家人的性命,就是靠这每天八个馍馍活下来的。也就是从你的手里活过来的,我们都感激你,一辈子感激”
一番话说得白芷寒想起这两个月的苦楚,想起左少阳回来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本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心中更是着实感到委屈难过,端起那一大杯酒,一饮而尽。
“好”桑娃子和黄芹两人都齐声叫好。桑娃子打了个酒嗝,看着那杯酒,着实有些心虚,他本来酒量不大,本来想表露豪气,给白芷寒拿碗敬酒,估计白芷寒不会喝的,自己正好借坡下驴,没想到人家二话不说,一口饮干,这下子成了作茧自缚了。可人家都喝干了,自己不喝可过不去,一口一口硬往下灌,好不容易将满满一碗酒喝干了,胃里一阵翻腾,捂着嘴往茅厕跑去。
他刚到茅厕门口,便看见赵三娘站在一棵树下,似乎在等人,赶紧拼死命把肚子里涌上来的翻江倒海压了下去,这才摇摇晃晃走过去,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道:“三娘,你在这,做,做什么啊?”
赵三娘瞅了他一眼,皱了皱眉,随即换了个笑脸:“哟,是娃子啊,刚才不好意思,淋了你一身酒,怎么,要方便吗?去吧去吧”
“不不,我,我见你在这里,特意,特意过来跟你说话的。嘿嘿,三娘,咱们,咱们回去,接着喝,怎么样?”
赵三娘眼珠一转,嘻嘻笑道:“行啊,你去拿酒来。”
“真的,你,你可别骗我?”
“谁骗你了?不乐意算了”
“乐意一百个一千个,乐意我,我这就去拿你等着啊”桑娃子摇摇晃晃回去找酒。
这时,左少阳出来了,赵三娘急忙一把拉着他就跑,左少阳已经有些昏了,赵三娘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跑到树丛里,脚一软,咕咚一声都摔在了草地上。
左少阳仰面朝天,望着树梢里透进来的星光,长长舒了口气:“哎呀好舒服要是日子就是这样无忧无虑的,该多好啊”
不远处便是大堂,里面吆五喝六的猜拳声,嘻嘻哈哈的说笑声,这些人都喝高兴了,死里逃生的一起过来,总有说不完的话。
赵三娘翻身趴着爬到他身边,说话喷着酒气,大着舌头道:“哎我问你,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还,还不成亲?”
“我也想啊,可是跟谁呢?”
“你,你别装傻我听说,白,白姑娘和乔老爷家的乔,乔巧儿都说给你,你好像,都看不上,是不是?”
“我不想说这件事。”左少阳道。
“嘻嘻,其实我也不想提,只是见你老单身一个,替你着急,没女人的被窝不暖,孤枕难眠的嘛……”
左少阳歪头瞧着她:“你还说我,你不是吗?上回你说了,你守寡好累好辛苦,为啥不找一个?”
“唉”赵三娘幽幽叹了口气,依旧大着舌头道,“心,心里想的跟真正做的,可不是一回事,想着轻松,真,真要做,舌根底下压死人所以,也就动动心思罢了,再,再说了,也找不到合适的不是。”
“要是遇到合适的呢?你改嫁不?”
“当然”赵三娘把满是酒气的脸蛋凑过来,差不多要贴在左少阳的面前了,酒劲上来,说话也大舌头了,“当然嫁,——只要是一个,跟,跟大郎你一样好的男人,我,我把脸踩在鞋底,也要跟他,跟他私奔”
“干嘛要私奔?”
“你是不知道,唾沫星能淹死,淹死人的躲得远远的,图个清静”
赵三娘望着左少阳清秀的面颊,心中好象有只小老鼠在跑,伸手过去要摸他的脸。
左少阳急忙一骨碌爬起来,他不敢再跟赵三娘这样在暗处呆着,这等春闺怨妇,又喝醉了,听说喝醉了酒的女人很可怕的,一个把持不住可就麻烦了,眼珠一转,道:“要不,我去拿酒来,咱们再喝?”
“行啊”赵三娘喜道,“一起去”伸手又要去拉左少阳的手,左少阳急忙躲开:“三姐别这样,人家看见会说你的,我不能害你。”
“哟,还懂得心疼三姐了?嘻嘻,那好,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