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世界,那个熟悉的大厅中
那仿佛永远都站在大荧幕前的男子双手背在身后,抬头望着面前的大屏幕,眼神闪烁不定。
之前曾见过的那身着制服的女子站在男子身边,也在看着眼前的大屏幕,同样不发一言。
男子突然开口,视线却是一直盯在眼前的大屏幕上,没有挪开分毫。
“能行吗?”
女子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道:“我们的方案是根据他精神力状况、现实状态量身定制的,并选取了成功概率最大的方案。只是概率终究只是概率,究竟能不能成功,只能看运气了。”
说完之后,女子还不动声色地轻瞥了男子一眼。
这位首长一向头脑清晰,如今却问出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废话问题,可见他现在这副平静外表下的心绪究竟有多乱了。
当然,女子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到女子的回答之后,男子也不说话了,只是继续默默地盯着眼前的大屏幕。
他们身处的这座大厅从来都是嘈杂无比,键盘声、说话声仿佛永远不会停歇一样,但是此刻这里却是反常地死寂一片,听不到任何一丁点声音。
不知道是谁的笔从桌子上滚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整个大厅清晰可闻。
却没人循着声音来源望去。
所有人现在都站起了身来,或是站在他们自己的位置上,或是站在过道上,一齐抬头向着最前方的那巨大屏幕静静地看去。
屏幕上,如潮水般的红色正向着他们席卷而来,如巨兽的血盆大口,下一秒就要将他们吞噬进去。
……
诺曼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此刻正极度亢奋,在最深层次的地方,则是病入膏肓的疲惫。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冥想空间中的魔力澎湃饱满,魔力之海整体平静。
他能看到四面八方是五颜六色的浪潮向着他席卷而来,欲将他吞噬,他也能透过这些半透明的浪潮,看到一片疮痍的翡冷翠大地。
大地皲裂,坑凹遍地,龙族尸体遍布,散落无数白骨,这一切都显示了之前的那场恶战有多么激烈。而那只曾经无比强大的龙族,现在已然是一具无头尸体,残破却庞大无比的身躯仿佛依然在诉说着这具身躯的主人曾经的辉煌。
纵然他曾纵横北境,几乎成为龙族之主,又如何?
现在不过一具白骨而已。
诺曼若有所思,咒语从口中自然而然流出。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根据圣殿骑士团的记录,诺曼在真实世界中只有5秒的存活时间,时间一到,他就会像上次一样被拖入轮回世界中去了,现实也证明了圣殿骑士团的推测没有错。
眼前的红色浪潮,已经席卷到了诺曼眼前。
从直播间画面来看的话,整个直播画面现在已经全部腥红一片,再没有旁的东西。
按照之前的那次经验,下一刻直播画面就会光怪陆离起来,一片色彩乱闪之后会重新出现正常的人间画面——当然,是轮回世界中的人间画面。
但是这次却没有。
1秒,2秒,3秒……
时间滴答滴答而过,直播画面却是始终没有变化,依然是满屏的腥红色。
“成功了!”
“哦!”
“太好了!”
“万岁!”
……
地球世界中那个熟悉的大厅中,之前的死寂被瞬间打破,无数欢呼声轰然响起,像是要把大厅的房顶给掀翻一般,每个人都满脸狂喜,兴奋地像是个个都中了五百万一样。
就算是素来老成之辈,此刻嘴上嘟囔着“只是初步成功,结局还不一定”,嘴角却也是抑制不住地上扬了起来,整个大厅像是过节了一样……
诺曼双眼所见,就是直播画面所呈现。直播画面是满屏腥红色定格不动,诺曼所看到自然也是满眼的腥红色不动,毕竟他比直播间观众们感受得更加清晰。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红色浪潮似有实质一般,已经触及到了他的睫毛,再稍进一步就能轻易地将他吞噬。
但它就是定格在那里,无法再进分毫了。
腥红色浪潮定格的原因在于诺曼的体内:诺曼的冥想空间中,那原本整体平静的魔力之海正掀起滔天巨浪!
随着诺曼的那一声咒语,巨量的魔力正从诺曼的魔力之海中源源不断地涌出。
这还是诺曼第一次真正用自己的魔力来施展禁咒,感觉非常新鲜。不过诺曼当然没有因此停住,口中的咒语继续不断向外迸出。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诺曼的精神力本就是极度亢奋的状态,在这禁咒的引导下,竟是愈加亢奋了起来。那种异常的亢奋状态,甚至都有些令人担心它们会不会一下子崩断掉,不过对于现在同样异常亢奋的诺曼来说,自然是不会注意到这一点的。
他还在不断念咒。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
作为禁咒的主导者,敖烨当然注意到了这里的异样。
他还在为这位令自己由衷钦佩的敌人鼓掌呢,却突然见到如此异样,这令他的双手僵在了半空中,拍不起来了。
是禁咒。
敖烨立马判断出了这点来,但是他的眼神旋即又疑惑起来。
他没有感应到任何一点法术波动啊!
作为禁咒的主导者,敖烨的精神现在已经和三千世界彻底联系在了一起,翡冷翠上空的这整片空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全部都是他的领域。不管是爬虫的游走、还是魔法的波动,这里面有半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感知,但是他现在却没有感应到诺曼身上有半点魔法波动。
禁咒怎么会没有魔法波动呢?
正常来说,禁咒的魔法波动是非常强烈的,远比普通法术要强烈得多,夸张一点的,甚至在十几里外都能感应到,而少数独特的如三千世界这种,虽然魔法波动没有这么强烈,甚至要比一般的法术都要轻得多,可也是有魔法波动的啊。
只要是法术的施展,都必然会有魔法波动,这没有魔法波动是什么情况?难道说这个人类圣者并没有施展禁咒?
那也不对啊,如果他没有施展禁咒的话,三千世界怎么会在他面前停滞住了?
所以只剩下一个可能。
这个人类圣者正在施展的,是一个没有魔法波动的禁咒。
敖烨的眼神瞬间凝重严肃起来。
禁咒他不怕,普通的禁咒面对三千世界并没有什么卵用,方相如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就算他施展出了禁咒来那又怎样?还不是被三千世界所吞噬了。
但是没有魔法波动的禁咒,这就不一样了。
用屁股都能猜到,这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的禁咒。
不能让他施展出来。
敖烨瞬间下了决断。
随着敖烨下了决断,他头顶的那条原本在他上空盘旋穿梭不定的海神兽长啸一声后,径直朝着诺曼这边游来!
围在四面八方的那些海族们把方相如拖入三千世界后,已经都睁开了眼来,此刻他们又一瞬间不约而同地全部闭上了眼睛。而随着他们的闭眼,翡冷翠上方的这片天空愈发汹涌起来——如果说之前这些五颜六色的浪潮还只是正常地拍打的话,现在则是进入了暴风雨模式。
而暴风雨的中心,就是诺曼。
无数浪潮朝着这里扑来,却和诺曼面前的那道腥红色浪潮一样,在将要触及诺曼的身体时定格在了空中。可是这些海族却是不气馁,不断地施法催动,于是五颜六色的浪潮远远不断地向着诺曼扑打而去,却纷纷在诺曼身边定格住。
随着定格在诺曼身边的五彩浪潮不断叠加,诺曼看着就像是一个五彩蛋一样,越来越饱满。
敖烨的那条海神兽也已经来到了诺曼头顶上空。
它的攻击方式和那些海族不同,它在诺曼头顶上方定格住之后,张牙舞爪着,稍一停顿,竟是一张口,喷出了透明的泡泡向着诺曼落去!
这些泡泡差不多有四五个正常人类那么大,一个接一个地朝着诺曼落去。可是就像是那些五颜六色的浪潮一样,这些泡泡在将要触及到诺曼身体时也都定格住了。
第一个泡泡定在了那里,然后第二个泡泡落下来停在了上面,定格在了一起。
这些泡泡并不相融,一个个地叠加起来,很快就叠成了一串,而在叠加了八个泡泡之后,就没有新的泡泡下落了。
敖烨的那条海神兽在上空盘旋着,望着下方的这一幕,眼神很是急切,却又无可奈何,脑袋上疲态尽显——这些泡泡似乎很伤元气,它之前还是精神奕奕,此刻却已经是这样一副模样了。
而在这些东西的中心处,诺曼的施法已经来到了最后关头,同时,他的施法状态也出现了问题。
诺曼现在的精神已经亢奋到了极点,而随着他的精神状态拉扯到这种程度,他根植于精神最深层次的那丝疲惫也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深深的疲惫感袭上诺曼的心头,这瞬间打破了他此刻异常亢奋的精神状态,将他从天堂拉回了人间。
这种状态是极其危险的,精神状态的大幅度转变和心境会造成强烈的冲突,这种不统一极可能令顺畅的禁咒施展功败垂成,严重一些甚至会令施法者直接暴毙而亡,不过就在此时,诺曼的心境也在转变。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就像施展北京的金山上时一样,诺曼此刻的情绪已经反过来被禁咒拉着走了,尤其是吟唱到最后一句时,他更是深有感触。
就在刚才,他就经历过两段不同的美好人生,转眼间却又幻灭了,现在想来,正是如梦如幻一般。
人生不就是如此吗?即使是他现在这所谓的真实人生,那又如何?千百年后看来,这也不过是他的一场梦罢了,和他之前所经历的那两段人生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千秋霸业,百世功名,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只有那江边的明月,才是永恒。就让我们共同举起酒杯,来祭奠这万古的明月吧!
诺曼心境正妙,精神和心境相得益彰,突然之间却是警铃大作,大感不好。
他的魔力空了!
他澎湃激荡的魔力之海在这不知名禁咒这么一会儿的引导下,此刻竟然已经彻底干涸,再没有一点魔力了。
敖烨他们察觉不到任何一点魔法波动,诺曼却能清晰地感受到。
在施展禁咒的过程中,诺曼清晰地感受到魔法波动无比剧烈。魔法波动虽然剧烈,却是有秩序的,但是现在随着诺曼魔力的干涸,这剧烈的魔法波动却是渐渐紊乱起来。
这种感觉诺曼曾经在杰贝尔丹纳感受过,那是禁咒将要崩溃的前兆!
怎么办?
紧急之间,诺曼福至心灵,右手突然横掌,一下子从自己的左手腕上割过,大量的鲜血汩汩流出,带着浓郁的魔法气息。
这种血祭的方法果然有效,随着诺曼的鲜血涌出,魔法波动紊乱的状况渐渐平稳了下来。
就是这血流得有点太厉害了。
按理说诺曼割破的只是手腕,以他的身体素质,流血不会太快,很快就会止住,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禁咒吸引的缘故,他左手腕的鲜血在不断喷涌而出,止都止不住。
不过现在诺曼也管不了这许多了。
在解决了魔力来源的问题后,这个不知名禁咒应该是要完成了,但是最后关头,诺曼的情绪被禁咒牵引着,竟是鬼使神差地将右手伸了出来,虚握起来,在血流不断的左手腕下一接,竟是凭空接了一抔血水。
然后,他握着这抔血水往前伸去,似是在与谁举杯一般,最后,手腕反转,将这抔血水凌空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