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公子的座位就在李三公子的左侧,李三公子的所作所为不出意外地影响了他的这位弟弟,原本李四公子还算镇静,这时,心中却有些烦躁,这个兄长,就算是在皇上面前也不安分,只希望今日不要有什么事连累到他就好。
李三公子将自己写的试卷放在一边,再也没有看过一眼,而是将手边剩下的纸张拿起来写写画画起来。
在李三公子之后,有些考生也写好了试卷,可他们却没有李三公子那个胆子,敢四处招摇,更不敢东张西望,唯恐给上面的皇上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只能端坐在桌旁等待。
殿试的时间是一个时辰,时间终于到了,这些考试的考生们都停下了手中的笔,然后将试卷放好,然后,站在台阶上,皇上身侧的小太监这时也走下台阶,来到这些考生面前,一一收卷。
将试卷收好之后,又恭敬地呈到了皇上面前。由于先前皇上另外有旨,所以,李三公子的试卷还留在他的面前。
皇上没有说话,接过那些试卷后,一一看过,有时皱眉,有时若有所思,最后,将所有的试卷都放下,抬头看向所有人道:“这刻殿试成绩朕已有决断,不过,这李梦阳的成绩就交给在座的各位卿家来评断吧,李梦阳,现在你将你的试卷读给朕和满朝文武大臣以及你的同年听听,至于你能取个什么名次就由他们来判定吧。”
“是,皇上,那梦阳是否现在就可以读了?”李三公子倒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读吧,呵呵!”皇上想到李三写的这试卷,心中不由地一乐神情自然就没那么严肃了。
“咳咳!”李三公子清了一下嗓子,将试卷抬高,开始朗读起来:“臣梦阳三岁熟读诗经,五岁细读四书,七岁文史足用,十岁研习兵书骑射,十二岁喜机关灵巧之物,十五岁夜望星空天象,十七岁到达极北寒地,十九岁出海目睹异域风情,而,二十岁,回家侍奉祖母,高堂,二十二岁,预成亲,乃陛下亲赐良缘。
臣梦阳年二十又二,身长八尺七寸,目若朗星,齿若编贝,面若银盆,勇若张飞,捷若子龙,敏若相如,信若尾生。
臣梦阳才高八斗,品行高洁,志向高远,意志坚定,乃圣人所需良臣也,若得之,社稷之福也,若失之,国之憾矣!臣梦阳再拜!
启禀皇上,臣读完了。”
李三公子读完之后,大殿一片寂然无声,人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李三公子,试想一下,当时人习惯自谦,可这个李三,瞧瞧,他这写的,把自己都夸上天了,就差点说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不仅相貌出色,而且从小就是神童,长大更是全才,德行更是无可挑剔,最后还说,他就是皇上一心想求的那种良臣,国家有了他这样的臣子,就是国家的福气,如果失了他这样的臣子,那就是国家的遗憾了。
殿上的臣子们愣了片刻,倒是悟了,这大言不惭的自白要是是别人写的,众大臣一定会嗤之以鼻,可这样说的人如果变成了李三公子,众大臣反而不奇怪了,李三公子这样的混世魔王,平日里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现在不过就是自己把自己夸了一遍吗?这很正常,只是,李三公子夸的是另外一个人吧,绝对不会是他自己。要是李三公子真的像他写的一样,这天恐怕是要下红雨了。
就算心中则怎么不齿李三公子无耻的行为,自己为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可却不能否认,作为一封自荐书来,李三公子的试卷还是很贴题的,可越是这样,他们越发不知道皇上怎么想,不知皇上怎么看李三这试卷的。
“对李梦阳的试卷,众卿家如何看?”皇上的脸色这时沉沉的,但没有人敢盯着皇上的脸看,一时之间,又冷场了。
“怎么,难道是李梦阳的声音太小了,各位卿家不曾听清?”
“皇上,微臣有话要说。”这时,终于有一个大臣站出来说话,可这人却是被李三公子得罪过的,谁让当年这位尚书大人的庶子被李三公子弄成了半个太监呢?
这事说起来,就话长了,当年,李三公子十五岁时,在酒楼里吃饭,并顺便听一老一少祖孙俩卖唱,结果那卖唱的小姑娘倒是有几分姿色,结果,这尚书大人的庶子恰好也在酒楼吃饭,喝了酒,就当场要去扯人家小姑娘的衣裙,手就往人家小姑娘的衣裙里面摸,那当爷爷的自然不能看着自己孙女受辱,跪下苦苦哀求,结果反而被那尚书的庶子一脚踢地撞到了李三公子的腿上。
瞄了个咪的,你丫要欺男霸女就欺男霸女吧,干嘛要殃及池鱼,也罢,前几日,他刚好做了一件坏事,正愁没有做一件好事抵消了那件坏事呢,看在这老头可怜的份上,他就出手一次吧。
总之,那次事情之后,尚书家的庶子和李三公子又经过两三次较量,最后,以尚书家的庶子晚上睡觉时,却发现男人的那个重点部位盘踞着一条蛇而变的不举而告终。
说起来,这李三公子的院子里,专门有一个地方养的是那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像蛇这样的,都是小意思。
这尚书本就没有嫡子,又偏宠那个小妾,结果这小妾的儿子被李三公子折腾的疯疯傻傻,这仇是结下了,可也拿不到李三公子的把柄,好不容易有一次抓到了李三公子的把柄,却让李老祖宗用丹书铁券给免罪了。
这尚书能不憎恨李三公子吗?可与李三公子较量了许多次,都没占到什么便宜,这尚书只能暂时偃旗息鼓了,不过李三公子的这份试卷,在他看来,李三公子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社稷之福呢,这样的人,要是在朝为官,那不是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祸害人了吗?今日,借着这个机会,他也要羞辱一下这个狂妄竖子。
“赵卿家有话请讲。”
“启禀陛下,臣觉得应该治这李梦阳的欺君之罪。”
“哦,此话怎讲?”
“回皇上的话,这李梦阳的自荐书的确文采斐然,可仔细推敲,却句句都是虚妄之言,如何不是欺君,今日,试卷上,他可欺君罔上,那改日,如果真的成了国之臣子,还不知会做出何等事来,请圣上明鉴。”
“李梦阳,赵大人说你这试卷犯有欺君罔上之罪,你可认罪?”皇上的表情仍没有太大的变化,
“回皇上的话,臣李梦阳所言据实,有何欺瞒之处,赵大人公然当众污蔑梦阳名节,不知意欲何为,难不成是在公报私仇,还请皇上还梦阳一个公道。”
“众位卿家怎么看?”
“回皇上的话,微臣觉得李梦阳的试卷的确文采斐然,就试卷而言,不失为一篇佳作,至于这试卷所言,是否属实,这日后,自有公论。”一位习惯和稀泥的大臣开口道。
“回皇上的话,微臣也觉得李梦阳随让你性子狂放,却不失赤子本色,如果能加以合理引导和教化,也可称为陛下良臣。”说话的这大臣是英国公的好友,自然是要为李三公子美言几句的,更别说,李三公子对此人还有救命之恩。
还记得,当初被李三公子召唤来到留园的湖中捞鞋的那群山贼吗?这位大人的家眷进京时也曾是那伙山贼的目标,结果,当时李三公子恰好也主动送到贼窝去做客,就顺便救了这位大人的家眷。
所以,这位大人觉得,这个李三,虽然名声不好,但不至于真的是非观念没有,只是做事不偱常理罢了。才识和胆色却不是那些酸儒书生能比的,如今,他既然有心为国效力,自然,就要在朝堂上保举与他了。
“微臣赞同赵大人的话,李三公子的名声,京城无人不知,这等无行之人怎可成为我东唐国之栋梁。”国子监祭酒出声道。谁让李三公子将人家小妾的肚兜挂在了京城城门上呢?
“皇上,知子莫若父,英国公既然也在场,不如让英国公来评价一番自己儿子的考卷如何?”心思深沉,老奸巨猾的丞相道。在这种场合,他不开口不行,可在没有搞清皇上的真实意图前,他也不会随意地评价李三的试卷,既然这英国公在场,就将这难题踢给英国公吧,谁让他生了这么个儿子呢?
英国公在一边,听着众位大臣你一言,他一语地讨论者自家儿子的试卷,心中只能叹息,这不肖子,难道不知道再皇上面前不能太高调吗?看吧,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连带的他这个当爹的也不得安生。
虽然,英国公也知道自家儿子的试卷写得太大言不惭了,可是,他这当爹的也不能承认呀,要是承认自家儿子这考卷上写的是虚话,这欺君之罪的帽子他也承受不住,可是要为自家儿子辩护的话,同样会被政敌攻击的。
如今老奸巨猾的丞相竟然将话题引到他的身上,就算他心中再怎么发苦,也不得出声道:“皇上,臣惶恐,小儿考卷中固然有夸大之词,可为臣相信,他的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却是没有错的。”
“皇上,臣觉得李三公子这试卷固然有些夸大,可臣觉得,乃是人之常情,殿上的另外四十九名进士,谁可以敢保,自己从未做过一件错事,而谁又将自己做过的错事和身上的不足写入卷中,既然大家都藏了自己不足的一面,将自己好的出色的一面呈于圣前,那么,李三公子又何来的欺君之罪,如果夸自己就是欺君之罪的话,那么在座的各位,又有几个人敢说自己问心无愧,且不说,贪赃枉法的有之,品德有损的有之,平庸无能的有之,甚至通敌卖国的臣子,都出过,既是如此,那不是许多人都犯有欺君之罪,就说赵大人您吧,宠妾灭妻,贪花好色,难道也是圣上的期望吗?要说欺君,您又何尝不是?”
说话的是慕容月,说实话,他也没想到这李三还真不是个草包,要说,先前,这李三中了进士,他也心存怀疑过,虽然这李三平日里做事不着调,竟然将自家儿子都抱回他家去了,可要是有窦姑娘那么一位贤妻,没准这位李三公子还真能成为东唐国的一代名臣呢?
慕容月这话一出口,大殿顿时静了下来,实在是慕容月这话说的有些太辛辣了,偏偏众所周知,慕容月说的那可是实话,如果有谁这时不长眼地跳出来反驳,没准这位京城府尹就可以当着皇上的面给对方难堪。
也有些大臣想搬掉慕容月,可都失败了,最终反而把自己也给折了进去,皇上更是不客气地道:“他就是慕容月的靠山。”有皇上做靠山,这些大臣又羡慕又嫉妒,但也知道这慕容月是他们惹不起的。
其实,皇上何尝不是爱屋及乌,自己唯一的儿子不能相认,作为七王爷的中式好友以及忠实受害者,皇上自然也看重几分,更何况,慕容月的确是一位有能力品行还不错的臣子。
“哈哈!”就在这时,坐在皇位上的皇帝放声大笑。
笑完之后道:“李梦阳呀,李梦阳,你这小子走到那里都很热闹,既然你觉得朕不用你这样的人才是朝廷的一大损失,你又走过千山万水,见识过各地的风情,刚好,西南的慕云府连续死了三个知府,这次,朕就派你这个能人前去赴任,一个月后动身。”
“臣李梦阳领旨,定当恪守职责,不负皇上厚望。”李三公子闻言,起身上前跪倒谢恩。
殿中众人再一次目瞪口呆,要是按照往年的惯例,这新科的前三甲,状元,榜眼,探花一般都是先入翰林院的,进了翰林院也不过是个六品官位,可这李三公子,皇上并没有给他封任何名号,却是直接放了外任,这放了外任则罢,却一下子给了一个四品知府的官位,本朝从开国以来,还没有那个刚参加完殿试的考生直接候补知府实衔,就算是放外任的,多半也是七品的知县,八品的县丞居多。这李三一下子可是连升几级,坐马车也没这么快吧。
不过想到这个慕云县,心有不满的大臣们又有些幸灾乐祸了,不错,这个慕云成,三年以来,已经死了三任知府,每个知府都在任上没有待够一年,如今,这位置已经空了三个月了,可是仍没有找到合适的继任人选,这李三公子摊上这个差事,就看他的命硬不硬了。
英国公这心里这时就跟猫抓一样,他宁肯这儿子留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还放心一些,就算不留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那找个不错的地方放个七品知县,只要不出什么大乱子,熬个资历,过上几年也可以进京,可如今,竟然被放到死亡之城去了。
虽说这儿子平日里总是惹的他生气,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呀,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儿子去送死呢,在慕云城那地方,人生地不熟的,那些知府纷纷死于非命,不用想,都是有蹊跷的,就算这儿子的性子无法无天,可强龙难压地头蛇呀!他还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呀。
想到这里,英国公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开口道:“皇上,犬子素日游手好闲,虽有报国忠君之心,可无奈对地方吏治毫无经验,这知府一职,可是涉及到一城的方方面面,恐怕犬子不能胜任,这要是误了事,那就不好了,不如皇上另派经验和能力都不错的能吏前往才更为妥当。”
“哦,爱卿这当爹的自谦朕岂会当真,朕相信令郎不会让朕失望的,也只有这种地方才适合令郎这种出类拔萃的人才历练,等过上几年做出成绩来,朕另有重用。”
英国公闻言,这满口的苦硬生生地说不出来,虽然这不肖子能入了皇上的眼,也算是一件好事,可这福兮祸兮,真不知是福还是祸,现在他已经不指望这儿子上任能做出什么成绩了,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回来,那就谢天谢地了。
李三公子的事情处理完了,皇上这才拿起另外四十九份试卷,选出了前三甲,一一宣读了名字,又询问这三人几句话,就没有多说什么了,虽然,李三公子今日这个殿试一波三折,可比起另外四十九名考生来,可是大出了风头,就连金科状元探花也变的黯然无光起来。
至于李三公子吗?心中其实对当不当官,当什么官根本无所谓,他之所以写出那样一封自荐书来,也不过是昨日他恰好看到了当年东方朔写给汉武帝的自荐书,没想到,今日的殿试,皇上竟然出了那等题目,当他看到这个题目时,当下就乐了,这自荐书,不就是将自己吹的厉害点吗?这又何难,东方朔能吹,他自己也能吹,而且还要吹的比对方好。
至于这样写的后果,他根本就没多想,李三公子做事什么时候考虑过后果,他追求的是刺激的过程好不好。
至于皇上点了他做慕云城的知府,不就是那地方死了三个知府吗?他李三可是九命怪猫,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能要了他的命,不过,死了三哥知府,这事情听着还真有些好玩,也罢,京城的日子也太无聊了,如果去了慕云城,将未来亲亲娘子也带在身边,那么,到了那地方,他就是最大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是当着全城的面疼爱自家娘子,料那些人也不敢多说一个不字。
到时候,他只要把该做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做,每天在房中陪着亲亲娘子描眉涂唇,这是何等的美事呀,要是留在京城的话,总要避着老祖宗和自家老爹的眼线,至于亲亲娘子吗,心里还要想着崔家的老祖宗,还有那个小豆子弟弟,进了自家门,还要对那个女人毕恭毕敬,还要孝顺祖母,那么,分给他的时间不是少了吗?
不过,未来娘子应该愿意跟自己离开京城吧,哼,就算不愿意,他就将她绑在怀里抱着去。
这时,李三公子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本朝凡是五品以上的官吏家的女眷都可以享受皇封,大多数品级是随着夫君的官职走的,老祖宗和自家娘亲都是有诰命在身的,老祖宗是一品诰命,娘亲不管生前还是死后都是二品诰命,那么,自家未来娘子不是也可以求个四品孺人的诰命吗?
可是这诰命的旨意要经过礼部,还要缝制诰命服饰,一个月时间都不够,等他成亲了,这一个月的时间也过了五六天,这样一来,要是等自己赴任时,这诰命还没下来怎么办?
想到这里,李三公子再一次下跪道:“臣李梦阳还有一事求皇上恩准。”
“哦,爱卿还有何事奏请?”当今皇上将李三公子放到慕云城去,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皇上看来,将李三放到哪个地方去,可能能收获意想不到的作用,如果李三到了那个地方送了命,那就说明是他看走眼了。到时,再另外想办法,如果,李三能干好,那那地方就是一块磨刀石,没准真的能磨出一块国之栋梁来。
“回皇上的话,臣的婚事是皇上所赐,那臣现在已经是四品官了,那我家夫人是不是现在也可以请封诰命了?”
世上的女子不都以皇封诰命为荣吗?相信未来娘子知道她马上就有诰命在身,一定也会高兴的。
皇上闻言,抽了抽嘴角道:“如果朕没记错的话,卿家还没有成婚呢,这诰命需成婚之后才能请封吧。”
“皇上,您是没记错,不过也不过就剩六日时间了吗?臣这是提前先预定一下,到时等我家夫人嫁进门来,就直接有诰命服穿了,那样,天下人不都赞皇上您英明神武吗?”
“呵呵,朕就不明白了,你家未来夫人的诰命服怎么就和朕的英明神武联系起来了?”
“皇上,臣这不是在给您老人机说好话吗?”
“好,既然这婚事是朕做的主,那这诰命服,王大人,就早点给李夫人准备好吧。”一件诰命服对皇上来说,根本无所谓,既然这李三要,他就给。
李四公子的名次既不在前三甲,也不再前十名,大概在二十名之内,也算是不错的成绩了,可等皇上宣布散朝后,不管是心中幸灾乐祸的,还是心中担忧的都上前向英国公打招呼。可话里提的都是李三公子,就算李四公子也跟在英国公的身后,众人就好像忘记了他的存在一样。
英国公只好以一些场面话应付,等众大臣都散去之后,英国公带着两个儿子来到宫门口,上了自家的马车,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李三公子有气无力地道:“你这不肖子,那慕云城的知府连续死了三个,都没被查出死因来,你——哎,到了那个地方,就算你有免死的丹书铁券又能如何?”
李三公子还在幻想他何窦子涵如果到了慕云城,如何过两个人的美好日子,结果,就听到自家老爹哀声叹气的。当下笑嘻嘻地道:“爹,儿子我从小被你打到大,也活的好好的,那些人岂是儿子的对手,您就放心吧。”
英国公闻言气急,这不肖子是怎么说话的,敢情在他的眼中,他和那些恶人是同类了?
这时,李四公子也开口了:“三哥既然要去慕云城赴任,那府里的一切就交给弟弟我好了,只是,那地方总是凶险的,还是要小心为上。”不管他们兄弟平日之间的关系多么冷淡,但在老爹面前,还要维持表面的和谐友爱。
等英国公父子三人回到府中时,守在宫门外的下人们已经得到了消息,并先一步回报到了府中。
原本英国公还担心老祖宗疼爱孙子,要是不愿让李三公子娶慕云城那个死亡之城该怎么办?皇上一言既出,那可是金口玉言,不能更改的,就算老祖宗进宫求德妃娘娘,恐怕也没什么作用。却没想到,老祖宗见了他们父子三人倒是喜笑颜开,没有一点担心。
难不成,老祖宗还不知道那慕云城是个什么地方?
“阳哥儿,你如今可是四品官衔了,只是这以后行事还是要以稳妥为上,且不可辜负了皇上和你爹的期望,至于那个慕云城,爱死人,祖母相信我的阳哥儿福寿绵长,定不会有事的。”
李老祖宗往日最为忧心的就是李三公子的前程,等她老去之后,没人护着,那可怎么办?如今虽然心中有些不舍,也有些担忧,可她相信,自家宝贝孙子聪明绝顶,武功又高,那些人就算再狠辣,也不是自家宝贝孙儿的对手。
“祖母请放心,敢要孙儿命的人,都是他们自己活腻歪了,孙儿还没有为您抱的重孙儿呢,怎么舍得就去找阎王爷报道。”李三公子站到李老祖宗的身后,示意丫鬟让开,亲自为李老祖宗揉起了肩膀。
“如此最好,媳妇,三哥儿,四哥儿的婚事你准备的如何了?幸好提前了三哥儿的婚期,要不然,这成亲的事情可就要重新商定日子。”李老祖宗看向英国公夫人道。
“回母亲的话,一切都妥当了,您就安心等着孙媳妇进门吧。”英国公夫人面带笑容,她心中的滋味也是很复杂,一方面,她很是嫉妒这个继子一跃成为四品实权知府,另一方面,她有希望那个慕云城真的是死亡之城,最好,这继子去了再也不要回来,省的天天在她面前晃,她哪一天忍不住,脏了自己的手。
李三公子又在李老祖宗房中陪着李老祖宗说了一会话,就准备回自己的院子,走到半路上时,就见门房的小厮快步走了过来道:“三公子,门口刚才有人送信给您。”
李三公子接过,信封并没有封口,信皮上也无一字,他打开手中的信,见上面写道:“喜闻公子金殿一鸣惊人,奈何未婚妻却与别人在清茗楼丁字一号包厢私会,热心人知名不具。”
“公子,你在看什么?”小四也得知了李三公子外放知府的消息,心中自然也是极为自家公子高兴的,早就在房间里准备了酒,打算一会和自家公子畅饮几盅,这时,手中正拿着一个酒瓮,这时,恰好看到李三公子立在过道上看信,当下走了过来道。
李三公子今个本来心情不错,本来就想见窦子涵一面,没想到这时却有人给他送这样一封信来,信中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说自己的未来娘子与人在清茗楼的丁字一号包厢私会。这让他原本很好的心情此时却变的恶劣起来。
李三公子一贯是个很自信的人,可是人都有弱点,李三公子的弱点就是,面对窦子涵,他总习惯性地没有自信,此时见到这样一封信,他心中怎没有想法。这写信人的目的是什么?绝不会是随意开个玩笑吧。
“小四,找门房的小石子问问,这封信是什么人送到府上来的?”小石子就是刚才给李三公子信的那个门房小厮。
“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三公子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小四迅速地看了一遍道:“公子,这是什么人开的玩笑,窦姑娘应该不是那种人,如果您心中存疑的话,不如去这清茗楼看看就知道了。”
“嗯,那我出去一趟,晚上我们再拼酒。”李三公子拍了怕小四的肩膀道。虽然心中有一个声音提醒他,这写信的人一定居心叵测,可李三公子仍控制不了自己略显暴躁的心。
清茗楼顾名思义,当然是一处茶楼,对熟知京城的李三公子来说,要找到一处茶楼并不是问题。
只是品茶这么高雅的事情不是李三公子这种性子能为的。所以,他虽然知道这清茗楼是什么地方,但也不是特别熟悉。
到了茶楼,一个年轻的伙计迎了上来道:“公子,您想喝点什么?”
“丁字一号包厢有客人吗?”
“回公子的话,丁字一号包厢的确有客了,丙字一号包厢有位置,公子可要在哪里品名?”
“丁字一号包厢里是什么客人?”
“回公子的话,是一男一女,别的小的就不知道了。”
“这银子赏你了,给本公子带路。”
“谢公子赏,公子莫非认识他们二人。”
“带路!”
“好,公子请跟小的来。”这茶楼伙计看到李三公子有些凶神恶煞的样子,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当下,就在前面带路,上了二楼,刚走到右边的最边的一个房间时,包厢门突然从外边打开了,走出一个人来。
不是别人,正是王皓王公子,李三公子一看,眼睛都红了。
“表弟,你怎么来了?”王皓王公子雨鞋惊讶,马上想到了什么,正要解释,李三公子却一把将他的身子拉离门口,然后一脚将门踢开。
里面的窦子涵听到响动,直觉地向门口看去。当看到神色不善的李三公子时,马上就明白对方设计这个局为的是什么。
却说今日窦子涵本在崔家整理崔老祖宗准备给她的嫁妆账单,却接到一封慕容夫人写给她的信,约她在清茗楼一见。
窦子涵心中虽然也有过疑惑,但一想,这慕容夫人毕竟是女子,见见也没什么,就到了清茗楼,等她进了包厢,等了片刻后,心中还在猜想,李三公子的殿试今日不知怎样了?却没想到,敲门进来的是王皓王公子。
她当时就很疑惑,责问王皓王公子怎么在此,王公子则道:“他接到窦子涵约见的书信,所以赶来赴约。”
窦子涵当即就知道事情不对,有人设计了他们,催王皓王公子先行离去,王皓王公子也只迟疑了片刻,也知道今日的事情不单纯,刚出了包厢门,迎面就碰到了李三公子。
李三公子进了包厢,垮地一下,将门从里面关上,心中本就有怒火,又看到包厢内只有窦子涵一人,出门难道都不带个丫鬟吗?如果包厢内有个丫鬟陪着,他也许还会忍忍心中的怒气,可现在,他忍不住。
李三公子的身子逼近了窦子涵。一抬手,就将放着茶盅的桌子给推翻在地,茶盅摔倒在地,碎了一地。
“你怎么来了?你听我解释。”
“两日前,本公子传信给你,要见你一面,你都不愿,今日却和他在这里私会,你把本公子这个未婚夫当什么?说,你们刚才在里面做什么,做什么了?是不是,他也和我一样抱你了,亲你了,还是像我现在这样摸你了,你穿的这么漂亮,是不是给他看的。”李三公子的手在窦子涵的身上摸来捏去。
刚才,他进门时,要是她有几分欣喜,他都会听她解释的,可她眼神中除了惊诧,一点欣喜的感觉都没有,这点让他心中很是受伤,他心中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以他的高傲,怎么愿意接受这个想法,要是一辈子她都不会喜欢上他,那——李三公子只能通过做点什么,来排解自己心中的恐慌感,也许今日的事情只是给他的恐慌感找个一个发泄的窗口。
“你发什么疯,我和王公子也是中了别人的圈套。”李三公子的力道太大,捏着她的胸时,让她感觉一阵钻心的疼痛,忍不住皱着眉头,想将他推开。
“别人的圈套?哼,别人的未婚妻怎么不中圈套,偏偏就你中了,让本公子看看你这张脸,这张脸下面到底在想什么,不过,本公子告诉你,不管你心中怎么想,你还是认命几日后嫁进本公子的门来,等你进了门,要死要活,那由本公子说了算,要是你这几日做出其他的事情来,本公子就先要了崔老太婆的命。”
李三公子说完,更是用一只手臂钳制着窦子涵的身子,另一只手捏着窦子涵的下巴,阴狠地道。
窦子涵闻言,竟然觉得意兴阑珊,失去了回话的兴趣,她早就知道李三公子这种人不是能用常理推断的,现在的他脸上哪里有上次见面时讨好的笑容,俊秀的脸上满是阴狠之色,她心中也有委屈,今日的事情是她大意了,可那又怎样,他们即将成为夫妻,连起码的基本信任都没有,她早就说过了,她和王皓王公子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这个李三为何不相信她的话。
原本,她还觉得如果成亲了,她会试着去喜欢这个男人,现在看来,就成亲,他们也是一对怨偶,她最接受不了的是,他竟然用崔老祖宗的安危来威胁她,既然如此,她也不能将自己的身体和心交给这样的男人。
这门婚事退不了,她自然也不会寻死觅活,她会嫁进李家去的,至于怎么做夫妻,她说了算。
包厢内的两人暗潮汹涌,包厢外的王皓王公子承认刚才进了包厢时看到窦子涵时,他心中还是一股莫名的窃喜,虽然,他马上听了她的解释,知道是误会,可仍担心她的安危。
虽然也知道她和自家表弟的婚期提前了,也就再过五六日的时间,从此佳人是他人妻,他们之间总归是有缘无分的,如果当初他能够尽快的决断,现在是不是她就是他的妻?
自家表弟的性子向来是无法无天的,不知会不会伤了她?可是事情闹大了,伤了她的名声,进了外祖母家的门,恐怕日子也不好过。
最后,王皓王公子只好叫住刚才带路的伙计,开了旁边一个包厢。打算一会确认窦子涵安然无恙再离去。
这时,去了茅厕的含笑也赶了回来,她刚才陪着自家主子进了包厢后,肚子有点不舒服,去了茶楼后院的茅厕,后来,也不知哪个缺德的竟然将茅厕的门从外给栓上了,她再里面敲门也无人应,幸好,又有女客来上茅厕,才打开了门。
“表姑娘,奴婢回来了。”含笑在门外道。
听到门外的敲门声,李三公子终于松开了手,上前一把拉开了包厢的门。
站在门外的含笑见到李三公子,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道:“表姑爷,你何时到的。”
等含笑进了门,看到包厢里一片狼籍时,忙来到窦子涵身边道:“表姑娘,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回府吧。”窦子涵看也不看李三公子一眼,脸上的表情冷淡,迈步向门外走去。
李三公子挡在门口,又说了一句:“记住本公子刚才说的话,大婚那日,本公子这新郎官再去崔家接你。”
窦子涵仍没有吭声,带着含笑,转身下了楼,向停放马车的地方走去。
同一时间,李三公子和王四公子两人分别站在两个包厢窗口,向楼下的马车望去,直到带着面纱的窦子涵上了马车之后,两人才收回了目光。
李三公子在包厢里坐了良久,直到夜幕降临,茶楼的伙计前来催促时,才慢步回到了英国公府。
小四砍李三公子的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言,李三公子将小四赶了出去,衣袍也不脱,就和衣躺在床上,包住了头。
这边,窦子涵上了马车,心中则在思考到底是何人设置了今天这个局,如果李三公子能平心静气的话,加上王皓王公子,他们三人可以分析一下操纵这个局的人,可李三公子这么一搅合,反而让幕后黑手得逞了。
“表姑娘,你的脸上怎么伤了,是表姑爷伤的?”含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家表姑娘不是去见慕容夫人吗?最终,怎么见到的反而是未来表姑爷,表姑娘的脸上下颌有两团淤青,不会是表姑爷捏的吧。
“我累了,什么都别说了。”窦子涵原本对嫁给李三公子心里还是有所期望的,今天这么一闹,她的心情也不好。
结果,到了最后,最先打算查明真相的反而变成了王皓王公子。
到了第二日中午,李三公子出了门,开始交代小四去查昨日发生的事情。脸上似乎又恢复了一贯的神情,可小四总觉得自家公子有些怪怪的。
窦子涵回府后,脸上抹了药,但是还被崔老祖宗看到了,既然隐瞒不过去,窦子涵还是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崔老祖宗听完,虽然心疼,可事情到了现在,退婚也不成,只能吩咐窦子涵进了李家窑学会保护自己,多哄着李三公子,如果对方实在太差劲,将来才想办法和离。
最后,崔老祖宗还是说了李三公子被放了外任的消息,而且还是四品知府。
窦子涵知道后,心中更是五味纷杂,一时之间,心头思绪万千,却没有原本计划中的喜悦。
崔家其他人不管怀着怎样的心理,但都一一前来恭喜与她,可喜在何处呢?至于这期间,李家派人也过来过,从李家来人的口中,窦子涵并没有听到李三公子任何异常的地方。
五日时间一晃而过,到了第六日,就是婚嫁之期。
五更过后,窦子涵就起身了,新嫁娘,今日自然是窑沐浴更衣,梳妆打扮。身边侍候的丫鬟婆子这时也都起床了,崔老祖宗还有崔家的两位夫人,如意姨娘也都纷纷忙活开了。
窦子涵坐在浴桶里,默然无语,不管怎样,从今日起,她将窑迎来新的人生了,她从来就不是善于逃避的人,她在心中给自己打了打气,不管将来如何,她都要勇敢的走下去。不就是一个男人吗?如果不动情,就不会受伤。
出了浴桶后,丫鬟们侍候她着衣打扮,这时代的婚礼服装很是累赘,幸好现在天气冷了,这要是夏日,还不把人热死。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就是现代时间的九点左右吧,女方的亲眷开始有人来给她添妆,崔家的两位夫人自然意思意思了一下,就连今日到崔家露面的窦王氏也做了做样子,送了她一副金头面。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一些崔家的亲眷,后来定国夫人还亲自过来了,她是崔家请的全福夫人,自然也给窦子涵添妆了,另外,前几日只有一面之缘的三公主竟然也派人给她添妆了,无形中抬高了她的身份。
“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似乎不太好?”当其他人都在外间忙活时,定国夫人开口道。
“你当初刚过来知道自己已经嫁人了,心中怎么想的?”窦子涵听到定国夫人开口问她,当下反问道,她记得定国夫人是穿越到裴大将军死去的新娘身上的。
“当时也没怎么想,只想着先怎么找出想要害自己的人,至于男人吗?根本没得选。一定是注定的了。说起来,你倒是比我好一点,至少当初还有过选择的机会。”
“选择的机会,有吗?李三这种人,我现在真不知道和他怎么相处。”
“放宽心吧,不就一个古代男人吗?将他的心夺来就是了,要是这李三敢欺负你,本夫人给你靠。”
“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你这傻瓜,在这里,什么人都比不上你我之间的关系。不帮你帮谁?”这时,门外喜娘喊道;“新娘子准备好了没,新郎官到了。”
崔老祖宗又带着一大群女眷走了进来,最后一次吩咐道:“丫头,到了李家,要好好过日子,受了委屈,别忘了外祖母说过的话。”
窦子涵点头。这时,这些女眷们看到装扮好的新娘子,又是一番夸奖,窦子涵平日很少浓妆艳抹,今日大喜之日,这么一打扮,是遮不住的倾城艳色。
崔老祖宗看着打扮整齐的窦子涵,眼睛也有些湿润,昨晚,她在自家姐姐的灵位前上了香,告慰姐姐在天之灵,只是关于子涵丫头的身世,她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既然是个秘密,那就永远当做秘密吧,说出来,对丫头也没有什么好处,反而凭空增加许多困扰。
可崔老祖宗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秘密,并不是她想深埋,就一定能深埋了的,窦子涵作为一个不知情者,有一天,还是卷入了这场风波之中。陆真也早早的起来了,在外头照应着那些林夫人派来的管事娘子们。至于陪嫁的人都在二门外头,等到吉时才随着迎亲队伍一起动身。
等三小姐装扮齐全,先由管事娘子们教导人伦大道,尔后去祠堂辞别祖先。再送到上房特意准备的新房里,静候出嫁。
即使她是庶女,但这一刻,却仍是整个章府里最尊贵的人。所有的人都要围着她来打转,就连林夫人都不得不假惺惺的拉着她的手,说一些光冕堂皇的吉祥话。
“到了潘家,可要好好孝敬公婆,和睦妯娌,相夫教子,恪守妇道,不要辜负娘家对你的一番养育之恩。”
而当张蜻蜓依礼抬头,撩起凤冠前垂下的密密珠帘,跟母亲大人道谢之时,那份容光与明艳却看得连林夫人也呆了一呆,虽然很快,就给她若无其事的掩饰了过去。但心中的那份震憾与失落,只有自己明白。
因为今儿办喜事,章清芷和章清雅两夫妻都回来了。章清芷的小腹已经明显的隆起,脸上是即将再为人母的光辉,她的贺礼并不太贵重,不过是些家用的枕套荷包手绢等物,不过全是成双成对,讨个吉利,“都是姐姐亲手做的,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张蜻蜓知她的家计艰难,也不怪罪。至于章清雅,自恃财大气粗,出手便是一对金瓶,这个张蜻蜓也不客气。
只是几月不见,章清雅脸色甚有些不太好,全无上回中秋归宁时的神采,尤其是看着章清芷又挺起来的肚子,那目光就分外复杂。在张蜻蜓这儿不过是虚应个景,只坐了一小会便给林夫人使个眼色,到她的房里去说话了。
而令人意外的是,章泰安今儿居然也给章致知派人给接了回来张蜻蜓倒替那对小姐弟担起了心,若是这小子就此不走了,他们往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有些日子不见章泰安,他真是清减了不少,看来日子过得不咋地,实实在在掉了几斤肉下去。他见了张蜻蜓,面上尚且恭谨,也奉上了礼物,是一对翡翠雕成的小马,还算差强人意。只是在经过章清莹时,那一声冷哼里,却透着十足的寒意。吓得小丫头顿时浑身就是一个激灵,面皮也绷紧了三分。
张蜻蜓觑空暗自嘱咐章泰寅,“以后不要跟这小子正面交手,逮着机会在私底下狠揍他一顿把他整怕了,日后就不敢再欺负你们了。”
小大人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这……能行么?”
张蜻蜓斜睨着他,“怕了?”
章泰寅攥紧双拳,摇了摇头,瘦弱的小身板却透着几分强撑的惧意。
张蜻蜓授他一计,“在爹面前做足工夫,能阴他就绝不来明的。实在不行,也别光让自己一人亏本。懂么?”
章泰寅若有所思,半晌才微露出一丝笑意。
当锣鼓喧天响起的时候,张蜻蜓也到了真正要离别的时候了。兴许是昨儿就把眼泪流得干净,今天的三姑娘表现出异常的克制与冷静。
蒙着红盖头,与来迎亲的新郎官拜别了父母,上了花轿,自始至终张蜻蜓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当然,这也给了某些人嚼舌根的话题。但张大姑娘根本就不在乎被人说几句也不会少块肉,有何好惧?
一路无话到了潘府,也不知是有缘,还是碰巧,居然和潘家三少爷的迎亲花轿在大门口撞到了一起。
谁先进,谁后进,这就成了一个问题。两位新娘子都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潘府的门开得再大,也容不了两辆花轿同时进入。
这在张蜻蜓看来,根本就不能称其为问题,她是二少夫人,那边是三少夫人,自然得让她先进才是。
可对方不同意。就听外头有个年轻男子说话的声音,“二哥,既是我先到的,那我就先进了啊”
他的声音满是笑意,听着就让人觉得很是温和与舒服。
“行啊”那头豹子挺好说话的就答应了,张蜻蜓有些忿忿,干嘛要让?
“等一等”另一个男子的声音骤然响起,低沉而富含磁性,带着一种天生的威严,听着就象是打瞌睡时陡然响起的军令,立时就浑身精神起来。
“花轿明明是同时到的,云豹是二子,云祺你是三子,自然得让你二嫂先进门才是。”
“大哥,这个……”潘云豹似是还想给三弟说好话。
却被潘云龙厉声喝止,“云豹,我教过你多少回了这长幼嫡庶能不分清的么?还不快进来误了吉时可如何使得?”
张蜻蜓在轿内听得心一抖,这位仁兄跟府内小丫头说的那个潘家大少爷是一个人么?怎么感觉这么凶的?
只觉轿子一动,似是往前走了。可是旁边却有人出来阻拦,“大少爷,这吉时可是早就按着三少爷三少奶奶的生辰算好的,这眼看就快过了。若是让二少夫人先进了门,误了时辰,可就不太好了。”
潘云龙一声冷哼,“既是早就算好的,何不提前一点赶至?既然现在才来,就得按着长幼秩序,二弟,你先进来”
这个大哥脾气好大哟张蜻蜓心下有些咋舌,不过他摆明是护着弟弟的,往后的日子,有他撑腰就能好过些了吧。
“这是怎么了?”又有人出来了,听外头人称呼了一声“大伯”该是潘老爷的哥哥了。
有人上前把事情一说,那位大伯便道,“既是如此,云龙你让老三先进来又有何妨?既是老三的好时辰,这自家兄弟通融一下,行个方便也是常事嘛。”
“大伯,这可也是二弟的好时辰难道误了他们就好么?咱们有在这儿闲扯的工夫,他们早该都进来了云豹,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二弟妹进来”
在潘云龙的坚持之下,张蜻蜓的花轿到底先进了潘府,然后才是后面那位。
不过这个大伯,为什么要帮着老三呢?而这头豹子,为什么就不争呢?不是说他脾气大,很爱争强好胜的么?张蜻蜓心里已经咋摸出些味道来了。
等着落轿下地,围观的人突然爆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张蜻蜓蒙着盖头,什么也看不到。她自忖自己浑身上下没什么不妥,那就是旁边那位三少奶奶做了什么惊世骇俗之举?
心里头藏着疑惑,随着花球缓步来到大厅之中。当然,并不意外的,又听到一阵低低的窃窃私语,这里的客人都是贵客,当然比外头的下人们有节制得多,但还是能听得出来明显的惊叹。张蜻蜓心头的问号如滴在生宣上的墨汁,迅速的扩散开来,萦绕不去,她到底干了啥?
不管天下的穷与富,要拜堂的规矩总是一样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这就算是完成了最重要的礼仪。
走了不算短的一段路,到达新房坐下之时,张蜻蜓总算是喘了一口气。
可她刚坐定,就有许许多多的人来看新娘子,跟走马灯似的。今儿潘府可热闹呢,还有两位,想不比较都不容易。
管她旁人说好说歹,张大姑娘一概不听不理不往心里去。不是不愿,是实在没劲儿,忙活这么一天,她好饿呀。
因为怕途中要如厕失礼,一早起来就喝了一口水,吃了几粒白果和干饼。张蜻蜓不仅饿得前胸贴后背,嗓子更是干得都快冒烟了。一想还要熬到天黑,张大姑娘就很有些胃疼。
一般说来,若是婆家的人贴心,会适时觑个空,准备些吃的送来给新娘子垫垫肚子。可不知是潘家的人忙忘了,还是怎地,虽然他们房中也来来去去了不少人了,可愣是没有一个提出要给新娘子弄些吃的,让人多少有些不愉。(谢谢dgfgs和金钦的打赏,还有亲们的粉红,小蜻蜓觉得肚子也没那么饿了,真能充饥呀)
第75章三姑娘的才艺[加更求粉红!]绿枝实在是忍不住了,自己亲去倒了杯茶来,悄悄递给张蜻蜓,“姑娘,喝口水吧。”
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张大姑娘接了水,一仰脖子就干了,还意犹未尽的勾勾她的手,还想要点吃的。
这下可让绿枝为难了,压低了声音,“姑娘,您暂且忍耐一会儿,待会儿再说。”
张蜻蜓只得无力的收回手去,只当自己是庙里泥胎土塑的菩萨,动也不动。可她不动,肚子却开始自发自动的叫唤起来了。
原本没喝水还好,这一杯茶水下了肚,肠胃就开始咕噜咕噜鸣起了不平,幸好衣裳穿得厚,不怕给人听见。只张蜻蜓感觉着那一波比一波强烈,火烧火燎的饥饿感,心中憋屈得不行。
而更为要命的是,就这间屋子里的大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吃食。这么多食物的香气象是调皮的精灵,始终在张蜻蜓面前盘旋不去。这婆家人不发话,总不能叫自己人动手去拿吧?那才会让人笑话死。
这份煎熬,真他祖母的不是人受的天大地大,从来都是吃饭最大的张大姑娘很快就将满肚子的饥火化为了怒火,暗自里诅咒了潘云豹千遍万遍。
她正在这儿饿得头晕眼花之际,有位大娘进来了,笑吟吟的道,“诸位都辛苦了大少爷正在外头发喜钱呢,见者有份,都快去拿吧”
这么一说,满屋子的人立时走了大半,再留下的,都是张蜻蜓这边的人了。
那大娘这才冲外头喊,“快进来”
两个小丫头抬着一个大食盒进来了,那大娘笑道,“我是大少爷屋里的夏嬷嬷,这是大少爷让我们刚弄的面条,几位姑娘都先垫垫肚子。二少奶奶您别嫌弃,也吃一口吧,这到晚上闹洞房,还得好一会儿工夫呢”
不嫌弃绝不嫌弃张蜻蜓差点就自己撩开盖头冲过来了,还是绿枝最贴心,赶紧给她先捞了一碗面条送来,这是用鸡汤下的银丝面,鲜香适口,张蜻蜓三两下就吃了一碗下肚,一连三碗,才算是勉强垫了点肚子。
嫌吃得太多?可也不看看,这些大户人家用的碗比茶杯都大不了多少,张大姑娘才吃三碗,已经很克制了。
“绿枝,你也快去吃点”
“姑娘你去吧,这儿有我呢”夏嬷嬷一点也没有见笑的意思,让绿枝也过去吃面条,自己端了碟萝卜糕给张蜻蜓,“姑娘您尝尝这个可好?”
很好很上道张蜻蜓吃着东西,也没忘了表示感谢,“谢谢嬷嬷,谢谢大少爷了。”
她蒙着盖头,看不清夏嬷嬷的表情,只听她的语气甚是慈爱,“大少爷只二少爷这么一个弟弟,那可真是疼到骨子里的。以后二少奶奶多多帮着敦促二少爷上进,大少爷就最开心了。”
咦?要是这么说,岂不是那头豹子真的很不上进?张蜻蜓吃饱了肚子,脑子里也能想些别的事情了。这家大哥凶是凶了点,但人真挺不错的,连自己饿肚子也都能想得到,真是好人。
夏嬷嬷也不能久留,给她们送完了吃食,又给屋里下人们代大少爷打赏了红包,就匆匆走了。
不过,那位大嫂呢,她来了没有,怎么没什么印象的?这些送饭的事情,不是应该由女人来做么,怎么会是大哥想到的呢?还有那边的三少奶奶,又是怎样的情形?
张蜻蜓一直到晚上,就都在琢磨着这些问题。
好容易等到天都黑了,终于到了新郎官要进洞房的时候了,等这一趟闹完,也就是宣布张蜻蜓可以得到解脱,不用再装的时候了。
可是新郎官连门都还未进,就有人开始找茬了。
“豹哥,今儿你是小登科,咱们做兄弟的可不能这么容易让你见着嫂子”
“就是最起码也要过五关斩六将才行”
全是他的那些狐朋狗友。
“靠难道你们今天还想跟我打架?”新郎官明显已经有些大舌头了,说话含含糊糊。
狐朋狗友继续闹,“这大喜的日子打什么架?我们可都是斯文人,当然是要吟诗作画,弹琴也行啊”
“拉倒吧你们第一天才认得我呀?跟我吟什么诗?去去去要不,就干脆再喝两坛,要不就让我打两拳,你们自己选”
张蜻蜓听得眉头直皱,这人怎么回事?除了喝酒就是打架,有没有点水准的?
突然,有人提议,“那边三少奶奶正跟三少爷弹琴赋诗呢,要不也请二少奶奶弹奏一曲,二少爷来舞剑?”
靠这回是张大姑娘爆粗口了,让她去弹奏?那个弹揍还差不多
“好”外面已经爆发出如雷的掌声,“二少奶奶可是京城闻名的才女,请她来一个”
张蜻蜓脸都快绿了可是新房的门已经被推开了,一大堆人涌了进来,为首的听声音,就是上回那个假冒潘云豹的郎世明。
“二嫂,这就请你弹奏一曲吧”
“我有箫谁去找张琴来?”蒋孝才倒是准备齐全,直接抽出随身的玉箫递上。
张大姑娘恨得牙都痒痒,这些个狐朋狗友,怎么就会添乱呢?陆真今天另有重任,不在这里头,要不然,以她那么高深莫测的功力,恐怕还能应付过去。现在绿枝挡在前头,完全都是白给,两下就给人推开了。
“二嫂,您可不能不给我们面子”
面子面子张大姑娘最爱的就是面子都给人逼到这个份儿上了,算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张大姑娘决定豁出去了。不就是弄出点动静来么?她也有会的
伸手把彩霞拉近了些,低声嘱咐了几句。彩霞脸色变了,却被张蜻蜓推了一把,硬着头皮道,“呃……我们姑娘说,她要准备一点东西,请……请稍等。”
“行啊”闹洞房的人无所谓,“你快去快回”
彩霞一溜小跑着出去,没一会儿回来了,将手里紧紧攥着的东西快速塞进张蜻蜓的手里,“姑娘,这……这能行么?”
凑合吧张大姑娘又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彩霞鼓足勇气转述着,“我们姑娘说,她演完了,大伙儿可别再难为她了。要不,她就不演了。行么?”
这个新娘子有意思
有人拍巴掌叫好,“行啊,只要二嫂演得我们满意,我们绝不再闹”
那就来吧张蜻蜓两只玉手都举到了唇边,却看不见里头藏着什么东西。
就听忽地一声轻哨,似是鸟儿鸣叫的声音从张蜻蜓的嘴畔传了出来。然后又是一声鸟鸣,似是与方才的声音应和。尔后又是前头那只鸟在说话,又是后头那只鸟在说话,再然后,似又有别的鸟加了进来,吱吱喳喳,一群鸟儿一起在枝头说得热闹。似是玩笑,似是吵闹,叽叽啾啾,煞是好听。可说着说着,突地一声长啸,似是有什么危险来了,枝上的鸟儿忽啦一下,全都飞了干净。
没了。
张大姑娘表演完了,眼巴巴等了半天,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的?是不是太次了?可她就会这个了。
盖头底下,她的脸也有些红了。心中更恨那头豹子,瞧瞧,这都招了些什么人来呀?正沮丧间,却未料,忽地有人带头拍起了巴掌,尔后一个接一个,竟是掌声如雷
郎世明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二嫂,你太有才了你这怎么弄出这么多声音的?二回一定要教我”
“我也要学你方才手上藏的是什么?”
张蜻蜓终于松了口气,有些赧颜的摊开了白玉般的手掌,那里只有一片普普通通的树叶。
“好了好了”这是潘云龙来了,他的声音一出,整个屋子都静了下来,“弟妹已经表演过了,大家也该适可而止了。若是还有未尽兴的,我陪你们出去喝,咱们不醉不归”
“对对对,*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就不打扰了,二哥,您好生歇着吧”
这潘云龙甚有威信,很快就把人全都给领走了。走前特意嘱咐一句,“好好照顾着二少爷和二少奶奶,辛苦完了这一场,大家有赏”
这下总算是清静了,张蜻蜓松了口气。接下来,就该是新婚夫妻相处的时间了。
绿枝刚想过去搀扶醉得已经倒在椅上睡觉的新姑爷,却有两个早候在外头的丫头轻轻巧巧的闪身进来,“这位姐姐,还是我们来伺候二少爷吧”
潘云豹已经醉得有些迷糊了,根本就搞不清楚状况,就由着那两个丫鬟架着他来到床边坐下。似是有意,似是无意,一个丫头还顺势跟着往后一仰,整个人就跟潘云豹一起滚到了床上,反把张蜻蜓挤到一边。
“二少奶奶,真对不起”那丫头忙忙的赔礼道歉,人却还是窝在床上不动弹,“二少爷,您快把手拿开,这样奴婢可起不来”
旁边一个丫头便道,“二少奶奶,我们二少爷一喝多了就是这样,您可千万别见怪”却也坐在床边不起来了。
绿枝脸色一变,瞧她们生得容颜俏丽,品貌不俗,又敢这么说话,多半是潘云豹的屋里人吧。但这洞房花烛夜,可断没有让她们过来服侍的道理。这究竟是谁指使着过来,要给小姐一个下马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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