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业出使新罗,按理说应该摆起钦差大臣的架子,直接在莱州港征调几条军船出海,那样的话,不仅分文不用花,而且还有大唐水军护送。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不如此,不足以显出大唐天使的尊贵之处!
郭业之所以不按理出牌,悄没声的在板桥镇雇佣个几条民船出海。是因为现在大唐和白济的水军正在对峙,大张旗鼓的过去,势必会被白济水军拦下。人家也不用扣人,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热情招待,佳人侍寝,没有三五个月,郭业就别想到前线了。
所以,郭业决定悄悄的上岸,打枪的不要。在他们上岸的时候,无论是百济、高句丽还是新罗,都不知道大唐天使已至。
他们上岸的码头,就是金城附近的一个码头。而金城,就是如今新罗的首都。到了后世,这里就会换一个名字——庆州城。
金庾信一上岸,就迫不及待得去打探消息,看看如今战况如何。但是,他去的快,回来的更快,一进门,就大喊道:“秦国公,大事不好!我们新罗的存亡绝续,就全靠您了!”
郭业慢条斯理得喝了一口水,道:“金大哥还请少安毋躁。您出去了这么短的时间,能打探到什么消息?我告诉您,如今的小道消息可信不得,有一能说成十,有十就能说成万。这里离战场还远得狠,指不定把消息传的多么光怪陆离呢,不足为信,不足为信!”
“战场?”金庾信苦笑了一声,道:“战场要是离得还远,我也就不着急了。明白告诉您吧,我收到了确切的消息,如今汉城已经被围,我们新罗转眼间就有灭国之灾!”
郭业唰的一下,站起身来,道:“此言当真?”
“都到这时候了,我还骗您干什么?咱们快走,说不定我们晚去一步,新罗就亡国了!”
郭业听了这话,额头上的汗也落了下来,恨不得插翅赶往金城。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着急!
他一伸手,就把金庾信给拉住了,道:“慢!金大哥别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金庾信眦睚欲裂,道:“郭业,你什么意思?莫非看我们新罗势微,就准备弃我们新罗于不顾了吗?善花妹妹真是看走了眼!也罢!你们中原人就是刻薄狡诈,只肯锦上添花,不肯雪中送炭!既然如此,秦国公但请在此地安坐。我金庾信虽然势单力孤,也要与国家共存亡!”
他说完了这句话,转身欲走!但是怎么可能走得了?
郭业本来力气就远超旁人,又经过了小王庄的奇遇,那就更了不得了。他估计,就是再对上杨凤怡,也未必没有一拼之力!至于说打败杨凤怡……呃,还是洗洗睡吧。
金庾信虽然身为新罗国仙,武功绝顶,但是论力气,可比郭业差得远了!如今一条胳膊被郭业抓住,就如同被镇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一身绝技施展不出!
他挣了几挣,没有挣开,对郭业拳打脚踢,郭业也毫不在意。金庾信怒道:“郭业,你想干什么?难道还要把我抓起来,献给高句丽和白济吗?”
郭业微笑不语,一直任凭金庾信挣扎。一直到金庾信没了力气,才把他松开,躬身一礼,道:“金大哥,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哼!我和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没什么好说的!”
郭业道:“那我要是想跟您谈谈如何解金城之围呢?”
尽管对郭业的诚意有所怀疑,金庾信还是赶紧抱住了郭业这根稻草,道:“你,你真愿意帮我们新罗?”
“那是自然!”
“那你为何不现在马上动身?还阻止我去?”
郭业道:“金大哥,我来问你。假如您围住了百济的国都,马上就要把百济的王族一网打尽。我郭业从公事来讲,是大唐钦差,从私事来讲,是您的妹夫。我要是向您请求放百济一码,不知您能否答应?”
“当然……不会。”金庾信这才明白了郭业的意思,道:“圣人云,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秦国公您不愿意自取其辱,我也不强人所难。但是您又为何拦着我舍身取义呢?”
郭业正色道:“因为现在还不到舍身取义的时候!”
金庾信还要开口,郭业把手一摆,道:“金大哥,您听我把话说完。如果新罗真的势不可为,我一定会和您一起赶往金城。别的人救不了,但是只救善花公主一人,小弟相信无论是高句丽还是百济,都会给我这个面子的。现在,我不让您去,是想和您商量一下,现在新罗还有没有救?”
“这……”沉吟了半晌,金庾信道:“从国力上来讲,咱们新罗的大部分领土并没有失去,即便是金城失守,新罗也还支撑的下去。不过……如今新罗的圣骨和真骨都在金城,金城一失,新罗国也就不亡而亡了。”
郭业一皱眉,道:“金大哥,您也是姓金,难道连真骨都算不上?”
“我?勉强算起来,我也算真骨。”
“那好,您现在就去新罗其他城池收拢军队。我郭业带人,前往金城,把善花公主给接出来。如果金城失陷,我就代表大唐天子赐封您为乐浪郡王,新罗国王。”
金庾信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道:“不行,绝对不行!”
“您是担心善花公主?不必担心,善花的为人,我最清楚,单纯善良,是个好女孩。但是做一国之主,就远远不够格了。她不会和您争的!”
“不是那个意思!”金庾信苦笑一声,道:“在下这个真骨,呃……有点水分!”
“水分?”
“在下的母亲是新罗王族,而父亲不是,所以,在下算是真骨。不过……在下的父亲,不仅仅不是圣骨、真骨,连新罗人都算不上。所以,我说我这个真骨有点水分。”
“请问您的父亲是?”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我的父亲乃是驾洛国的王族。而驾洛国在几十年前,就被新罗给灭了。您说,我要是成为了新罗国王,百姓能服吗?这到底是新罗复国了,还是被新罗灭绝的驾洛国复国了?”
郭业嘿嘿一笑,道:“您身为驾洛国王室之后,却如此忠心于新罗国,是不是有点……”
金庾信脸一沉,道:“秦国公还请慎言!在下出生之时,就是新罗子民,当然应该忠于新罗。至于驾洛国,对我金庾信没有半分恩惠,我为什么要向他效忠?”
这句话说得也有道理。
在大唐的名将之中,有两个“外国”人,一个叫做高仙芝,一个叫做黑齿常之。高仙芝是高句丽王族之后,黑齿常之则干脆是百济的降将。这两人都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最后又都被冤杀。他们一直到死,都对大唐忠心不二,从没想过要干什么复国的勾当。
从这个角度来看,金庾信效忠新罗,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金庾信不行,那善花公主似乎就成为了唯一的希望,郭业道:“假如让善花公主为王,你愿意不愿意忠心辅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