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攻不下的堡垒。
这是刻在西凉城城门外的一行字。
西凉城城墙高五丈,这句话每个字有一人高,涂以红色的漆油,草书,书写着以情性一气呵成,如动若脱兔,如蛇惊入草,远观之下气势磅礴。
“随笔所至,无拘无束,好字。”经过并不森严的盘查,已经进入西凉城的苏秦脑中依旧回味着那行字,虽然对书法并不精通,但是在大山里的时候,莫离却写的一手好字,特别是酒后的莫离,研磨挥笔,喜欢写狂草,而且笔势流畅且不拘于章法。
耳染目濡下的苏秦虽然不能把写出的字令那些权贵裱之挂在正堂之上,但是至少能对别人的字做一个不专业却也不客观的评论。
“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字面上的内容。”祈洛歌看着感慨的苏秦,微微一笑道,每个行军打仗的军人在开战之前机会会用这句话鼓舞着手下勇敢的战士们,“当然,如果和写这幅字的主人相比,这幅字所表达的内容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谁写的?”听到祈洛歌这样说,苏秦皱了一下眉头问道,听祈洛歌话语里的意思,难道写这幅字的还是一个大人物不成?
“上千年前……”祈洛歌陷入了回忆中,说话有些断断续续,“那个时候的炎国还是一个小国,而现在的西凉城正是当时炎国的国都。”
“……现在的炎历虽然有近四千年,只不过是当时写这幅字的人把炎国整个大陆从有人类开始就计算在内了……”
“你问为什么?这是因为在很多人看来,一个国家的历史越悠远就显得越自己越有底蕴,越有文化,对外愈有底气。”
“哪怕它实则已经早已顽固不化或者说腐朽?”听到祈洛歌这样说,苏秦继续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这话被陆天行听见要诛九族的。”
“诛我十族又何妨,我说的是实话。”苏秦表情没有一点波澜的说道。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想。”祈洛歌默默的说了一句,想起了当初青云城之所以城破的原因,不由的一阵难过,如果不是陆天行存心把青云城拱手让给游牧民族,现在的青云城已经恐怕还会向以前那样,城墙上纸鸢飞扬吧。
“是的,炎国在很多人眼里看着的确强大,整个大陆都用炎历计时就说明了这一点。”苏秦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有句话在心里憋着没有说出口,“有时候,愈是看似强大的国家,他们的国民自尊愈是不堪一击。”
“话题扯远了。”祈洛歌看着路两边的行人,担心隔墙有耳就继续之前未完的话题,“写这幅字的人名叫陆震天,是气宗的第一代宗师,城墙上的那幅字就是他写的,写在举兵北上之前。”说到这里,祈洛歌不禁想起,如果炎国的第一代国君陆振天知道自己的子孙竟然把自己开拓的疆土肆意分割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死不瞑目?
“路震天?”听到这个名字,苏秦默默的念出了声。
“是的,陆震天,你要是想知道他的故事,在西凉城的茶坊间应该能经常听到。”说到这里祈洛歌苦笑了一下,“虽然现在离火城是炎国的国都,但是西凉城的城民却一直认为自己也是生活在在皇城墙下的人,所以他们有时候看离火城的人很不顺眼,更别提其他城池的人了。”祈洛歌说完似乎不想再说什么了,就用了一句话结束了谈话,“人啊,有时候死死的拽着过去不放,不累么?”
“我会去听听的。”苏秦说完这话,无声的笑了一笑,说完看着已经暗下的天,苏秦淡淡的加了一句,“气宗第一代大宗师,那是何其的霸气啊。”
其实,陆震天并不霸气,相反,还有点瘦小。
找了个客栈安顿好之后,祈洛歌让客栈掌柜的送了一些饭菜到屋子内,就和苏秦他们吃了起来,边吃边聊时间倒是过的很快,吃完饭陆仁贾这个时候非要付钱,说什么感想几人一路帮助,然后还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说想继续与苏秦等人一起北上。
“这不算什么,不就是吃饭的时候多加几双筷子么?”钱多多陆仁贾付钱这么勤快,就率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一语双关,不知道说的自己等人吃饭的时候给陆仁贾一家多加几双筷子还是陆仁贾吃饭的时候帮众人多放几双筷子。
和钱多多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祈洛歌当然知道钱多多的脾性,知道他多半是后者的意思,就笑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公子,你干什么去?”看着把筷子放在桌子上起身向外走的苏秦,白启问了一声。
“时间还早,出去逛逛。”苏秦说这话的时候对着祈洛歌微微点头,把自己的意思表达了出去。
“早去早回,明天还要出城。”知道苏秦要去茶楼听戏,祈洛歌叮嘱了一句。
“我也去转转。”看着向外面走去的苏秦,白启这时候对着祈洛歌说了一句,然后向外面追去。
见到白启也离去,奚日问兰这个时候起身想跟着出去,却被祈洛歌阻止,“我已经让掌柜的叫了郎中,你还是在客栈里安心歇着吧。”
奚日问兰皱了一下眉头,看来看门外,又看了看祈洛歌,最后还是选择坐了下来,毕竟祈洛歌也是为了自己好,而且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身子一直弱的很,跟出去也是给苏秦他们添麻烦。
而钱多多这个时候则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对祈洛歌说道,“一路奔波我先下去看看马儿去,然后就先行休息了。”
看着脸色的确带着倦容的钱多多,祈洛歌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而钱多多出房门,来到客栈之下,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并未向客栈后面的马厩走去,而是向东快步走去。
钱多多向东,苏秦和白启的方向也是向东。
“咱们去哪?”看着目光只在路两旁的各种特产和小物件上扫过的苏秦,白启知道苏秦出来的重点或许并不是出来逛逛这么简单。
上次来西凉城,因为苏秦一身是伤,还要担心被人查出踪迹,所以祈洛歌苏秦他们并未在西凉城做任何的逗留,巳时进午时出,甚至苏秦还要藏身黑暗的锦绣衣绢的木柜里,根本没有时间逛西凉城不说,而且苏秦在西凉城也不可能在这里有朋友,所以白启才会如此发问。
“去喝茶。”苏秦扭头看着白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喝茶?”暗自在脑中回味了这两个字一遍,愈发的摸不着头脑。
“请问这位老丈人,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有名的茶楼,最好能听说书的最好。”苏秦拦着一个从身边经过的老人,神态恭敬的问道。
“茶楼?”听到苏秦这样问,老人上下打量了苏秦一眼,“想不到你们外乡人也喜欢这个。”说完这句不痛不痒的话,老人嘴一怒,“前方百米左转,你就会看到一个大红灯笼的招牌,‘羞花楼’就是。”
羞花楼?羞花茶楼?
苏秦对一个茶楼取这样的名字深感不解,但是并未多问什么,只是对着老人拱手说了一句谢谢,之后就带着白启向羞花楼走去。
“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
看着羞花茶楼四个烫金大字两旁挂着的一串红色灯笼,苏秦轻声的把灯笼上的字念了出来,听着耳边传来的琴瑟之音和划拳令,苏秦苦笑了一下,原来所谓的羞花楼,不仅仅是一个茶楼,是集听曲和酒楼以及茶楼为一体的混合场所。
“我说一个茶楼怎么搞的这么富丽堂皇,原来是各有妙处。”苏秦学着文人说了一句,有些不伦不类。
“不知道这个羞花楼的主人是谁,想出了这么一个开楼的方法,好大的手笔。”白启这个时候问了一句。
“这个还用想?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西凉城的权贵呗。”苏秦看着足有八层楼高的羞花楼,然后没再废话,抬步迈了进去。
羞花茶楼坐落在西凉城的正中,交通便利,每天来这里听曲听评书吃饭的人络绎不绝,苏秦和白启刚进入就有眉清目秀的小厮过来问话,在得知两人是来听说书的之后,就带着两人来到了茶楼的位置。
“一二楼虽然是普通酒楼,但是就是随便一桌饭菜也是寻常百姓的一年口粮,至于三四五楼则是那些有闲情逸致的老爷们听曲顺便吃饭地方,六楼是歌舞,七楼才是茶楼。”听着羞花楼小厮的介绍,苏秦对羞花楼的楼层设置有了大概的了解,至于七楼上面的八楼是干什么用的苏秦不知道,所以看着把自己带到七楼准备离去的小厮,苏秦拿出了几锭碎银喊住了他,“八楼是做什么用的小哥你还没介绍呢?”
“都说八楼某个贵人的住所,这个我虽然没见过,但是应该不假。”笑着伸手从苏秦手里接过银子,小厮低声说了一句。
“住在这么喧闹的地方?脑袋一定有问题。”看着离去的小厮,白启这个时候嘀咕了一句。
深以为然的苏秦点了点头,然后一拍白启的肩,两人就一起想茶楼走去,结果没想到茶楼里听客很多,最后无奈的苏秦多掏了一两银子才买了两个带椅子的茶位。
坐在椅子上,看着小二递上来的茶水,苏秦附庸风雅的轻抿了一口,却没品出什么味道,然后就开始听中央那个白衣书生模样的中年人讲的话。
“……西凉城与其他城池相比,护城河、吊桥、闸楼、箭楼、正楼、角楼、敌楼、女儿墙、垛口等这一系列军事设施都有,这是为什么……”
“……这些构成西凉城严密完整的军事防御体系……一千三百五十七年前的今天……始祖做了一个梦。”
“……梦里始祖变成了一条腾飞的黄龙……是年,北方游牧民族铁骑南下,兵临西凉城……”
“……一朝悟道的始祖在检阅三军的时候,大笑着在西凉城的城墙上写下了那句话……”
“然后……铁血坚城染军魂……随后众将士在始祖的带领下,举兵北上气吞万里如虎……”
“……这才有了咱们炎国上千年的如画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