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这不是呼啸而过的西北风,而是号角声,当落日挣扎着没入山峦之后,漆黑而冷清的夜空就响起了凄厉的号角声,这是冲锋的号角,单调的音符,却是演奏出最为悲壮的号声,风声这个时候被掩盖了过去,只因为风声永远不及号声扣人心弦。
斐龚这个时候空旷的空地上,四周燃起的火把将场地照得如同白昼,调度营的军士们在争分夺秒的搬运着攻城器械,这些东西都是要不断的给攻城的军士送去的,换下残缺的器械赶紧弄回来维修。
雅娘站在斐龚的身边,这个时候,雅娘拉着斐龚衣袖的手已经是剧烈的抖动了起来,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等大场面的雅娘如何能够保持住镇定,就算是没有亲眼见到攻防双方的血战,却也是足以让雅娘感受到心神荡漾了。
斐龚静静的离着,喊杀声,号角声离自己竟是如此的近,血液中原始的粗暴因子在这个时候似乎渐渐的活动了起来,斐龚从过来没有像这一刻的感觉到胸前的热血都是激荡翻腾,难道这就是男人追求的热血的感觉吗,如果是的话,那么今天斐龚在这苍穹之下算是体味了一遍,或许,激发人类发起战争的不单单是某些人对权力的欲望或是某些无法平抑的矛盾,人类血液中由古传至今的兽性亦是激发人类进行如此残酷厮杀的原因吧“小龙现在在帐中吧,是否安顿妥当了?”斐龚这个时候想起的是小龙的安危,虽然这小子很是老成,但毕竟是个孩子。
“嗯!”雅娘点了点头,轻声应道:“由2个兵士护卫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这孩子一直吵吵着要和你一道观战。这个如何能任由他胡来!”
斐龚白了雅娘一眼,小龙那小子是胡来,你这个小女子又比小龙好到哪里去了,也是非得腻在自己身边,如果不是有雅娘在自己身边阻碍着。斐龚兴许能跑到第一线去打打杂,这样即便不能上阵杀敌,也是能看一看冷兵器时代的城市攻防战是个什么样子,当是开开眼界也是好的,但现在有个女人在自己身边,斐龚也只能是躲的远远地听个声响了,想起来斐龚就是觉得郁闷。
雅娘见到斐龚的神色不善,也是静了下来不敢再说道什么,经过这些日子和斐龚的相处,雅娘也是知道自己的老爷还是蛮有脾气的。所以有地时候她还是保持低调一些的比较好。
斐龚听着士兵的喊杀声更加凄厉了,不由的开始担心起他的结义大哥李釜这个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希望自己的大哥不要出什么事儿才好!
斐龚的担心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必要,只因为这个时候高洋麾下的所有军士都是闲着的,他们便眼睁睁地看着兄弟部队正一拨接一拨的喊叫着往前冲锋,在战场上,看着如此热血沸腾的场面而自己却只能静静的站在原地。如此动静分明的现实让人是相当难以接受的,虎贲营的死士们脸上却是依然如死尸一般没有任何多余地表情,他们是死士,所以他们总是冲在最前面,像今天这般不用往前冲,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能够多活上一天,所以他们脸上不会有任何的开心或不开心的表情。
虎贲营中也许只有李釜一个人感到不高兴,他额头上的青筋暴现,李釜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身在战场而不能上阵杀敌,这可是比杀了他还要让他感到难受。但是军规如铁,这个时候并不由得他想要上阵就上阵,不管李釜多么彪悍,对军规的畏惧是作为一名兵士心中的最高态度。
和李釜同样的心态的人还有高洋,穿着锁子甲,踏着刺猬鞋,提马横枪的高洋这个时候看起来威武非常,但是高洋地脸色铁青,只因为现在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是不能往前踏马一步。他希望能够攻城,但是没有他老爹的命令的话他也是半点不敢造次,他胯下的战马似乎也是知道主人的心思,四蹄不断挪动着,口中喷着白气。如果不是高洋提着马缰。这个时候高洋胯下的战马也许就嘶叫着冲过去了。
夜幕虽然已经是降临了,但是如星星般浩繁的火把却是把四周都照得非常亮堂。也不知道高欢为什么要把攻城的时间选择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兴许考虑到在夜晚发起攻击对城内军民能产生更大地威慑作用吧,要不然像这么光亮的情况下进攻,似乎并不能借助多少夜幕的隐藏作用。
冲锋的号角声虽然只是吹响了一刻钟左右,但是玉壁城四周的护城河上已经是浮上了许多东魏军战士地尸体,城市攻防战,防守地一方凭借高大的城墙和护城河地防护,总是占着一些便宜的,再加上韦孝宽对玉壁城苦心经营了几个月,守城的器械和工事都是构筑地再完美不过了。
弓箭,这个人类历史上极具创造力的发明,极大的延长了人类攻击的距离,在远古时期也就是用来狩猎的,随着人类历史的变革,渐渐的成了人类战场上不可或缺的主角,在冷兵器时代一直占据着至关重要的地位。玉壁城墙上不但是每个垛口都布置了弓箭手,每隔五步就是有一个弩炮,需要五名兵士才能操控的弩炮上的箭杆粗如铁枪,那箭头亦是比2个铁枪头并起来还要粗大,用浸润过的牛脚筋做拉力的弩炮能够在100米内贯穿任何人体或着是木制器械,即便是持着盾牌的兵士,也无法抵挡那巨大的冲击力,而要受伤重伤。
箭雨飞下,借助着高位优势,西魏守军收割着如蝗虫一般搭梯涌过来的东魏军,当然,牺牲总是能够换取到一定收获的,东魏军的兵士总算是踏着前面倒下弟兄的尸体涌过了护城河,往城墙角下杀来,只是还没等他们将登墙梯搭好,上面的滚油和石块已经是倾泻了下来,轻者受伤,重者丧命,一时间,哀号四起,战争的残酷就在于生死在这里已经变得如同吃饭一般简单,没有人会因为哪个生命的消逝而感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一切就是如此的简单。
随着汹涌而至的东魏军的军士越来越多,城内突然抛过来巨大的石块,抛石机又叫石炮,它的威力不在于精准度,而是它的面杀伤力,大如磨盘的石头抛上半空之后再砸下来,巨大的冲击力能够将所有非铁质的物体都砸个稀巴烂,这已经算是冷兵器时代的重型杀器了,一块块巨石呼啸而至,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东魏军兵士的头上,号角声和鼓点声在身后像是一道魔符,这是催促他们进攻的声响,没有人能够停止前进的脚步,在战场上,如果不是鸣金收兵,后退者必然是死路一条,这是战场的血律,所以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士兵们只有进不能退!
放!放!放!城墙上的西魏守军不慌不忙的射击着,他们是以逸待劳,这些日子他们每天干的事儿就是为今天攻城的东魏军准备箭杆和巨石,只是经过前面一阵的杀戮之后,东魏军射过来的弓箭也是让一些守城的士兵断了气,当伤亡逐渐上升的时候,即便是占了上风的西魏守军每个战士脸上的神色也是变得沉寂如古井,上箭,弯弓,射击,一系列简单而鼓噪的动作,所有人在为着自己该做的事儿在做,至于谁生谁死,似乎一切都如同吃饭一般简单自然,风呜呜鸣着,不知道是在唱着丧歌,还是在耻笑人类的暴戾。
将领们的嗓子都是喊破了,士兵们源源不断的涌上去攻击,一切都没有停顿,唯一变化的是不断增加的尸体,有东魏军的,也有西魏军的,护城河漂浮的死尸越来越多,城墙角垒起的尸体也是越来越多,火把照亮了士兵前进的道路,却是照不亮护城河内渐渐发红的河水,只是淡淡的血腥味飘荡在空中。
玉壁城头,一个如山岳般沉稳的身影屹立城头,他便是大将韦孝宽,望着眼前的一切,韦孝宽心中没有喜,也没有悲,作为一名将领,他是没有资格表露太多个人情感的,因为他背负的东西很多,这些压在他肩上的东西让他需要比任何都有要有一颗冷酷的心,勇敢的心都是冷酷无情不带任何过多情感的,这个时候的韦孝宽亦是如此。
“高欢,来吧,我等着一刻已经许久了,此役我要让你知道我韦孝宽是何许人也,我要让你知道你面对的西魏并不是你想象中能任由你欺凌的弱势群体!”韦孝宽大声吼叫着,虽然他的声音被海啸一般的士兵喊杀声给淹没了,但是从韦孝宽眼中射出的精光却是异常夺目,以至于站在韦孝宽身边的薛斌望着韦孝宽,眼中竟是崇拜,在战场上的都督,比任何时候都有威势,薛斌此时是充满了感动,为此,他在心中立誓,一定要守卫好都督,有他在,玉壁城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