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雪的夜,别样冷,若是可以,大多人一定选择躲在温暖的被窝里。
晋王府中来了位贵客,一身华丽暖和的披风紧紧地裹着他健壮的身子。在冰冷的夜中显得更为冷魅。
片刻之后,晋王书房,明珠泛光,折射出两张俊朗的脸。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一个冷笑,一个阴笑。
“怎么样?这桩交易不错吧?”荣王冷笑着问。手捧热茶,清香拂面,他细细地闻着,似乎想要赶走鼻息间的寒意。
“说出你的目的。”冷哼一声,晋王戾气满布的眸中有着不屑,唇角嘲讽。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若说两个人是猫,荣王就是在玩猫捉老鼠,并不会直接就把老鼠吞入腹中,而是含笑玩弄、折磨,直至老鼠筋疲力尽。而晋王就是直截了当地吞了老鼠,直接,强悍,不留余地。较之荣王,他少了耐心。
“很简单,我送你一人,你也得还我一人。你要活人,我要死人。”含笑地看着他脸上残酷的笑意。
悠闲地玩着手上的玉扳指,邪魅的笑声轻响,微微有点期待。门外狂风吹拂着,叫嚣着冬天的寒冷,人心也在冰冷的空气中变得如玄铁。既硬又冷。
“好!成交!”铿锵有力的一声,是两抹笑痕同时略上唇角。
荣王无声无息地起来,不着痕迹地走。两个王爷这一夜的交易,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也说明了,政无恒敌,为了欲望和权利,敌人有时候也是挚友。
同样的夜里,不一样的地点,荣王府。
云宛芙站在冰冷的雪地里,走廊高挂的灯笼折射出朦胧的光线,阵风吹过,阴影也随之掠过。忽明忽暗,她娇嫩的脸上已经冻红了,似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雪。狂风呼啸而过,在她脸上划下一道又一道冰冷的痕迹,细微的疼,不尖锐,却很清晰。
没人知道她在想的什么,也没人敢问她在想什么,甚至连她的贴身婢女,只是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瘦弱的身影,默默的垂泪。
呼呼……只有狂风在怒吼着。
那道纤弱的身影站在风雪里,却站的那样坚决和挺立。她知道,云宛芙本身就很怕冷的,可如今却经常站在风雪里。记得风雪的夜,她总是安安稳稳地藏在暖和的被窝里。有时候夜实在太长,就抓着她坐在床边,讲故事,直到她睡着。
春桃远远地站着,看着雪在她的头发上积得越来越厚,她知道她的孤独和悲伤,也知道她内心的苦楚。云宛芙的内心,已经和人家隔了一个空间。聪颖的人,心中一旦有伤,很难愈合。一旦有情,很难放下。
眼光一闪,机灵地看见了步入庭院的荣王,春桃聪颖地喊了声:“奴婢给王爷请安!”
她知道荣王不喜欢见到云宛芙了无生气的模样。
冷冷一笑,瞥了春桃一眼,荣王向庭院中的宛芙走去,夜光映出了他眸中的冷然。
“你说你能拿到证据,证据呢?”冰冷地问。
云宛芙嘲讽一笑,不答反问:“我很奇怪,你不是喜欢苏绿芙吗?为什么要使计陷害她?”
“怎么?这不是你希望的吗?本王还好奇你为何有此一问。”背着手,和她并排站着,笑看阁院盛开的梅花,荣王是出了名的喜欢梅花之人。王府中各个院落几乎都种满梅花。
“哼!”冷冷一哼,云宛芙勾起一抹冷意,他曾经对她死心塌地,如今还不是一样弃如敝履。外加利用,爱,从这个男人的口中说出,比天下最大的笑话更好笑。
无心的人,何来说爱?
或者是,世间如何坚定的感情也敌不过权利和野心。那张龙椅比所有的爱都来得有诱惑。男人一生的梦想——君临天下。
所以,女人,注定成了牺牲品,如她,亦如她。
苏绿芙,你设计我一次。那我就还你一次。你让我痛不欲生,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疯狂的眼神幽冷地盯着那飘飘洒洒而下的雪花,她伸手从袖口中拿出一样东西,雪白的皮毛映着她的手,天地同色。
才片刻就接过了,就积了少许雪花,柔柔软软地点缀在皮毛上。被荣王接过,邪魅地笑了,细细呢喃着:“楚王宠妻,呵呵,看来这宠有时候也能变成害啊!可惜可惜。”
云宛芙侧头见他唇角恶意的笑,微有茫然。暗自感叹皇位之争真的害人不浅,当初那个他,还存有点正气和正直。而成亲后,随着局面的变幻,他和晋王之争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残忍。正气和良知也一点一滴地退出了心房,被冷酷和绝情占据。
环境逼人……
或是野心逼人呢?
没想到,他如今会和晋王联手,把阴谋渐渐地伸向依然寒梅飘香的楚王府。
“本王真的是太小看你了,这东西你是怎么弄到手的?”荣王把皮毛收进了袖口,语气赞赏,可态度却冰冷万分。
“这个你不必管,东西到手就可以,何必管过程如何。晋王瞄上的东西,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手掌心?我倒要看看,她是个什么下场!”冷硬的语气,恨意暗含其中,她眉角亦带上四分寒气。
荣王并不作答,捻了捻袖口暗藏的洁白皮毛,似乎上面还残留着绿芙的温暖,而不是遇雪的冰冷。
“知道吗?欲得一人,先得天下!”荣王的脸上,淡淡地浮现了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自古江山美人,欲得美人,先得天下。
云宛芙轻轻一震,冷笑!
天下?天下岂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的。
雪依然下着,才过一天,地上又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穆风将军府中。
亭台楼榭尽是巧夺天工,可见晋王笼络穆风的诚意,一砖一瓦,并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比拟的。可如此偌大的府邸里,只有一名将军,一名副将还有一名少将,还有守门的四名侍卫。一个女眷都没有,冷情异常,连庭院中吹起的千层雪亦显得静谧。
悠若是第一次踏进这个晋王赐的府邸,她只身而来,亦没有带上一人。缓缓地走入回廊和院落,她的秀眉深深地拧紧了,心底微微地叹息着。
正花厅中,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悠若踏进的时候转身,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悠儿!”
悠若亦回他一个笑容,一道壮年身影从旁走出,坚毅稳着,军人的豪迈之气凛凛映然,沉静地走到悠若面前,跪地行了个大礼,“参见二小姐!”
“裴良将军快快请起,悠若愧不敢当。”悠若慌忙伸手扶起他,感激地笑着,多亏有他,当年奋不顾身,刘枫才能活到今天。
“二小姐千万不要这么说,裴良生来就是刘家的将军,对小姐行礼是天经地义的。”坚毅的脸丝毫没有松动,那是决定忠诚的眼眸,如松。
“悠若,裴叔,坐下吧!我们有正事要讨论。”刘枫淡笑一声,示意他们坐下,屋里没有暖炉,狂风灌进宽大冷清的花厅,一股寒气直袭上悠若的脊梁。她浅浅的笑着,不着痕迹地拢拢身上的裘袍,双手都不敢露出袖口。
“哥哥,你找我来,出了什么事吗?”她拧眉问。
“悠儿,我问你。楚王妃是怎样的一个人?”因是家人和亲信,刘枫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悠若,语气中夹着他一贯的冷清。
“楚王妃绿芙?”她不解地闪闪眼睛,闪过疑虑,不答反问:“哥哥为何问这个问题?”
“你先别问,回答就好。”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住到南园,她住在西厢,加上她怕冷。景沐哥哥几乎不让她出门,极少能见到她,就是偶尔碰见了,也是淡淡地打声招呼而已。了解不多,但是我对她印象很好。”悠若笑着,不知为何,绿芙的脸在她脑海中总是不停地闪烁,一股言所未明的好感在她心中淡淡地酝酿,以至于,她十分希望在王府中能见到她。原也想着去西厢找她,可听侍女说,王妃不喜别人进西厢,她也就止步。
刘枫和裴良脸上同时闪过喜色,“听说楚王宠妻,那是确有其事了,对吗?”
悠若见他们脸上都有喜色,纳闷极了,没来由的,一股淡淡的不安好彷徨慢慢地心中滋生,怎么也赶不走,却也老实地回答,“景沐哥哥是很疼她,但是楚王妃对楚伯伯好像有敌意,很淡,但是我能感觉得到。每次他们聚到一起,景沐哥哥总是有点奇怪,好像有点担忧,……总之就是很奇怪,我也不大能说清楚。”
刘枫笑着摇摇手,袖口轻拂一股冷风而来,悠若不禁一缩,“这些我们不管,只要确定楚景沐够疼她就可以。”
“哥哥。”悠若实在忍不住心底那股不安,还有好奇,看了裴良一眼,又看看刘枫,“无缘无故,为什么提起楚王妃?”
刘枫和裴良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才笑道:“悠儿,你也不是外人,哥哥就不瞒你,为了牵制楚景沐。我有一次夜探他寝房,墙上看到一幅仕女图,心生疑虑。后来有意无意地向他的贴身侍女打探才知道,那画像里的人是楚王妃,听说是晋王在宫里见了一面,就叫人临摹了一幅画像。我看得不是很清晰,不过依稀看到是个美人。”
“然后呢?”悠若的心顿时提到了嗓间,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惊惧,袖口里的小手,轻轻地握在一起。
“荣王和晋王联手,虽然他没有对我明说,毕竟还留有戒心,但是我知道,近日里,楚王妃肯定会有事。”他淡淡地说着,语气漠不关心。
“不可以!”悠若声音突然升高了,刘枫和裴良都一惊,拧眉看她,语气有着询问。
“会出什么事?哥哥,不要,她……”她吱吱唔唔了会儿,只知道不能伤害她。确实在是找不出借口,良久才道:“她是楚伯伯的媳妇,是楚家的人啊,哥哥!”
“楚家?”刘枫一阵冷哼,漂亮的脸闪过一丝恨意,眉梢也掠过恨,侧头看见悠若担忧的脸庞,才渐渐收起了冷冽,还残留少许冷清,“若不是楚云当年救了你一命,又没有伤及我们家人,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放过他吗?”
“可是哥哥,这和王妃并没有关系啊?”悠若急喊着。
刘枫突然很奇怪地看着她,眼光有不解,有探究,俊秀的眉一挑,眼光看向门口灌进的狂风,夹着少许风雪,有点无情道:“悠儿,你一向洒脱淡雅,为何对一个无缘无故的楚王妃如此维护?她跟我们无亲无故,变得怎么样和我们没有关系。”
“哥哥,怎么可以如此说呢?”悠若微有愠色地盯着他,碰上了刘枫稍微冷然的眼,两人对视了良久,悠若才无奈地出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维护她,可总觉得保护她是应该的。”想起那看似温暖实则飘渺的笑。她心更是一阵寒意涌上,开始意识到,他们要利用她了。
“悠若,别管这些了,既然知道楚景沐疼她,如果她有个什么,或者是不见,肯定能挑起他们之间的不和。或许楚王妃是跟导火线,这么好的棋子为什么不用?”他无所谓地说着。
悠若无奈地叹气……眼光看着门外的狂风怒吼,拼命让自己的不安沉淀,温婉的小脸上闪着无奈。
又是一个牺牲品!
政治和仇恨下的牺牲品!
“晋王想夺她,所以不会有生命危险,悠儿,你穷担心个什么劲?”刘枫说着,捧起一杯茶,已冷的茶,十分苦涩,可是他却似乎习惯了,满不在乎地啐了一口,才放在手边的桌子上,“悠儿,想报仇,想恢复爹爹的名誉,这可是步好棋。你想想,晋王若是真的夺了楚王妃,荣王一定会告诉他。楚景沐筹谋这么多年,连他身后的人是谁,我们都不知道。若是楚王妃被夺,他想从晋王手里夺回来,一定要加快脚步实现他的计划,如此一来,我可以找机会和他合作,各取所需。皇帝现在昏迷不醒,要是突然有个什么事,登位的变成晋王,爹爹的名誉,一辈子也不会得到恢复,我们的仇,永远也报不了。”
悠若不答话,有抹无奈的苦笑,说着没有生命危险。晋王的残暴天下皆知,依他的脾气,想得到一个人,谁能逃过他的手掌心。
红颜祸水,长得太漂亮了的女人果真是祸水!一个人能挑起三个王爷之间的风起云涌,男人都关心政治,谁为她的命运操心呢?虽没有深入了解,她却知道,那是怎样一个骄傲的女人,要是不小心受辱?该是玉石俱焚的刚烈吧。
“哥哥,一定要这样吗?”
“二小姐,你在犹豫什么呢?这可是一步好棋啊?”裴良见她犹豫,也道:“楚王妃出事后,小姐你可以当少爷和楚王之间的牵线人,和楚王合作,晋王如今对少爷还算信任,然后他们里应外合,一定能扳倒晋王的。”
“我知道了!”良久,悠若才点点头,虽不安,但是,复仇和恢复刘庭的名誉是他们的首要的任务。
刘枫一笑,淡淡地点点头,“可别流露出什么情绪了,这楚王妃注定要有这一劫难的,她最后会如何且看她的造化。我们该做的是想办法和楚王搭上线,然后扳倒晋王。这仇,欠了这么久,该还了!”
悠若叹了口气,既然决定,她就不会再摇摆,转而想到了什么,她略有期盼地看着刘枫,“哥哥,有没有芙儿的消息?”
刘枫神色一暗,往椅背上一靠,摇摇头,也打碎了悠若眼中的希望。他深吸了口气,找了很久的人,一点消息也没有,他也担忧极了,深怕找到时是坏消息。
“芙儿,究竟是在哪里?或者是……”不在了,这几个字,谁都不敢讲出来。兄妹两默默相对无语,各自的担忧日日加深。
“少爷,二小姐,你们办你们的正事要紧,至于找三小姐的事,末将一定会全力以赴地找的,一定找到为止。”裴良朗朗地承诺着。
悠若和刘枫皆笑了,“可要劳烦裴叔了。”
“芙儿到底在哪里呢?”刘枫和悠若均轻轻地呢喃着,带着深深的思念和心疼。
而同时,楚王府的西厢,一股寒意陡然袭上绿芙的脊梁,激伶伶地打了个寒颤。冰月细心地发现了,关心地问:“王妃,你怎么啦?”
绿芙闪闪眼眸,少有的困惑掠过,红唇轻启,“冰月,好冷呀!你再去搬个暖炉过来。”
冷?冰月疑惑地看着她,和奔月对视一眼,房间里热得她们流汗了。可是亦深知绿芙体质异常,出门去搬暖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