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公子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他会有此一问,一脸淡然道,“我为何要应?”
“澈儿,这么多年,你并不欠他的——小-说——”
看到父亲一脸慈祥的样子,澈公子眸光微沉,“可是我欠太子妃的。”
声音低沉,且透着几分的悔意。
钟离将军似乎是没料到他会有此一言,反倒是愣在原地,不知当如何是好。
半晌过后,钟离将军才面色沉痛,似是极其不愿再忆及当年之事。
“过去的事了,何故总是挂怀?若是太子妃还在世,只怕也不愿意让当年的事情,成为你的负累。”
“父亲,助瑾王登基,乃是我毕生所愿。”
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瑾王看着他,半晌这后,才沉沉一叹。
“你自小就比别人有主意。罢了,我也拦不住你,想如何做,都随你吧。”
“父亲,为了钟离一门,还请父亲将孩儿逐出家门吧。”
澈公子想的很简单,若是大业不成,那便唯有满门抄斩这一条路。
父亲母亲抚养了他多年,他自然不愿意再让他们为自己所累。
“胡说!行了,回去吧。”
钟离老爷说完之后,便转了身,再不看他。
澈公子欲言又止,也知道任凭自己再劝,他不肯做的事情,仍是不肯做的。
四殿下被幽禁,二殿下被皇上疏离,如今成年的皇子之中,也便只有一个三皇子勉强还算是比较安全。
只不过,三皇子李庭周是个书虫,多年来沉迷于读书、编书,如今在翰林院当差,倒是一直与一些清流相交,无意在朝堂上与人争权夺势。
其它的几位皇子,如今都太过年幼。
一时间,朝堂上,倒是沉静了一阵子。
这日,安潇潇学着下人的样子浇了浇花之后,又拿剪刀剪了几枝月季,随后让人插到了花瓶里,放进寝室。
“给少夫人请安。”
“有事?”安潇潇回头看了一眼,是夫人跟前的人。
“回少夫人,夫人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紧事与您相商。”
安潇潇点点头,净了手之后,便带着七月过去了。
“给母亲请安。”
安潇潇一进门,便明显察觉到了几分的不对劲。
隔着一座屏风,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里还藏有一人。
不动声色地落了座,之后,便一副安心受教的模样。
钟离夫人说了一些个客套话之后,便示意自己身边的嬷嬷退了出去。
安潇潇抬眸,正对上了夫人的眼神,当下会意,也将七月遣到了外头。
如此,屋内便只余她们婆媳二人了。
当然,如果说屏风后的那一位,不算人的话。
“潇潇,今日叫你过来,的确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与你商量。”
“还请母亲明言。”
“瑾王殿下的身子,一直都是你在看诊呢。我只问你,殿下的身体如何了?”
“回母亲,殿下的身体如今已是大好,再仔细调理,当会康复。”
钟离夫人有些不满地拧眉,“潇潇,在我面前,你无需如此。我只问你,瑾王还有多久的寿命。”
这话问得直接,安潇潇也吓了一跳。
看这意思,他们应该都是一边儿的。
钟离夫人的眉目间,多了几分的软柔,“你也不必害怕。澈儿这些年在做什么,我也并非一无所知。他与瑾王殿下情义深厚,这一点,我一直晓得。”
安潇潇的喉咙动了一下,“母亲,殿下的身子,再撑个三五年,还是不成问题的。若是能再寻得一株百草之灵,那么,殿下体内的毒,便可清除得*不离十了。”
“若是得此灵药,那殿下的寿元又将如何?”
“回母亲,若是在此期间,不再有中毒的迹象,又或者,不再受内伤,那么,至少可以再活十年。”
话落,安潇潇又觉得自己的话可能会让夫人心生疑惑,“我说的十年,是指最少的。”
钟离夫人沉默了一刻。
“潇潇,你可想过,若是瑾王妃生下了幼子,而瑾王又早逝,你让那些追随殿下的人,当何去何从?”
安潇潇怔了一下,随后又很快地想明白了。
“莫非?”
钟离夫人看她的脸色大变,连忙摇头,“你想多了。瑾王妃身上的那些避子药,可不是我让人下的。再说了,我也没有那等本事。”
安潇潇对此,则是将信将疑。
“这么跟你说吧,瑾王妃不得有孕,这是殿下的意思。”
安潇潇顿时目瞪口呆!
从未听说过,哪个男人会想要让自己绝了后的。
瑾王哥哥是傻了不成?
看到她的表情,钟离夫人便知道,她定是不信的。
“我知道,这等话,说出来实在是可笑。可事实却是如此。只怕你不明白,瑾王和澈儿二人现在联手,想要夺得大位,胜算已是在八成了。”
安潇潇再次惊骇。
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想到,这等话,竟然会出自一妇人之口。
而且,说出这话来的,还是自己的婆婆。
平日里看她不声不响,在老夫人跟前也一直都是唯唯喏喏的样子,怎么竟然?
这委实是令她难以接受。
钟离夫人再次轻叹,“澈儿即将有大动作,在他想法子将瑾王给挪出了京城之后,我与你父亲便知道了。”
安潇潇再次讶异,她当真只是一内宅妇人吗?
“潇潇,你可知道瑾王与方家的关系?”
安潇潇点了点头,“知道一些。方家与先太子的关系极好,且再家素有来往。先太子妃在世时,还曾口头应过两家的婚事。”
“是呀。方家是百年世家,底蕴丰厚,纵然是十年不曾入朝,可是提及方家,又有哪一个家族敢轻视?便是凤家,出了一位皇后,也不敢对方家有半分的欺凌之势。”
听着钟离夫人提及方家时,那口气,明显就是极为推崇的。
“方家护着瑾王,一方面是因为当年方老太爷与先太子之间的一段师生情谊,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两家的姻亲关系。”
所以?
安潇潇的脑子里有些乱,她不明白,婆婆为什么要绕这么一个大弯子,来跟她提到了方家?
她到底想要说什么?
“潇潇,你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丫头。我也听澈儿提及,你是一个武兼修的好孩子,对于瑾王的大业,你一直是有所助益。特别是这一次,你竟然能拿到了长沙宋氏累积了几世的财富。仅这一点,你便是功德无量。”
“母亲,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您现在这样,委实让孩儿有些害怕。”
安潇潇说的一点儿也不夸张,她是真的有些心底发毛了。
总觉得,现在的钟离夫人,有些不正常了。
安潇潇更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接下来的事情,极有可能会超出自己的预料。
现在,安潇潇有些后悔,自己这几天为什么只是关注着瑾王和朝堂的一些动向了。
她应该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钟离府内的。
这样的话,至少现在自己不会这么被动。
轻轻地抿了一下唇角,“母亲,您今天,似乎是有些不同呢。”
“我知道,今日贸然与你说这些,让你难以接受了。可是潇潇,如今你既然已经嫁给了澈儿,便是他的妻子了。理当为他分忧,这句话,你觉得我说地可对?”
安潇潇眨眨眼,自己现在是他的妻子,为他分忧,也的确如此。
点点头,然后一脸诚恳地看着钟离夫人,“母亲,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儿媳能做到的,自然是尽力而为。”
“那好,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方家虽然是有一位旁支的小姐嫁入了瑾王府为正妃,可是对于方家来说,只怕仍然是不够的。”
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瑾王就曾提过,让澈儿娶方家小姐为侧室。只是澈儿一直不曾答应。今日,我找你过来,便是希望你能说服他,让他能娶方家嫡系的小姐为侧室。”
这话,听着委实有些别扭。
瑾王府不过是方家旁支的姑娘,虽然是与嫡系的关系亲密,可到底不是老太爷的亲孙女。
可是正经的方家小姐,却要嫁给钟离澈为妾?
这是什么道理?
安潇潇想不明白,只觉得现在脑子里全都是浆糊。
“瑾王殿下为什么不愿意让瑾王妃生下子嗣?还有,就算是与方家的联姻不稳定,那又为什么要找上我家清流?”
安潇潇想到了之前澈公子对自己的承诺,整个人都不好了。
“潇潇,你先别急。我们并不是要让澈儿现在就纳妾。至少,也要等过了年。这段时间内,我想,你应该也就有了身孕了。正好你不方便再和澈儿同房,如此,岂非是一举两得?”
“母亲的意思是说,长子必为嫡出?”
“正是。”
钟离夫人听她这么一说,顿时一笑,只以为她是想明白了。
只是,没想到安潇潇却明显地有些不满意了,“母亲,我记得清流曾答应过我,一辈子只我一妻,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话,莫非都只是为了哄哄我?”
钟离夫人一下子怔住,竟不知如何反驳了。
安潇潇的怒气却是明显地越来越盛,“还是说,当初清流对我那样好,只是看中了我身后的靖安侯府?”
这一句,自然就更重了。
砰!
听到有瓷器摔到地上的声音,安潇潇的唇角一勾,看向了屏风处。
“我自进来,便晓得父亲也在。只是不知,父亲何故要藏身于屏风后面?”
不一会儿,钟离老爷面色有些尴尬地走了出来。
“潇潇,你是个好孩子。我和你母亲也只是希望你能体谅我们的难处。这也是瑾王的意思。”
“别拿瑾王来压我。若是他果真如此想,为何不亲自来与我说?”
安潇潇其实并不怀疑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事实上,她也知道之前瑾王有意让澈公子娶了方轻柔。
只是没想到,现在方轻柔的事了,可方家仍然是死缠不休。
“潇潇,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那就把话说清楚不就行了?”
钟离老爷顿时噎住,有些事,他的确是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让她知道。
“父亲,想必您也知道了长沙宋氏那笔财富的事。我若是不与清流一心,又何故如此地大方?”
钟离老爷抿唇,这倒是实话。
“潇潇,我们没有不信任你。只是有些事情,还不是时候。”
“是怕我知道了,会对钟离府不利吗?”
老俩口面面相觑,竟是不知当如何是好了。
安潇潇不语,转身行至窗前,微微闭目。
这一次,她顾不得是不是有外人在,一定要弄清楚,能让公公婆婆如此失态的,到底是什么事。
不过少顷,安潇潇身上的气息大变!
再睁眼,眸底已经满是戾气。
钟离老爷大惊,“潇潇?”
“钟离澈!好,很好!”
这种一听就知道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话,谁信?
不待这夫妻俩弄明白,只见眼前一花,眨眼间,屋子里哪还有安潇潇的身影?
而此时正在军营里练兵的澈公子,毫无预兆地就打了个喷嚏。
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迅速地在心底弥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