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班前,李向东接到了绮红的信息。
她说:对不起,我们不能一起吃晚餐了。我正赶往省城,有急事。
李向东回复她: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只要对方不说的事情,都不过问。因此,他没问她什么急事。绮红许久没回信息,李向东便拨打她的手机,她关机了。
一个晚上,绮红都关机。
李向东还是发了两条信息给她,一条是,你怎么这么傻?怎么不叫我送你回省城?我绝对是一个称职的司机,不该知道的事决不问,不该见的人决不见。你完全可以在省城随便什么地方下车,赶我回来,然后,乘搭地铁之类的公共交通工具去你真正要去的地方。一条是,什么时候回来?有人很乐意去接你!
第二天,绮红还是没有开机,熬到下午,李向东放心不下,觉得无论如何,也得了解一下她的情况,便打电话给张老板。张老板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市纪委的人都去了,向张老板了解绮红的情况,不可能不说清楚原因。张老板依然热情未减,说,李秘书长吗?知道你就会打电话过来。李向东心急,没听出那话里的奥秘,说,知道我就不多说了。绮红没出什么事吧?一天都关手机。张老板说,她本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家里可能有急事,回省城了。李向东问,她请了几天假?张老板说,她没说,只是说回去看看,也没说要去多长时间。李向东只好说了几句客气话,便收线了。
黄打电话过来,问:“你都在忙什么呢?”
李向东说:“也没什么好忙。”
市长已到新岗位上任了,新市长还没到,工作正处于真空期。
黄问:“你小姨子的事,你还管不管了?”
李向东问:“她有什么事?”
黄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她没跟你说回来开美容院吗?这些天,她要我带她四处跑,位置都找好了。”
李向东说:“这事呀,我当然知道。”
其实,他一点不知道。虽然,曾听小姨子说过要开美容院,也答应过哪天和小姨子进行消费市场调查,但这些天被整得焦头烂额,竟把这事忘了。哪知,小姨子已行动了,且动作还这么快。但他不能跟黄说不知道这事的进展,说了准得被黄好一阵数落。
黄说:“我算是忙完了,接下来的事该你办了。”
李向东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这半路撒手不理怎么行?”
黄说:“跑跑腿的事,我可以帮,但办执照的事就帮不了了。我打听过了,也真想帮,跑了几个部门,人家不给面子。这事得由你这大秘书长亲自出马才行。”
李向东说:“好,好。办证的事你就不用管了,由我来处理。不过,跑腿之类的粗重活你还得帮下去!”
黄说:“这不用你说。我办自己的事也没这么上心。这几天,老婆都骂我了,说我把她都忘了。”
两人笑。李向东知道,黄后面那句话是胡乱编的。
他拿出手机查找小姨子的手机号。小姨子装了手机,就把手机号存进了他的手机。好像他李向东还是第一次拨打小姨子的手机。
小姨子问:“姐夫,有事吗?”
李向东听到她那边有很尖锐的吵杂声,问:“你在哪?怎么这么吵?”
小姨子说:“我在装修。今天找了几个装修师傅过来,正在装修。”
李向东说:“你这么大件事,怎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小姨子也不客气,说:“你有时间吗?”
李向东说:“我现在过去,你说说,你在那个位置?”
小姨子说了位置,李向东一听就知道在哪了。他想,位置还不错,看来黄这家伙这事办得还有点眼光。
黄与小姨子选择的位置不是很热闹,却很空旷,附近是一个十字路口,街道很宽,因为是新区,街道与建筑物之间预留了几十米的绿色带。记忆中,那原是一个买水果的超市。由于经营不下去,就转让给了小姨子。李向东想,开水果超市,地方不热闹不行,但开美容院就不一样了,就是要找这种不很热闹,又空旷的地方。
他走进小姨子的装修工场时,小姨子正在指挥那几个装修工做事。她怕工场飞扬的木宵灰粉,就在头上扎一条花头布,李向东看了很觉滑稽,想笑,又能不好意思笑。
小姨子见有人进来,抬头看李向东一眼,又继续忙自己的,好像心里有气,不想和他说话。李向东便站在一边看那几个装修工忙碌,一会儿,他便觉得那几个装修工活做得不怎么样,工具也很普通。
李向东示意小姨子过来,小姨子脸上写着不愿意,但还是过来了。
他问:“这几个装修工哪找来的?”
小姨子似真似假地说:“街上找来的。”
李向东说:“把他们退了。我给你找好的。”
小姨子说:“怎么退?人家已经在这忙了大半天了,人家出的装修方案我也同意了。能退吗?你就能找到更好的?”
李向东笑了笑,说:“你不好说,我去跟他们说。”
他还想说,你知道你姐夫是干什么的吗?虽然没能当副市长,却代副市长管了几年城建,别说请几个装修工,就是拉支装修队伍去省城装修新机场也是一句话的小事。
李向东掏了三千元,把那几个装修工打发走了。
小姨子摘下头布拍打身上的灰尘,还是不想理李向东。
李向东说:“以前都是我不好,没把你的事当回事。从现在开始,我把你这事放在第一位,认认真真管起来,总可以了吧?”
他有一种歉疚感,小姨子回来都这么长时候了,除了第一天,他们有过像样的交谈接触外,就再没关心过她,反倒让小姨子时不时地为他担心。他有一种赎罪感,他要好好地帮帮小姨子,他不帮她,谁还能帮她,虽然黄也尽心尽力地在帮他,但黄的能力毕竟有限。
他问自己,如果真要帮小姨子,那么很多自己以前不做的事就要去做了?以前,自己约束自己的一些禁条就要解除了?
他对自己说,别再给自己那么多禁锢,只要把握好度,不犯原则问题,有的时候就应该世故些。还那么认真干什么?那么认真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