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娘子为着女儿以后日子能过得好点,急需要一个靠山。
她娘家兄弟靠不住的,继母更是靠不住,唯想得到的便是姐姐顾大娘子,她也知道她和顾大娘子不睦,也不求顾大娘子放话维护她,她就只想借借顾大娘子的名头来震慑一下许家的人,叫他们便是落井下石也要顾虑些,莫要太过份了才是。
就为了一条活路,顾二娘子都想好了,她可以给顾大娘子下跪,给她认错,怎么着都成,只要顾大娘子能看护她的女儿一点,受再大的屈辱她都能忍。
只是,顾二娘子没有想到顾大娘子并没有亲自来吊唁,是派了管家来走了一遭送了些祭品便回了,听说,听说顾大娘子又怀上了,她一个孕妇自然不能出现在许家,和死人犯了冲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呢。
不只顾大娘子没来,便是严家也没有一个主子来,只是派了个丫头过来走了走形式,看到这种情形,顾二娘子几乎将银牙咬碎,心里恼恨面上却不能显出丝毫来,忍气吞声的将所有的苦都咽了下去。
她才叫人送走瑞珠,便听人道付姨娘和顾英来了,顾二娘子一时激动赶紧出去迎接,待她看到付姨娘时,险些当场哭出声来。
将付姨娘和顾英引到屋里,顾二娘子当下失声痛哭,付姨娘也哭,顾英想到这几年他过的生活也忍不住落了泪。
“儿啊,我苦命的儿。”付姨娘搂了顾二娘子大哭一场,斑白的头发散落下来,脸上的泪将劣质的粉冲的坑坑洼洼,露出满是皱纹的枯黄皮肤来。
“娘。”顾二娘子也哭:“我怎就这般命苦。原是费尽心思嫁到许家,本以为从此就能过上好日子,可是,可是相公他为什么就丢下我们母女走了,娘啊,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我还没有二十岁。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我不甘心就这么,就这么形同枯木一般的生活着。”
付姨娘长叹一声:“不甘心又能怎样,这都是命啊。枉我们算计来算计去,结果竟是落得这么个下场,都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原还不信,如今我是真信了。想当初咱们娘三个多风光得意,你姐姐活的多小心翼翼,可如今呢,罢。罢,以后咱们且安份过日子吧。”
付姨娘是真认了命,就是不认命又能怎么样。那马婷出身、容貌、手段都强过她许多,又见天的折腾她。现在她见到马婷就吓的浑身发抖,早没了过去的嚣张跋扈。
“我不想认命啊。”顾二娘子哭着抹泪:“娘,你外孙女还小呢,我要是认了命,岂不要被人搓磨死,娘,我求你了,你回去找我姐姐求她,就是她不愿意过来,叫她派个人跟许家说一声,叫许家能够善待我们娘两个一点就行,我不求旁的,就求您外孙女能平平安安活下来。”
见付姨娘有些不愿意,顾二娘子立马跪到地上:“娘,我求您了。”
求完付姨娘,她又去求顾英:“英哥儿,我也求求你,看在珍珠的份上,你去求求大姐吧,我求求你啊……”
顾二娘子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叫付姨娘和顾英都软下心肠来,两人终是答应下来,顾二娘子这才起身跟付姨娘和顾英道了谢。
顾英又去灵前上了香,哭了许怀文几声便带着付姨娘离开许家。
付姨娘从许家出来,想到她如今的样子,顾英的生活,顾二娘子的处境,一时心里酸楚异常,不由后悔道:“这都是报应啊,要是我当初没有盘算着换掉大娘子的婚事,我的寿儿现在过的得有多好啊。”
是啊,付姨娘是真后悔了,当初要是把顾二娘子嫁给李春那个傻子,现在顾二娘子恐怕还好好的当着她的官太太呢,且还是能够当家做主的官太太,又有一个当贵妃的妹子撑腰,日子就甭提多风光了,而这时候在许家痛哭被责骂苛待的恐怕就是顾大娘子了,越是这么想,付姨娘泪流的就越是凶猛,悔的肠子都青了。
便在许家忙着哭丧,忙着办白事的时候,一日登闻鼓响,总是窝在后宫的官家上了金殿,带上敲鼓之人一问,却是陕西百姓万民喊冤,德庆帝接过万民书,看着滚过钉板已经有些不成样子的瘦骨伶仃的老人家,深吸一口气:“这都是真的?”
那老人家还有一口气在,跪在地上就哭了起来:“俺们都是老实人,要不是实在没法活了又怎会千里迢迢到京城告御状,官家啊,实在没法活了啊,卖儿卖女的有,易子而食的有,俺家小孙子饿的狠了吃观音土给……就这么没了,官家啊,那些官家都欺瞒着,不将灾情上报,逼的俺们没有活路,总归是一死,老头子这辈子活了这样大年纪就是值了,俺就代替俺们那疙瘩人来靠御状,只要官家知道了俺们的情形,俺就是死了都值啊。”
德庆帝听的面上更多一份沉重,手中拿着万民书都有些颤抖。
站在官家身旁的柳木小声道:“官家,奴婢伺侯您喝些水。”
“啪!”的一声脆响,德庆帝将万民书直甩到柳木脸上:“喝什么水,你给朕好好瞧瞧,都是你做的好事。”
柳木有些犯了傻,拿了那万民书看了几眼,越看越是害怕,扑通一声跪下大声喊冤:“陛下啊,奴婢,奴婢也不知道这些官家如此胆大,他们都瞒着奴婢呢,奴婢哪里知道……奴婢对陛下忠心一片,若是真知道,奴婢又怎敢瞒着您啊。”
内阁四位大臣互视一眼,均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应该是陕西大灾,但是上下官员等瞒着朝庭不但不说赈灾,还收受重税,逼的老百姓没了活路。
王嘉上前一步:“陛下,臣要告柳木欺上瞒下收受贿赂买卖官职,坑害人命。强抢民女……十恶不赦……”
王嘉一口气数落了二十多条罪名,每一样都该当死罪的,说的柳木额上直冒汗,死瞪着王嘉:“王大人,王大人,不待这样冤枉人的,我哪里就……”
那跪在地上的老人家这时候深吸了几口气。拼着最后的力气大喊:“官家啊。俺们那儿的官员和柳木都是一伙的,柳木老家就是俺们那儿的啊,他家老宅子现在盖的比皇宫都好看。他族兄族弟横行霸道,杀人夺财,抢人妻女,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那老头没喊完就这么咽了气。德庆帝神色更形愤怒,起身一脚将柳木踹倒:“好。好,这就是你所说的忠心,这就是你对朕的忠心。”
说完,德庆帝大声道:“于希。”
“在。”于希站了出来应了一声。就听德庆帝吩咐一句:“速速查明陕西灾情是否真实,查一下柳木……”
看了柳木一眼,德庆帝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可还是咬牙道:“查清楚,不只是他。他宗族之人,和他有关系的大臣全都要查上一遍,给朕查仔细,以最快的速度将案卷送来。”
“是。”于希应了一声。
德庆帝看看横死金殿上的那位老人家,摆了摆手:“王卿啊,将这位老人家好好安葬吧。”
王嘉也有几分不忍,应了一声叫来御前侍卫将人抬出去,他自己掏腰包买了副好棺材将老人家尸首放好,又请人选了块风水好的地方将老人家埋了。
王嘉这一走,崔礼就有几分不祥的预感,他赶紧上前:“官家,柳木做事不周全应该严惩,可官家查那么多的官员难免牵连广了些,这样于朝庭稳定不利,还请官家三思。”
德庆帝冷笑着看了崔礼一眼:“朕意已决,不必多说。”
崔礼还想说话却被胡秋和给拽住,胡秋和笑嘻嘻道:“崔兄,官家自有定论,咱们只要忠心陛下就成,哪来那么多废话,有那时间还不如先瞧瞧自己屁股底下有脏没有,说实话,崔兄家大业大的,说不得有不肖子孙打着你的名头胡做非为,崔兄还是回家多瞧瞧吧。”
崔礼气的一甩袖子:“崔某人行事光明磊落,不像你,只会拍马屁,小人行径。”
胡秋和摸摸鼻子不说话了,不过心里却将崔礼骂个半死,心说你骂咱小人,就小人给你看,瞧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德庆帝有些疲累,也不耐朝臣争吵,便挥了挥手:“朕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几位内阁大臣退了出去,张逊看了胡秋和一眼:“老胡,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吓的胡秋和赶紧摆手:“什么?我能知道什么,难道那上告的老头还是我寻的不成,别说笑了,张兄,你是首辅,还是早早查查陕西是怎么回事,到底哪些官家犯了案,能划清界线的赶紧划清,莫被牵连了才是真的。”
胡秋和这番话带着软钉子话中有话,瞬间叫张逊和崔礼失语,胡秋和哼着小曲离开,张逊一指胡秋和对崔礼气道:“你看看,像什么样子,哪里像是内阁大臣,分明就是外边的混子。”
崔礼一笑:“莫和他一般见识,整个朝堂上谁不知道他是混子,清流中他名声怎样您也不是不晓得,做什么生气。”
张逊听了这才不怎么生气了,甩袖子道:“有辱斯文,”又对崔礼笑道:“崔兄,不若去我家中饮上一杯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崔礼笑着携了张逊一并向张家走去。
李鸾儿很快选定人数,挑出一支百余队的骑兵来,又跟官家要了几百匹骏马,官家原是不乐意给她,可架不住李鸾儿威逼利诱,没奈何只得依从她。
也不知道严承憬从哪里晓得李鸾儿组了一支骑兵队伍训练好了就要开赴边关,硬是撒泼耍赖要从军,要跟着自家嫂子征战四方去。
李鸾儿只说这熊孩子又犯了病,原想教训他一通的,哪知道严老将军竟也同意了,只说严家多年荣国都是来自军伍,甭管严家以后有多少人从文,子孙后代是必得习武的,若国家有难,便都弃文从武保家卫国。
说实话,老将军这种胸怀李鸾儿还是蛮佩服的,她又问了严安国夫妇,那夫妻俩也同意严承憬跟她一起去边关,没法子,李鸾儿只得收下这个熊孩子。
只是,她没想到向来文文静静的严承恪竟然也像受了刺激一般跑到严老将军那里请命,也要从军去,这叫李鸾儿很是头疼,将严承恪交给严承悦叫他麻烦去,也不知道那哥俩儿怎么商量的,最后李鸾儿练兵的时候就被塞了这两个玩艺。
在李鸾儿练兵的时候,于希终是查清了陕西几省大灾,几省官员贿赂了柳木,上下一气使劲捞钱,将百姓坑的苦不堪言。
在于希将证据交给德庆帝后,德庆帝震怒,将柳木下了大狱,又在京中大肆查抄和柳木有关连的官员,这时候,又有人状告崔家仗势欺人放印子钱,出了人命官司,德庆帝命人查证,结果查出这些都属实,且崔礼此人和柳木牵连甚广,柳木的许多事情都是交给崔礼办成的,有官员状告崔礼的折子也是柳木帮忙压下去的。
德庆帝查出此处,将崔家也查抄了,男女均下了大狱。
说起来,当德庆帝将柳木下大狱的时候,柳木想拼死反抗,只是,他终只是个太监,虽然看着很有权势,可这些权势却是德庆帝赋予的,德庆帝要收回来容易的很。
不过,那些和柳木有牵连的官员却是不好查抄的,有许多官员都和武将相互勾结的,幸好德庆帝这些年暗中部署,京中多数兵力都已经牢牢的掌握在德庆帝手中,有人想要造反很容易便灭了,如此,更形牵连出不少的官宦人家来,一时间,大牢里人满为患,菜市口天天都有砍头的,京城上空几乎整弥漫着血腥气。
柳木被下了大牢,德庆帝派于希又是几次明查暗访,将柳木所有罪证收集齐全发了圣旨,朝堂上那些墙头草的官家还有和柳木有大仇的官员在看到罪证之后几乎众口一辞叫严惩柳党。
如此,德庆帝狠下心来发了明旨,将柳木处以极刑。
极刑便是千刀万剐之刑,可谓是最厉害的刑罚,受刑之人要受千刀之苦,当割到最后一刀的时候才会咽气,有时候,受刑之人要活生生受三天的苦楚,其间苦不堪言,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德庆帝圣旨一下,不晓得多少人家欢天喜地庆贺柳木这个祸害终是去了,那些和柳木有仇的人家烧香拜佛,只说官家圣明终是除去一害,却不想想柳木能够有那么些年的风光还不都是官家纵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