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仁看大哥夫妻两的脸色就知道大哥大嫂这回惨了,本想收买春杏对付明允媳妇,谁知春杏临阵倒戈。李敬仁才不相信春杏是突然良心发现,定是明允媳妇早就有所准备了。大哥也因着是家中老大,兼着二哥的身份地位,乡里人都奉承着他,才让他做了一族之长,要说大哥真有多少能干,抠门也算的话,是有那么一点,若论智谋才学,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大嫂就更别提了,幸小户的出身,要见识没见识,要手段没手段,也学人家勾心斗角,使阴谋诡计,这下好了,出丑了吧!
不是他这个做弟弟的要落井下石,大哥大嫂安逸惯了,被人捧的都快忘了自己姓啥,让他们受点教训,吃点苦头也是好的,今非昔比,李家失去了二哥这座靠山,大哥若不学着点什么叫低调,什么隐忍,以后还会吃大亏的,况且,今日若不把大哥的气焰彻底压下去,这件事还有得争执,于是,李敬仁出声询问:“春杏,你这是何意?”
祝妈妈也道:“春杏,你何出此言?”
春杏愧疚难当,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伏地哭泣:“大夫人,您吩咐的事,奴婢真的不答应,奴婢这几日天天做噩梦,梦见老太太责怪奴婢为什么要说谎,梦见小鬼要把奴婢打入拔舌地狱……大夫人,这些……奴婢还给大夫人……”春杏说着从怀里抖抖索索的摸出一包东西,双手捧上,娟帕散开,露出一锭银子还有一支金钗一一副镯子。
俞氏如躲避毒蛇一般的急退开去,头脑一片空白,脚下虚浮,撞到后面的椅子,差点摔到,她结巴着。惶恐着:“春……春杏,你……你这是做什么?我……我何曾给你这些东西?”
祝妈妈上前一步,把春杏手上的东西拿过来,拿起金钗仔细一端详,目光陡然变冷,她直直瞪着俞氏,责问道:“大夫人,若是老奴没记错。这金钗是您四十五岁生辰时,老太太送您的礼物吧!上面还刻有‘周记珠宝行’的忧。”祝妈妈冷笑着:“这金钗,还是老奴亲自从周记珠宝行取回来的。”
听祝妈道出金钗的来历,俞氏收买春杏的事实已经无可狡辩,众人皆向俞氏投去鄙视的目光,当然李敬义看俞氏的心情与别人不同。他是怒他是恨是怨,这个臭婆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俞氏面如死灰,此刻的她仿佛将要溺水之人,她想挣扎摆脱困境,然现实让她惶然无力,只能虚弱的辩解:“这……这,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到春杏手上,莫……莫不是她偷的。对。是她偷的,一定是……”
春杏错愕的看着大夫人,哭喊道:“大夫人,您可不能血口喷人啊!这些东西明明是您给奴婢的,让奴婢诬陷二少奶奶跟祝妈妈串通,密谋夺取老太太的遗产,大夫人,您还答应事成之后给奴婢重赏,带奴婢回老家。给奴婢许一门好亲事……大夫人。这些可都是您亲口对奴婢说的啊!”
李敬仁实在为大嫂的恶劣行径感到不齿,太不像话了。
“大嫂。你这么做,太过分了。”李敬仁气愤的指着道。
林兰一言不发,只看大伯父大伯母要如何收场。
俞氏知道自己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真是一招棋差,满盘皆输,她怎么也没料到春杏会临时变卦,俞氏无助的看向老爷,眼下的局面她是无力挽回了。
李敬义还没傻到承认他知道这事,俞氏自己办事不牢靠,自取其辱,他可不想被拖下水,当即沉了脸呵斥道:“俞氏,谁让你这么干的?没脑子的东西,原本正正当当的一件事,你耍这种小聪明作甚?”
俞氏简直要崩溃了,老爷不但不帮她,还当着大家的面责骂她,她费尽心思,上蹿下跳的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维护老爷的利益?现代倒好,她成了没脑子的东西,她里外不是人……
看到俞氏露出愤恨的神色,李敬义就知道要坏事,忙道:“你还不快滚下去,这件事,你不要搀和了。”李敬义想赶紧打发了俞氏。
可俞氏已经气昏了头,哪里还能领会老爷的“用心”,她不顾一切的冲老爷囔道:“李敬义,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你倒是撇的干净,叫我一人背黑锅,你简直混蛋……”
李敬义又窘又怒,浑身的血液噌噌噌的上涌,上前一挥手就给了俞氏一巴掌,把俞氏扇的打了好几个圈,撞翻了一张椅子摔倒在地上。
“你个无知蠢妇,再敢口出狂言,看本老爷不扇死你。”李敬义气的双目圆睁,胸膛起伏不定。
俞氏被打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哇的嚎啕大哭,边哭边骂:“这日子没法过了……老的脑子不清楚,明明该留给儿子的东西偏交给了外人,小的没良心,想要回东西偏又没本事……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李敬义被俞氏闹的一张脸阵青阵白,恨不得将她拖起来再扇她几个巴掌。
众人冷眼旁观这场闹剧,没有人出声劝说阻止。
李敬仁暗暗摇头:丢人呐!丢人呐!
祝妈妈暗暗庆幸:亏得老太太想明白了,若把东西都交到他们手上,那可真完了。
李明则和李明珠看着眼前的情形,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的爹娘,李家的衰败似乎就是从爹娘反目开始,如今大伯父和大伯母又重蹈覆辙,两人皆是感慨万千。
林兰冷笑,就你们这点本事也想去算计人?没这个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啊?
还是李敬仁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大哥,这件事,你还要继续说下去吗?”
李敬义无比怨恨的看着眼前这些人,就算他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却也知道今天是成不了事了,他懊恼的重重一哼,没有回答三弟的话。
祝妈妈淡淡说道:“其实,老太太的遗愿并非临终才交代,而是早就有所准备,的确,老太太原先是要把东西交给大老爷,可是大老爷的言行实在叫老太太失望,故而老太太改了主意,大老爷您真该好好自省。”
李敬义毫不客气道:“本老爷做事还轮不到一个奴婢来置喙。”
“大哥,你对祝妈尊重点,她可是咱们李家的老人了。”李敬仁很不高兴道。
“老人,老人如何?她也知道自己是李家的老人,这胳膊肘尽向外拐,算什么东西。”李敬义恨毒了祝妈,都是这个老不死的奴婢坏了他的大事。
林兰上前几步,拉起春杏:“你先下去。”
春杏含泪点点头,退了出去。一出门,看见站在门外神思恍惚的俞姨娘,春杏擦了眼泪,道:“俞姨娘,二少奶奶是好人,大夫人不一定靠得住。”说罢,径直先离去了,俞姨娘身子晃了晃,靠在了柱子上,才没倒下。
林兰从袖袋里掏出一枚峪,缓缓走向大伯父:“大伯父,这是老太太留下的峪,你也知道这枚峪代表着什么……”
李敬义心下大惊,他当然知道这枚峪代表什么,谁拥有这枚峪,谁就是李家的家主,没想到,老太太把这个东西也交给了明允媳妇。
“这是老太太交给明允的,老太太有言,以后这个家就交给明允了,如今明允远在边关,那就由我代行家主之职,大伯父,三叔父,你们有什么意见?”林兰缓声说道。
李敬仁道:“既然是老太太的意思,三叔父自是遵从的。”
李敬义横了林兰一眼,撇过脸去。
俞氏原本坐在地上哭,看林兰拿出峪,惊诧的连哭也忘了,反正没人来劝,更没人来搀扶,甚是没趣,怏怏的自己爬了起来。
林兰又把目光投向明则明栋等人,他们皆无异议,林兰微微颔首:“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我今日就斗胆说上几句。大伯父,其实我真心瞧不上老太太留下的这点东西,有本事的人不会总盯着老人的东西不放。”
李敬义心中鄙夷:漂亮话谁不会说,你不稀罕那你倒是把老太太的东西交出来啊!
林兰哪能看不穿大伯父的心思,不紧不慢的说道:“侄媳妇再不济,回春堂也开的有声有色,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校尉太医,明允就更不用说了,状元出身,是翰林院史上最年轻的学士,即便公爹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还是对明允委以重任,明允将来的成就会如何,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应该能预见吧!可这是老太太临终嘱托,侄媳妇不能违抗老太太的遗命,只好挑起这副担子。别的侄媳妇不敢说,但侄媳妇能保证,李家在侄媳妇的手上不会败,大伯父,老太太的遗产您就别惦记了,您应该清楚,这事已成定局,您再闹也无济于事,徒落人笑柄而已,您虽不是家主,但您好歹还是李家的大老爷,说话行事也该符合自己的身份才是。”
这后面几句话说的颇重,李敬义脸色发白,可是林兰的话,也让他不得不重新考量,于理,这是老太太的遗命,他要闹站不着;于权势,明允的前途或许真的无可限量,若是把明允媳妇得罪太深,只怕将来有好处也轮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