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外喧闹的声音传进房里来,盛装的姚雪慧听着只是抿着嘴儿笑才是,端坐着不动的雪慧想着朱睿一会儿进来揭盖头,可以看一看他一身吉服是不是象以前那样英俊,心里就有些祈盼。
听着喜娘的声音响起来,吉祥话儿往外吐的出来,然后是别人的声音:“快揭快揭,让我们看看新娘子今天美不美?”身后几人起哄附合的声音,姚雪慧就知道闹房的人来了,心里又想看朱睿,又担心闹房的人。
再听听喜娘给太夫人和王妃请安的声音,雪慧的心才稍定下来,有长辈们在此,就不会闹得太厉害。
朱睿接过红绸子裹着的喜秤来,在郭服等人的催促下含笑打起盖头,红衣霞帔的姚雪慧在龙凤红烛下有如明珠一样,娇羞满面不敢抬头,只看到朱睿吉服的袍角。
“交杯酒儿来了,”喜娘撒过帐,吃过子孙饽饽,郭服又端过来两杯酒,都是玉斗一样的大杯,喜娘刚劝一句:“已经喝过了。”
郭服嘻笑道:“这个不成,我得端才行。”把两个玉斗强塞到新人手里,姚雪慧先是不肯接,郭服作势要泼:“今天可没有大小,你再不接,我可端不住了。”然后回身找毅将军:“前天说得嘴响,今天他代酒,把朱闵找来也成。”
妙姐儿和太夫人含笑看着这两位新人,太夫人这才对妙姐儿道:“扶我出去吧,外面还有客人。”
妙姐儿扶着太夫人走出来,太夫人是在催促:“几时有重孙子抱,要象胖倌那样才好。”沈王妃只是唇角噙笑,要是有孙子,象谁都行。
是夜点点繁星照夜空,妙姐儿遥望星空,我的长子娶亲,要是我的父母知道,该是多么的高兴。
思念过后先把太夫人扶过房去,太夫人也越发上了年纪,只有几位老亲是太夫人在会,方氏和申氏在忙着张罗别的亲戚们。
这还是一个有上百人亲戚的大家,妙姐儿微微一笑,看着老亲们进来陪着太夫人坐下来说话,自己才走出来往外面去,先问一声朱宣:“表哥和胖倌儿在一起?”
家里有喜事,人人脸上喜滋滋,喜滋滋的银文道:“才刚小丫头去看过,说武昌侯拉着王爷敬酒,被胖倌儿拦下来。”
更露笑容的妙姐儿要夸奖儿子一句:“胖倌儿从来是个好孩子,”如果除去打人淘气,当然是个好孩子,再想想今天晚上是自己安排胖儿子跟着表哥,沈王妃含笑道:“倒是我说的,胖倌儿跟着王爷的好。”两下里都便宜。
厅上高朋满座,武昌侯正在逗胖倌儿:“下次我喝酒去,你也跟着我吧,”看到父亲多吃几杯,胖倌儿就歪着胖脑袋对父亲瞅一眼,武昌侯不得不问朱宣:“你这是带着挡酒的,真有你的。”
这厅上都是上年纪的人,朱宣那一辈的人,眼前没有不相干的人,西陵侯对武昌侯道:“你要喝酒,再熬上几年,等你娶媳妇,你们可以痛快地喝,今天是他娶媳妇与你无关,你又来搅活什么。”
晋王与皇亲们坐在一起,看着南平王笑容满面,今年进京,面上锐气减去不少,以前看人一眼,有如鹰一样的眼神,再加上冷面,看着是让人不舒服。今天竟然是大变样子,“和气”这个表情也会出现在南平王面容上。
身边坐着的是淮王,晋王怀中取出白丝巾擦拭一下嘴角,对淮王微笑道:“你们倒算是通家至好,也不去乐一下。”
淮王只是一笑看看道:“我有酒了,倒是出来走走的好。”一个人走出厅外的淮王心里心潮起伏,不是滋味。
“王爷不愿意被别人管家事,只是管别人家事。”十几年欲与南平王联姻,不想把南平王妃得罪到底,这样心思深的一个女人,淮王对月长叹一声,被别人管家事是什么滋味,被人管过一回就知道了。
“你在想什么?”身后传来晋王的声音,随后而至的晋王把淮王的叹气看在眼里,淮王回过身来,面上已经没有怅然和怨恨,只是随口道:“我有个爱月亮的毛病儿,这样好的月亮,看着就让人觉得人世无常,不如此月常满常亏,倒是一定的。”
晋王听过淮王的胡说八道,倒也是呵呵一笑,然后低声道:“眼前有件事情要求你,”淮王立即起警惕心,宫中朝野正在彻查,晋王皇叔能求我什么?
“有一个官员要留在京中,吏部里现在三个人当家,三个人一起拿不定主意,有一个人不是与你相厚。”晋王微微笑:“只要让他说声行,二对一这事就成。”
淮王问道:“叫什么名字?”听过以后象是没有听说过,对晋王道:“这不是京里的望族,为什么要留在京里,芝麻大的官儿都想往外放,他又不是大员,留在京里火耗银子都不多。”
“你只帮忙就成,不过谢礼倒是不多,改天让他请你吃顿酒儿,也就一句话的事情。”晋王加意儿的放缓语声,对淮王道:“改日到我家里来,我府上有美貌的丫头,”然后低声道:“都是宫中出来的,”
淮王是听说过慕容夫人把宫中出来的大龄宫女们安排陪酒,只是微微一笑道:“宫中出来的什么稀奇,都出来了不还乡去,想做什么随她们自己,倒是现在宫中,你弄一个来我倒是佩服你。”
“这个有犯干禁,我怎么能做,”晋王眼睛在淮王面上,象是无心之语,才不说话,晋王自己是与宫中一些当值宫女们有床闱关系,这事情当然是不能让别人知道。
淮王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不过是提醒一下你。”当初的二皇子就干过这种事情,淮王对晋王道:“你说的事情,我试试看吧。走吧,去和南平王吃两杯去,看看他还是不是原先那好酒量。”
回到厅上,看到众人正在欢笑,还是在拿胖倌儿开玩笑,朱宣自己笑得最开心,这个儿子真可乐。有人让他跟着自己回家去,胖倌儿就要摇头晃着胖脑袋:“我得陪父亲,陪过父亲再陪母亲再陪祖父再陪祖母。。。。。。”胖倌儿是南平王府里最重要的人。
没有人来提胖倌儿学画鼻烟壶的事情,官职小的人借着今天来敬一杯酒,当然是不会提这件事情,只有晋王看一看这个小胖子,觉得也可乐,画鼻烟壶儿,还请个匠人在家里教,好好的画吧,纨绔子弟就是这样出来的。
南平王是老了,玩物丧志这句话想不起来,看着这个小胖子笑得这么开心,晋王觉得自己与南平王一生不对,只有今天觉得可以开开心,让我看看这位胖子小王爷会长成什么样?
朱宣一直到晚上回房去都是开心的,待客到深夜才得以回来,先于一步回来的妙姐儿听到外面有“蹬、蹬”的小脚步声,就露出笑容迎出来,月华淡晕下,一高一矮的父子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看着这父子两个人踏月而归,妙姐儿突然就感动了,觉得暖融融的情怀突然自心中而起,眼睛里湿润下来,心里满当当的不觉得空落,只是目不转睛看着他们走到身边来。
“银文打水来,”不用沈王妃吩咐,银文也说过了,赶快抿着嘴儿笑着回话:“让小丫头们去了。”
朱宣在锦榻坐下来,胖倌儿还是很有精神在房里走来走去,一会儿父亲面前看一看,一会儿母亲面前咧开小嘴来笑一笑:“父亲今天没有喝多吧?”
扳着胖儿子的胖脑袋,妙姐儿用丝巾先给胖倌儿擦拭额头上的汗水,疼爱地道:“有你在,倒是没有喝多,”儿子满面红通通,象是厅上人多熏的。
胖倌儿今天晚上同父母亲睡在一起,把胖倌儿哄睡着,妙姐儿才同朱宣说事情:“我听说章家的儿子要留在京里?一个小京官儿又有什么出息,我只是怕章家的姑娘又来找睿儿。”
朱睿说一时同情和怜惜或许可以从母亲这里说得过去,可是少男少女的情愫是妙姐儿最担心的。
“当然不让他留下来,”朱宣对妙姐儿保证,看着妻子担心的面庞,亲昵的在她面颊上亲一口道:“你不用担心,先是过生日,这又操办儿子亲事,你无事倒是休养的好。”
再往外喊银文进来:“昨天我不得闲儿进来,医生来看过有没有说什么?”等到银文出去,妙姐儿拿起朱宣的手啃一口:“表哥,你知足吧,五个孩子还不足够。”这才歪着脑袋打趣道:“你候着孙子吧。”
说正经事能说到妙姐儿生不生孩子上面,眼前这一对夫妻在自得其乐,朱宣看着睡在牙帐内的胖倌儿,满意地吁一口长气道:“今天晋王看胖倌那眼神,当我看不出来,我就让他看看,我能不能养得出来纨绔。”说老子儿子是纨绔子弟,玩物丧志,南平王很满意,我很快就听到了。
这才觉出来话题跑开了的妙姐儿对朱宣含笑再道:“他要这样想是他的事情,我这里有一件事情要拜托表哥呢。”
牙帐内的妙姐儿,面容宛约有如少年时一样娇俏,只是红烛光线斜斜照在面颊上,可以看到眼角几丝细纹,这细纹此时看起来,有说不出来的一种风情。朱宣怦然心动:“你说?”捡在夫妻和气地时候说的,都不是好事情。
“我答应秀珠,雪慧要是一年没有孩子,再给睿儿房里进人。”自今年来到京里,请帖拜贴雪片一样飞来,不少人或明说或半吐都说过这件事情。
朱宣认真听过以后,看着妙姐儿微促的小眉头,自己先展颜一笑引她解开眉头:“说不准儿她三两个月就有了,就象妙姐儿一样,再说满月以后他们先回去,你我留在京中多住些时日,妙姐儿,”
抱着怀中的这位小妻子,朱宣柔声道:“再不为留京里不高兴了吧?”妙姐儿高高的嘟起嘴,决定得理不饶人:“不高兴,旧事难忘,旧事难提,旧事。。。。。。”
朱宣嘿嘿笑两声道:“不是说老了,不能嘟着嘴,看看你这小嘴嘟的,就跟你十几年前是一样的。”掐指一算的南平王道:“明年你我成亲就有二十年了,这二十年的明年,”朱宣调笑
道:“你是生个儿子给我,还是生个女儿给我?”
“我要是有那个福气能再生,只生女儿给你。”隔上几天就听着朱宣说生孩子,妙姐儿也一开始觉得是不能生,现在是听着就习以为常,夫妻闲话罢了:“免得端慧出嫁,咱们还年年给谁打嫁妆去。”
朱宣笑一声应道:“是,”然后以为妙姐儿不知道,当一件正经事告诉她:“母亲偏心孙女儿,把自己的首饰给了端慧。”
“嗐,”妙姐儿对朱宣只是笑:“表哥你才知道,我看是家里人都知道了。”然后想一想,方氏弟妹对申氏弟妹说:“应该再生个女孩子倒好。”这话不知道表哥知不知道。
南平王夫妻总算是等到长子成亲的这一天,夫妻深夜里絮语不完。此时的新房里也在说话,朱睿问雪慧:“你象是说过你不理我,以后这话还算不算?”雪慧是柔声细语,可是也没有不说:“你说我吓到你的狗,以后你竟然是不养狗了不成?”
“房里有你,还养什么狗?”朱睿刚说过,身上就被打一下,只是笑问:“你刚才哭天抹泪的,这一会儿想是不疼了,还有力气打人。”
姚雪慧一下就红了脸,过上一会儿才对朱睿声若蚊呐地道:“难怪有人说,认识的人结亲事
不好。”
“怎么个不好?”朱睿看一看伏在自己怀中的雪慧,继续玩笑:“不想你不愿意嫁我,只是这一会儿再后悔也晚了。”想想岳父母看到我这样高兴,听到雪慧这样胡说,只会说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雪慧又自己娇羞一会儿,才细声道:“说是不拘束。”是太不拘束,有人成亲洞房里这样前三年后三年的鬼扯吗?从小儿到大的事情都翻出来讲。
朱睿听过大乐道:“你要拘束,你自己个儿拘束吧,我要是拘束了还能有孩子。”朱睿想想父母亲道:“我父亲还等着抱孙子呢。就是胖倌今天对我说,他有好些玩的,要留着。”
“你这人,”姚雪慧只能一直红脸下去,这一会儿洞房里公公小叔子都扯出来说,果然是太熟悉的人成亲不好。可是想到孩子,雪慧还是觉得心里没有底儿,不由自主地抱紧朱睿的身子,心里只是担心。
朱睿只是笑,没有再打趣她,果然是熟悉的人不好吗?不好你贴着我,世子朱睿突然想起来,要是找一个不熟悉的人,自己会不会也这样同她玩笑,至少第一晚应该是不会吧,自己没有那么活泼的性子,除非对方太活泼。
第二天一早,世子夫妻去太夫人房里行礼,一家子人都在这里,申氏看着心里只是羡慕,几时学哥儿也成亲,那有多好。也要找一个这样标致的媳妇才是。看一看方氏对着雪慧只是看,也是一样的心思。
太夫人给一件镏金镶红宝石的头面,对孙子媳妇笑着道:“这首饰没有让端慧看到,要是让端慧看到,也就没有了。”
接过手里的雪慧赶快对太夫人道:“疼爱子女的心,家家有之,就是我妈也是把心爱的只给我。”太夫人含笑,老侯爷含笑,朱宣与妙姐儿也是含笑。只有胖倌儿对着祖母不乐意:“留给胖倌儿一件才是。”
太夫人学着胖倌儿说话:“留给胖倌儿,留给胖倌儿,你又知道个什么。”端慧郡主依着母亲悄声道:“胖倌儿娶的只能是个胖媳妇,让他得意去。”
“又胡说,”妙姐儿伸出手在女儿手上轻打一下,就是朱宣也看看端慧,刚进京里遇到康宁郡主,回来家里深刻反思,觉得家人个个疼自己,这两天又要变回去。
到下午的时候,世子妃才回房中来,一进院里来,先听到几声狗吠,不由的微笑对自己的丫头细雨道:“我们去看看去。”
碧落和怜色候在廊下,看着世子妃沿着两旁种满木槿花的夹径往后院里去了,都是面面相觑,后院里只是世子爷养的狗,鹰,说白了象一个动物园,这是世子大婚以前,王妃亲自过来看着人收拾的,只是为怕吓到这位世子妃。
在封地上才到世子朱睿身边的碧落与怜色对这位世子妃并不熟悉,世子从京里回来,随身只带的是朱小根,就是想打听这位世子妃也是无从打听起。
两个丫头只是知道为世子订亲的书信刚发走没有几天,这位世子妃同她的母亲,再几天又是她的父亲一起到封地上,这样连贯起来说,让人听着,倒象是这位世子妃赶着来的。
“咱们先进房里去收拾吧,花儿没有浇,鸟儿也没有喂,”碧落与怜色这样说过,并没有赶去后院侍候世子妃,而是先回到房里来,世子总算是大婚了,成亲以前房里居然没有人,碧落看着小丫头们擦拭阁子上的摆设,只是在心里这样想。
在后院的姚雪慧是特地来看朱睿的狗的,就为着朱睿的大狗太吓人,雪慧长大几岁,自己也养了几条,这才觉得不吓人,这也是母亲陶秀珠的主意,反正父亲是不会同意一个姑娘家要家里养几条狗。
此时看着那几条大狗都是个子高大,雪慧看得格格只是笑,现在我可不怕了,一旁候着的养狗小厮看到世子妃并不怕,才算是松一口气,可还是告诉世子妃:“是王妃亲自看着让人移过来的,说是怕惊吓到世子妃。”
大狗原本就养在后院,也怕吓到别人才是,家里的丫头女眷怕狗的多的是,海东青却是原来在廊下有两只,新移到后面来。姚雪慧看了一会儿,心里感激婆婆就往房里来。
进房里坐下来,是雪慧陪嫁过来的丫头送上家常衣服来:“晚饭还有一会儿呢,倒是换过衣服晚一会儿吧。”怜色用小茶盘送上热茶来对世子妃陪笑道:“这鹰移到后院去倒是好的多,起先儿就在廊下,只是有味儿。”
雪慧想想鹰棚子在廊下,也只有朱睿才能做得出来,小的时候就爱养这些,想到这里碧落也过来陪笑说话:“现在世子爷成了亲,倒是那些狗也从院子里移出去的好,平白吓到世子妃。”
“这倒不用,”雪慧想想婆婆都没有说移出去,只说移到后院去,自己怎么能一成亲就这么做,当下对碧落道:“世子爱这些呢,从小儿就爱。”碧落赶快答应一声,是回到京里以后打听的,这位世子妃是世子爷的青梅与竹马,自小儿服侍世子的小丫头现在长成大丫头,说话也夸张一些:“以前接过来都是一床吃睡的。”
雪慧小时候只和端慧一床吃睡,只有朱睿到姚家去,姚家没有别的男孩子陪,才是如入无人之径一样去雪慧房里。
两个千娇百媚的丫头过来,一个来送茶,一个来说话,雪慧是今天一早就看到的,是早上朱睿更衣的时候,就是这两位如花似玉的丫头来服侍,雪慧的陪嫁丫头都生疏还不敢上来。
“我歇一会儿,晚饭前喊我往前面去。”姚雪慧这样说一声,房里的丫头们就都退下去,房外才重新走进来细柳来,看到世子妃在榻上歪着微闭着眼睛,只有细雨在旁边,俯身低声对雪慧道:“一个叫碧落,一个叫怜色,说是王爷给世子爷的。”
细柳也是雪慧的陪嫁丫头,雪慧听过以后睁开眼睛先微笑道:“你倒耳朵这么尖,我出去不过半天,你就打听得这样清楚。”
“是上午一同收拾房间的时候,我问她们是哪里人,她们自己个儿说出来是在封地上王爷指派到这房里的。”细柳赶快分辨道。雪慧笑一笑道:“你打听的好,”就又闭目不说话了。过上一会儿象是从沉思中醒来,低声吩咐自己的丫头:“看她们服侍是惯了的,你们学着倒罢了,只是不要抢才是。”
服侍穿衣难免会碰到世子身体,姚雪慧初为新妇,就象古代所有的世家一样,房里宅院里先是她以后生活的最重要天地。
坐在榻旁陪着的细雨宽慰雪慧一句:“倒是没有姨娘,真是难得的。”世子房里没有姨娘,这
话是雪慧成亲前就有亲戚羡慕过的,而且觉得不可能。
“三舅太太不是巴巴儿的让人打听,说果然是没有。”亲戚们不相信就来打听验证一下,得到一个结果:“听说时时在军中,在家里的时候比较少,可怜我们雪慧嫁过去也是一个人呆的时候比较多,还好这公婆小姑子都是认识的,只有一个小姑子不过两年就要出嫁才是。”
倚在榻上的雪慧微微一笑,长长的眼睫突闪一下:“倒不是为这个,”让自己的陪嫁丫头们先不要跟世子的服侍人去抢是想看一看朱睿对这两个丫头的心思。
姚雪慧不相信朱睿会永远没有房里人,这是母亲陶秀珠的一厢情愿罢了,公公的京里的名声儿就是一个风流人,房里原先也有姨娘,后来为什么打发了,雪慧只能猜测是公婆战场上感情深厚,夫妻生死以共过来,此事成谜只能自己瞎猜。至少现在,雪慧不相信自己有那么好命,能够一生一世保得住朱睿房里不进人。
外面多少要进来的,雪慧心里相当的清楚。看一看自己的四个陪嫁丫头,此时只有两个在这里,细雨细柳细环俏细俏,都是明眸皓齿,雪慧是自己挑的丫头,有备无患,到用的时候不用外面找去。
“郡主来了,”房外丫头们回过话,端慧郡主笑吟吟走进来,对站起来迎自己的雪慧道:“我约着胖倌儿来看看你,不想他要画画儿,我只得自己来。”
雪慧一听忙道:“我正要去看看胖倌儿,只是今天走动觉得不合适。”脸上一抹飞红,刚成亲就在家里任意走动,雪慧是觉得不妥当,还是房里安生呆着。
端慧才想起来,忙道:“不想胖倌儿倒比我明白,他倒不来。”胖倌儿是不明白,只是要画画儿,所以不来。
房里不时传来轻笑声,碧落从房门外过一趟的时候,就可以听到里面的笑声,重新回到自己房里的碧落是和怜色在一个房里,听着怜色问一句:“郡主还在房里?”碧落手里在做一个针指,只是轻轻嗯一声。
“你在做什么?”怜色看了几天,碧落绣的是一个织锦花样,这一会儿又过去看一看才明白过来:“这是世子爷的腰带。”怜色取笑道:“看你这个丫头这样用心,”也没有得过世子爷的青眼不是。
碧落只是坐着也取笑怜色:“你不是也在做,那双鞋底是给谁纳的,”一语提醒了怜色,只是在这里想心思了,全然把自己的活计也忘了。
怜色也取出来作活,四月春花大放,正是思春的好时光,雕花窗棂外,一枝蔓藤伸进窗里来,与窗户上雕的玉兰花相映成趣,女儿家平白看到不由得要思量一下,这窗棂上一朵雕花也有窗外藤蔓来陪,房里镜中看一眼,如花一样的容颜又有谁伴。
“今儿这班排的,”怜色正在伤春,无端被突然开口的碧落给吓一跳,碧落手中绣针尽,重新拈线换上再对怜色道:“我们下半天都不在世子爷房里,小丫头们如何能服侍的好。”
怜色听过以后沉默一下,才道:“我听说,是王妃告诉奶妈,这样排的当值。”然后自嘲道:“什么是服侍不好,过得两天也就会了。”
窗外一声黄鹂儿鸣叫,你可知道女儿家心事,王爷让到世子爷房里来,只说好好服侍,丫头们可以理解成贴身服侍,也可以理解成主仆之间的服侍,从心里来说,还是希望在这房里有下场。
平素是有些面和心不和的两个丫头今天坐在这里难得的投契说上一回话。碧落继续做自己的针线,淡淡道:“听人说当将军的人,不喜欢亲近也是有的。”
怜色只是黯然:“听说和郭世子去过好些次。”洞房花烛夜,世子朱睿不是新人,常年在军中,房里没有同丫头“切磋”,当然是外面去过。现代的男人成亲前不是新人的也多的是,大把大把的,何况是古人。
房外春色正好,房里春分深浅,世子妃在房里正同着小姑子端慧谈笑甚欢,哪里想到此时此刻,这一座屋脊下两个丫头的心事。。。。。。
过上四五天,妙姐儿才觉得自己歇过来了,真是太累了,白天要会人,要同人思量心思想着说话,一个儿子大婚就这样操劳,也是自己疼爱太过的原因,世子是家中宝,是沈王妃心尖子上的肉。
在太夫人房里用过晚饭的妙姐儿扶着丫头们回房去,四月里直到今天,才得已好好地嗅一嗅花香,赏一赏月下春色。
“这花开的好,晚上虽然看不到,我也知道必是好看,”突然一枝红花入径来,妙姐儿用手攀抚一下再道:”我不忍摘它,还在地上的花水灵呢。摘去房里,不过几天只是落红一片,想来我是摧花人。”
身后丫头们一阵轻笑声:“王妃今儿怜惜花呢,来走动的夫人们,哪一个不夸王妃的花插的好。”
沈王妃想想从自己到朱宣身边,无端就成摧花妙姐儿,年年房中薰香不足够,再用花香来弥补,想到朱宣赶快问丫头们:“王爷此时在哪里呢?”
眼前春色招摇花香四溢,妙姐儿看看一角的小亭子上道:“银文留下来,别的人回去吧,去看看胖倌儿累了早睡才是,我在这里坐一会儿。”
扶着银文往小亭子上去,别的丫头们回去的回去,去书房里看王爷的看王爷,王妃要约王爷来赏花儿呢。
这里妙姐儿姗姗移步,眼前小亭子临着碧水,碧水旁是一片月亮照不到的树影儿,这水畔树下却着两个人。
放慢脚步的妙姐儿已经看出来那熟悉的身影是朱宣和徐从安。“从安兄,你理当成个家了,不要让妙姐儿和我再为你担心才是。”
从书房里回房的朱宣路经这里,就看到树下水畔独站着的徐从安,徐从安也是年近五十,此时在这里看水中的月亮,被王爷惊醒过来,全然不管朱宣为自己不成家而忧心,只是抚须让朱宣看那水中:“小荷初发了,我先当一只鹤,不想惊不走,才看到是荷尖。”
再转过身来对朱宣轻松地道:“王爷真是老了,平白的要忧心。”面对这样的指责朱宣哭笑不得:“我是老了,你也老了,晚上房中也要有人说说话才是,就是有人同你拌嘴,也胜过你一人回房吧。”
悄然站在花丛中的妙姐儿掩口无声地笑,听着徐从安仰面对月亮,看着面庞上是神采飞扬:“当此明月,想月下嫦娥必是寂寞的,我酒妻书奴还不足够,再多一月妾,也是乐事。”
觉得自己鼻子上象是碰到灰的南平王伸手抚一下自己的鼻子尖,对徐从安附合道:“酒妻书奴茶为婢,月妾荷姬影自怜,从安兄,我辈俗人还是羡慕你的好。”
花丛后走出来沈王妃,走出来时挥手命银文退后,才过来道:“先生,”朱宣和徐从安一起回身来,朱宣抚住走到身边的妙姐儿,微笑看着她说话:“世子成亲长大成人,先生功不可没,我和表哥都时时想着先生身边要有一个嘘寒问暖的人才好。”
徐从安一看这夫妻两个人又一齐上阵了,对着妙姐儿也打趣道:“又要我见什么人,见过以后,我又要躲在王府里好些时不得出门才是。”
水边三人一起笑起来,朱宣还是略带惋惜地对徐从安道:“你学闲云野鹤吗?可惜了那闲云野鹤,就是你这样的人。”
妙姐儿笑起来道:“表哥,你这是劝人吗?听起来象是帮倒忙。”徐从安看着这夫妻两个人自己又说上话了,朱宣对妙姐儿道:“怎么你就听不出来,我这是劝他回头呢,闲云野鹤太多,都没地站了。”
一只闲云野鹤犹在水边对月对荷对水波,不是闲云野鹤的一对俗人夫妻并肩回房去,准备路上赏春花。
妙姐儿在路上只是抱怨朱宣:“有这么劝人的吗?徐先生都一大把年纪了,表哥你太不上心了,”朱宣一下子就抓住话缝了:“徐从安不过年长我一些,他都一大把年纪了,那我呢?”看着妙姐儿脸红,朱宣是恍然大悟的表情:“妙姐儿你天天说表哥不老,表哥精神头儿好呢,原来都是哄表哥的。”
花径上的红花,不如沈王妃的脸红,一下子被逮个正着的妙姐儿万分抱歉,万分不好意思地吞吞吐吐对朱宣道:“论年纪吗?听起来象是不小,可是表哥嘛,是真的不老。”天天还催着要孩子,早上起早习武从不间断,晚上。。。。。。在房里依然是个年青人。
朱宣把妙姐儿抱在双臂中往房里去,看着那嘻笑的笑脸道:“让你看看我老不老,被逮到还在糊弄表哥呢,你就说你是哄表哥的,说实话来听一听。”
夜晚中花香夜风里不时传来沈王妃的轻笑声,银文候着王爷王妃去远了,这才含笑跟上去,要是跟的太近了,这就变成是得罪主子的没眼色举动。
四月成亲的世子到满月的时候就是五月份,刚过了端午节,这一天一大早起来,朱明先对方氏道:“昨天世子妃回门刚回来,你今天还是去母亲房里大嫂房里看看才是,有什么要你做的去做了才是。”
“知道了,”方氏对朱明笑着道:“二爷当我是个糊涂人,我当然要去看一看才是,而且今天是大嫂看医生的时候,我也想去看一看医生。”
方氏看着朱明没有反对地只是笑一下,遂又道:“咱们房里要是有一个女孩子也是千金宝贝一样。”整天看着端慧郡主办嫁妆,看得方氏和申氏都眼热,有一个女儿也这样自小儿就办嫁妆,日子更有趣才是。
“你不要急,先时你只是急,不是一样也有了。”朱明不知道该怎么对方氏,无端的为着要长子,把斌哥儿弄得气虚体弱,朱明是没有责备方氏的心情了,也是十几年的夫妻,想想她也着急。
这样的话方氏当然是不爱听,我心里当然急,你一个大男人,老婆不生小老婆生,你当然是不急。
朱明只得打趣一句道:“敢是你看到太夫人给郡主嫁妆,你又争上了。”方氏觉得这话真没有意思,也笑了道:“我要争,也得有一个女孩子不是,我只是想着儿女双全的好,你看大嫂,明年毅将军再成亲,后年郡主成亲,唉,”方氏对朱明叹气道:“斌哥儿几时成亲,我要乐死了,二爷也乐才是。”
一提起来斌哥儿,朱明就微沉下脸来:“先不要说成亲的事情,先中了科举才说,我们算是一门富贵,可是从大哥开始,到我和三爷,都是下科场的,就是世子、毅将军也是一样,先督促他上学才是,不要一会儿头疼,一会儿脑热的,”
方氏还有话回一句:“不是斌哥儿身体不好,王爷也说后天补一补。”朱明哭笑不得:“后天补一补,那你就不要心疼他,让斌哥儿一早起来跟着哥哥们习武去,起来早了你说精神头儿不济,睡得晚了你说休息不过来。”
这件事情今天既然谈到,朱明就正色地告诉方氏:“我可告诉你,我有三个儿子呢,”方氏听听象是和气说话到最后的时候比较少:“那三个儿子不也是我的,”方氏是要和朱明说别的:“对你说正经的,我看着世子夫妻有许多话说,指个亭子也能说得出来,是小时候一起玩过来的,斌哥儿是你的儿子,看书以后由你督促,这成亲的事情,我来问一问总是不错吧。”
“你又有什么歪心思?”朱明干脆就问方氏:“闵将军还没有订亲呢,胖倌儿也没有,斌哥儿才几岁,又着的是哪门子急?”
方氏这才微笑告诉朱明:“不是着急,这青梅竹马就要趁早儿才行。再停几年斌哥儿大了,哪里来的青梅竹马呢,我要回母亲和大嫂去,接些亲戚们的小姑娘进来住几天伴着我,”沈王妃寿诞,亲戚们尽集,方氏也抓紧时间给儿子相媳妇,想想大嫂和王爷这样恩爱,虽然不是青梅和竹马,却是成亲前就在一处,脾气秉性尽知。
世子夫妻又和和气气,方氏不想儿子以后和媳妇如自己和朱明这样总是有不和气的时候,这个心思在心里转上好些天,也是为人母的一点儿爱子之心。朱明听过只是好笑,往外面看看天时,站起来抖抖衣衫道:“我要出去了,你自己看看办吧,反正这些年来,你闹笑话也早就在家里人眼里了,多来一件也不多。”
“姨娘也同意过的。”方氏送朱明出去,告诉他这件事情同孟姨娘说过的,只要为孩子们好,孟姨娘当然是同意的。
朱明在廊下告诉方氏:“我不管,我也管不了你,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情,从明儿开始,斌哥儿要象小王爷们一样,到点儿就起床,你只看胖倌儿,是到点儿就起床去画画儿,人都说他画鼻烟壶是玩物丧志,,斌哥儿要是学什么有这样的劲头,我巴不得也一样玩物丧志。”然后自己下台阶往外走,一面嘴里还在道:“哪怕是玩蛐蛐儿也成,京里斗蛐蛐儿的也得有些能耐才行。”
站在廊上的方氏对青桃道:“你看你看,现在又玩蛐蛐儿也行了。这马上就是大夏天,正是孩子们玩蛐蛐儿的时候,二爷敢是糊涂了,说出这样玩物丧志的话来。”
青桃笑着给方氏取来衣服:“夫人换过去太夫人王妃房里吧,再去晚一时,医生就走了,再要看倒是重新请一回。”
“二嫂,”院门外走来申氏,正看到方氏出来,忙止步候着道:“我们一起去,我也要去看看去,这几天里只是累得很,”妯娌两个人一起先往太夫人房里来,再往大嫂房里来。
从太夫人房里出来,在转角处遇到世子妃的母亲姚夫人,也是往王妃房里去,三个人见过礼,一同往妙姐儿院中来。
陶秀珠是天天来惯的,也不管是不是刚做新亲,女儿刚满月回来能不能来,陶秀珠想来她就来了。
进到院中,看到丫头们都是喜气洋洋,两边厢房里老妈妈出来也是面有喜色,银文和红花并肩出来,对红花道:“这就去回王爷去,医生在这里没有走,等王爷来再让他看一回。”
抬头看到家里的夫人们和亲家夫人一起进来,赶快上来行礼:“王妃在房里呢,倒是请进去。”
三位女眷一起进去,里面得到信的妙姐儿站起来迎着三个人,自己脸上先是有不好意思,陶秀珠看到妙姐儿不自如,还以为是为着雪慧,也有几分不自在。
方氏和申氏既然遇到姚夫人当然是伴着一起过来,想着她们有话说,先对大嫂说一声:“我们去厢房里,请先生帮我们也看一看。”这就出去,让别人好说话。
房里陶秀珠示意自己的丫头出去,把房里的丫头们也带出去,才对妙姐儿道:“想是你也知道了,雪慧果然是没有孕,我接她回家请人给她看过了。”
原来是为这个,妙姐儿笑一笑道:“哪有这么快,你我都没有这么快,你也办起这样糊涂事情来。”
回家的雪慧对母亲尽吐,世子房中两个年长的俏丫头,是婆婆让她们当值排开,陶秀珠感激不尽,想想女儿还没有,来一次既是道谢又是来看看妙姐儿。
这才问起来:“你房中想是有什么喜事?一进来就人人都是喜色儿,”陶秀珠还是问出来了,问得妙姐儿面颊殷红,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越是不说,陶秀珠反倒担心上来:“是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又让请王爷去,是孩子们怎么了?”姚夫人只对着妙姐儿的吞吞吐吐担心,全忘了房里人是喜色。
“我,”妙姐儿觉得实在难以启齿,对着陶秀珠关切的眼光,只得含羞低声道:“我有了。”儿子成亲刚满月,做婆婆的又有了。沈王妃觉得真是羞死人,要出去见人,估计一堆莫名的眼光。
陶秀珠镇定地听完,镇定地消化完,镇定无比地稳坐着对妙姐儿道:“你还能有,怎么我倒没有?”
听听这句话,正在含羞的妙姐儿一记小白眼过来,你应该去问姚大人才是。陶秀珠为女儿的忧心这就解开,只为自己想想:“你要是还能生,我也能生。”然后诉苦:“我得再生一个儿子随我姓才行,不然的话,家里这官司打不清。”
妙姐儿掩口笑:“没有什么打不清的,看你是重夫家还是重婆家。。。。。。”外面有人回话:“王爷回来了。”
陶秀珠走出去让亲家夫妻好说话,在廊上迎到朱宣行礼:“恭喜王爷。”看一看南平王果然是笑容满面,喜不自胜。
这样的年纪正是追究自己老还是不老的时候,南平王觉得自己不老,妙姐儿才又添孩子,一听到这个喜信儿就过来了,人逢喜事精神爽,看到淘气亲家母也觉得好的很:“同喜同喜。’南平王把话也说错了。
房里的妙姐儿听着啼笑皆非,我有身子与亲家同喜,看到表哥喜出望外进房里来,妙姐儿只是担心,我可怎么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