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奕然不敢说出那个字,在这样敏感的时候,一个“死”字就成了他的忌讳,仿佛说了出来,就会一语成譏。
他只觉得安德鲁给出的说法很玄,完全没有任何的确定性。
不但不清楚萧子晴什么时候会醒来,就连眼下的状况能不能保持稳定都不敢保证,那他岂不是要一直提心吊胆地等下去??
安德鲁单手托腮,手指摸了摸下巴长出来的胡渣,只觉得很是尴尬。
他抬了抬眼镜,斟酌了半天,才谨慎地开口道:“夫人现在不仅是伤口的位置引起发炎感染,我们初步怀疑,还有可能被某种病毒传染了,所以要先送到隔离病房进一步监控观察。在这段时间里,最好不要太多人进去探视,进去的时候也要做好防护。”
封大少的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
“好好的怎么会感染病毒??是在非洲被感染的吗?为什么驻地的其他人都没事?会不会是你们没检查清楚,哪个环节出了错?”
没有确定的事情,安德鲁也不敢随便下结论,就算他的猜测有60%左右的可能性,他也不打算如实相告。
毕竟病人家属的情绪也要照顾到,况且封奕然有多紧张萧子晴,世人皆知,何必徒增他的烦恼和担忧呢?
安德鲁耸了耸肩,说:“也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小心一点总没错,我们还需要做更多的检查和测试,才能确定。这个病毒是之前没有发现过的,现有的医学记载里也无迹可寻,希望是我们想多了吧!”
话虽如此,封奕然的心情却没有丝毫的好转。
这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身体上的创伤还没有任何好转,却又传来了这样的噩耗,还没完没了了??
到了特殊病房门口,封奕然也被这里的排场给吓到了。
撇开外头好几层的门不说,光是病房的超大观察窗口,那玻璃就厚的连子弹都打不穿。
进去的每一个医护人员都要换上专门的加厚防护服,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连眼罩和口罩都不能少。
为萧子晴调试好各种设备后,再出来时,全都要站到消毒池里,将鞋子消毒过,全身也要进行专用的气体消毒。
这架势,简直比当年SARS的时候还要吓人,就差没有荷枪实弹的警力人员在一旁配合了。
如此严防死守,别说是人了,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封奕然倒宁可防的是人,而不是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病毒或细菌,对付人,他有千万种方法,可是病毒,完全无计可施。
照安德鲁的说法,萧子晴体内很有可能潜伏着一种全新的病毒,以眼下的阵仗来分析,估计威力不小,也极为容易传播。
否则,安德鲁断不会反复提醒隔离的重要性。
从医护人员如临大敌的样子也能猜出,来者不善啊!萧子晴究竟是怎么会染上这个病毒的呢??这个病毒又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危害?
目前谁都回答不上这个问题。
封奕然本来想不顾医生护士的阻拦,就这么进入特护病房,但是安德鲁急得直接操着一口德语冲他怒吼,钟毓更是像一只无尾熊似的从身后紧紧抱住封奕然的腰。
“你疯了??你就是不要命,你也不能不顾其他人的安危啊!你想想你要真的也感染上了病毒,那子晴要怎么办?你千万要保重自己啊!”
钟毓知道,任何人的性命封大少全都不会放在眼里,也只有搬出了萧子晴,才能让那男人冷静下来。
果然,这一招奏效了。
封奕然瞬间就安静了,不再埋头往里冲,也不再挣脱医护人员的阻挠,而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任由他们帮他套上防护服,再仔细检查了好几遍,确认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地方暴露在空气中,也没有哪个位置的衔接不够牢固,才让他进去。
相隔几个小时不见,萧子晴的身体已经进行了彻底的清理,就连头发都有人帮忙洗过,又吹干了。
此时安静地躺在床上,那浅色的病号服愈发衬得她的脸色苍白。
灯光下,白皙得不像话的脸庞近乎透明,连每一个毛孔都能看得很清楚,若不是她的样子实在太虚弱,封奕然会以为她只是在熟睡。
这一切就像做梦一般不真实。
他们才多久没见?原本生动清丽的脸蛋,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封奕然甚至连眼睛都不敢轻易地眨一下。
生怕在闭眼的那一瞬间,床上的人儿会有什么样的变动。
萧子晴的身上插满了各种细管,还戴着呼吸器,病床的四周放着很多台机器,实时监测着她的生命体征。
这样的阵势,封奕然见过。
曾经有一个手下被送到重症病室里,就是这副模样,最后那名手下年纪轻轻的就被绝症夺走了生命。
这,是不是一个不好的预示呢?
不,不会的!!!
脑子里立马就有另一个声音坚决地否决了刚才的胡思乱想,封奕然的唇边不禁漫上一丝苦涩的笑意。
他怎么能把事情往最糟糕的一面去想呢?他的乖宝不会有事!
没有他的允许,萧子晴又怎么能从这个世界离开?别说阎王也要给他封大少几分薄面,就是到了阎王的跟前,他封奕然也要去把人给抢回来!
属于他们的幸福才刚刚开始,他不会让这一切戛然而止。就算要死,也该是他死在萧子晴的前面,有他在前边等着,萧子晴才不会感到害怕和彷徨。
轻轻执起萧子晴的手,封奕然轻声说:“乖宝,是不是觉得太累了,所以想多睡一会儿?没关系,你想睡就睡吧,我会一直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就陪着你。”
什么公司,什么回家,全都被封大少从脑子里彻底地摒弃出去了。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守着他女人,寸步不离,哪怕病房里已经有那么多的高端设备在实时监控,他都不能放心。
待在病房里的更多时候,封奕然也不说话,就是紧紧地握着萧子晴的手,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沉静的面容。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有太多太多的内容。
心疼、焦虑、担忧、难过,可谓五味杂陈,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深刻地体会到,以前萧子晴对他耍赖撒娇的样子,有多可贵。
挂着好几瓶药水,输液的设备是智能化的,将近滴完的时候会自动提示,然后就会有医护人员过来换药。
可是自从病房里多了一个人后,这些设备就发挥不了作用了。
往往还没等提示音响起,封奕然便按铃叫人了,护士好心地提醒过他,不需要这么伤神地盯着,设备从来没有出过错。
但封大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是怕你们要换防护服进来,耽搁了换药的时间,所以提前一点比较好。”
闻言,那护士的眼圈就红了,难过地点了点头,识趣地离开病房。
爱,要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让一个倨傲狂妄的男人事事都以他的女人为先?做任何事情都为他女人考虑,细心体贴的背后,是多么深厚的感情??
守了一个通宵,封奕然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阖过。
钟毓再来的时候,看到他双眼布满血丝,胡子拉碴的样子,不由得被吓了一跳,连忙换了防护服冲进病房。
“你就是要陪着子晴,好歹也顾念一下自己的身体吧??我明着跟你说,这就是一场持久战!你如果一开始就倒下,那往后的日子要怎么办?就算不累,你也要休息!”
说完,钟毓拉起封奕然的胳膊,就要把他拉到沙发的那边。
封奕然的双眸依然紧锁着床上的人儿,面无表情地说:“我没办法休息,只要一刻见不到她,我的心里就不得安宁。”
不是他杞人忧天,而是他不能将萧子晴放任不管。
只有亲自守着她,陪着她,哪怕只是看着那些药水从细管里滴落,只要能握着她的手,那也是好的。
至少,那样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明知道劝不动封奕然,钟毓也闭上了嘴,免得讨人嫌。心里却盘算着,该搬出谁来对付封大少比较好?
除了对萧子晴言听计从,似乎封奕然还从没对谁这么特别过,就连他老爸老妈,都没有这份待遇。
可现在别说指望萧子晴开口了,她自己也只能依靠输液来维持生命。
唉!
安德鲁来病房巡视的时候,发现封奕然还在这里,不由得惊诧地问道:“封,你居然一宿没睡?NONONO,你这样不行!”
即便是重症病人,他们做医生的也不建议不眠不休地守着,病人家属又不是铁打的,照这样下去,没几天就要顶不住了。
到时只怕病人还没醒过来,又倒下去几个了,这不是给他们医生添加更多的麻烦吗?
封奕然不以为意地开口:“都不用劝我了,谁都不能让我离开她。从今天起,我就在这个病房里住下了,反正这里是套房,有足够的空间。放心,我不会影响你们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