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深秋,天气已经很有些凉意了,凛冽的冷风呼呼刮着,吹落枝头枯黄的树叶,兜兜转转旋转着,复又落入大地的怀抱。
苏凉拖着行李箱走出家门,她想过了,既然云城这座城市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她留恋的,不如…就离开吧,反正,她孑然一身,不管去到哪里都是一样。
只是可惜了袁袁的那份工作。
锁了门,她把钥匙交还房东,房东是个善心的老太太,执意把押金和多余的房租退给了她,“苏小姐,其实这房子租给你我真的是挺放心的,不过既然你要走,我当然不会阻拦,那我就希望你往后事事顺心。”
苏凉笑笑。
她想,离开了云城,她至少有选择过自己想要生活的权利,如果她努力的向前看的话,应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告别房东太太,她就下楼了,车位停着的那辆黑色大众朗逸车,是毕业之后苏定邦给她的,说白了其实就是定山内部淘汰下来的公车,既然决定离开,她也不想要了。
车里还有一些她私人的东西,她弯腰进去取了,直起腰身钻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何凡宇,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牛仔裤,依稀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除了…那变得深邃的目光。
苏凉觉得心口一阵撕扯的痛,下意识抓紧了手里的笔记本。
“凉凉,”
何凡宇开口唤她,用的还是以前两人最亲密时的称呼,苏凉只觉得恶心,胃口翻腾的似乎随时都能呕出些东西来,别开头再不想看这张脸。
“我,”
何凡宇痛苦的把拳头捏的很紧很紧,他今天来是…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不想听,我要离开了,至于你,好自为之吧。”苏凉飞快的把笔记本塞进包里,拖着行李箱就走,这个地方,她真的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何凡宇也好,顾斯年也罢,她通通都不想再看见,再也不想看见。
她走的很坚决,何凡宇看着她越走越远,脑子里分明闪过一个声音,让她走吧,你已经残忍的伤害了她,至少可以让她安安静静的离开,选择另一种生活。
只是…
想起梁美丽的话,他痛苦的拧紧了眉头,近三十年的人生里,他都心心念念的感恩着一个害了自己父母的人,认贼作父,如果他不做点什么,何以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他真的没得选。
于是,他看着苏凉的背影,脱口就说,“我要结婚了,是…苏暖!”
苏凉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呢,他怎么会娶苏暖?
可何凡宇却说,“我已经答应了梁姨会好好照顾苏暖,会做的比她更好、更多,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一声。”
她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苏凉失声哑笑,还是老天觉得对她的惩罚太轻了,所以,非得要彻底的把她抽筋剥皮,放在火上烤,让她生不如死,却又不让她痛痛快快的去死?
她单薄的身子晃动着,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去,何凡宇的心狠狠抽动着,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将她抱在怀里好好宠爱的冲动,痛苦的闭上眼睛。
苏凉…终究还是没有倒下,瘦的只剩了骨头的手臂紧紧撑着行李箱的拉杆,那个唯一能支撑自己不让自己倒下的东西,她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说道:“那我…恭喜你了。”
听到她对自己说恭喜,何凡宇几乎就要崩溃,可他知道自己不能,指甲深深扎进掌心,他尽量装着若无其事应了声,“嗯。”
他竟然还有脸答应?
苏凉的身体剧烈摇晃了下,几乎就要倒下去,仅凭了最后一口怒气撑着,手指绷的很紧很紧,紧紧攥着拉杆,“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还有一件事。”何凡宇叫住她。
苏凉站定了,身体已经绷到了极限,就像一张弓,只要再施加多一分的外力,这张弓就会不堪重负,弦断弓毁,而何凡宇,终究还是做了这个推手。
他说,“梁姨说之前给了你五十万,现在她要拿回去。”
“好。”
他又说,“梁姨希望你能给苏暖当伴娘。”
苏凉的脸已经白的看不出一点颜色,听见这句话,她的身体剧烈抖了抖,一口腥甜从喉咙口涌出来,尽管她死死咬着牙关,血还是顺着她紧呡的唇间淌了出来,在一张惨白的面容上,触目惊心。
她用力的点头,默默吐出一个字,“好。”
随着她张口,更多的血涌了出来,瞬间染红了她小巧精致的下颚,一路往下滴,星星点点的溅落在花白的板砖上,而这些,何凡宇通通都看不到。
他深深的看着苏凉的背影,终于痛苦的低下头,“没事了,那我先走了。”
他转身离开。
几乎是同时,苏凉喉咙口泛起阵阵腥甜,终于忍不住了,一口一口的呕着鲜红的血。
她始终站的笔直,以致何凡宇几次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的时候,都没能发觉她的异常,而放心的驾车离开。
“呕,”
苏凉又吐出几口血,小脸几乎已经白的透明,眼前一阵发黑,倒在了血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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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连绵不断的下着,一眨眼苏凉已经在医院住了三天。高级病房环境好的令人发指,加湿器不断向外吞云吐雾,墙角摆着一盆硕大的滴水观音,窗台是盛放的玫瑰。
她静静看着这一切,大大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动。
病房门打开,走进来一道颀长的身影,简单的医生白袍被他穿出几分不羁的味道,男人烦恼的扯着头发,讨饶似的望向床上的人,“苏凉,你都三天没吃东西了,你再不吃,我只能让人继续给你挂营养液了。”
没错,这人就是陈男,那天顾斯年把人送到医院之后,就动身去了美国,临走之时把苏凉托付给他照顾,他的原话是这样的,要苏凉少了一根头发,他就拿脑袋来抵。
这不,为了这颗脑袋,他简直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苏凉,嘘寒问暖,鞍前马后,只差没有二十四小时陪吃*,当然,顾斯年的女人,让他陪他也不敢。
可问题是,他大少爷生平头一回巴心巴肺的伺候一个女人。
偏偏…这个女人竟然不领情。
不吃不喝不睡,也不说话,要不是每天输营养液维持着,她这会保不齐已经瘦成干尸了,好吧,他承认自己是实在没办法了,可问题是…
为什么顾斯年不亲自来照顾她?!
他真的要疯了。
至于顾斯年…他又何尝不想把握机会留下来照顾苏凉,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