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森大师是个不会轻易相信人的人,而且,时家也不是那么好随便进的。
难道,他是听到了什么消息,然后自己跑去的?
时北辰俊眉微蹙,沉下眸子,继续看着眼前手术室的大门,心中忽然浮上一丝不详的预感。但他没有细想,便直接让朱秘书过去将鲁森大师接过来。
就算手术已经进行了一半,但也需要以防万一。
半个小时后,鲁森大师从还没解锁的一条路上畅通无阻的到达了医院,并被带到了手术室门前。
听时北辰说让他进去之后,鲁森大师一脸惊讶,“时,你不是之前还传消息过来说心脏没到,手术要推迟时间了吗,现在心脏到了?”
时北辰眉心一蹙,但此刻却不好追问什么。
于是他摇摇头说:“事情复杂,待会再说,你先进去看看手术进展得如何了。”
“好。”鲁森大师跟自己的学生们吩咐两句,便一同进了手术室。
走廊上坐着的叶父听见他们的谈话和称呼,猛的反应过来站了起来,“您就是鲁森大师?!”
叶父见时北辰投以肯定的眼神,眼睛里顿时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鲁森大师来了,那手术……就不会再失败了吧?
鲁森大师来了,叶子夏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对,她一定能活着出来,一定!
叶父这么想着,脸色顿时好了不少,目光灼灼的看着手术室的方向,什么也不做,心里一直不断的做着祈祷。
与此同时,鲁森大师已经消毒完毕,穿上手术服,进入手术室。
听到声音,叶子时立刻回眸看去。
在见到那张跟报纸上一模一样的外国面孔时,她的目光猛然变得了凌厉起来。
她迅速迎了过去,站在他们的跟前挡住他们。
“你们不能进来!”她的声音掷地有声,含着浓浓的愤怒。
鲁森大师明显是十分惊讶。
他还从来没有试过,在他想要进入主持一台手术的时候,被严词拒之门外的。
叶子时被压抑着的情绪翻涌着,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一时也顾不上对方听不听得懂中文,便开口用中文说:“是不是时北辰叫你来的?是不是他让你破坏手术?是不是他见手术又有了希望,所以不甘心,又重新找来了帮手?”
她气急,所以说话的语速极快。
本来鲁森大师还能听一些简单的词语,可遇到语速这么快,又很长很复杂的句子,他就闹不明白了。
他只隐约听到第一句中,时北辰名字的读音,还有几个单词。
便以为她是在问,是不是时北辰让他进入手术室的。
他想想便觉得理解了,毕竟手术进行到一半,忽然有人进来插一脚,也许会影响到正在进行的手术,还有手术医生的判断力。所以,对方生气,他可以理解。
于是他点点头,用绕口的中文说:“是的。”
叶子时的言语忽然失去了力量。
对方居然如此坦诚的承认……该是有多不拿她当一回事?
她伸出手,拦住他们,“总之,你们不能进来,请出去。”
这一句,她说的是简单的英文,鲁森先生听了个一清二楚。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的脸色变得不太好,但出于礼貌与责任心,他还是开口问询:“我是专程来给叶子夏女士做手术的,我有责任进入。不过我会旁观,除非当手术出现失误和紧急情况。”
鲁森先生平日里性格有些怪异,但面对手术和自己应允过的事情,却一直都有着极高的责任心和非一般的倔强。
不过,这句话叶子时没太听懂。
倒是那边的蒋逸尘忽然停了手,让身旁的助手给抹了把汗,然后朝着鲁森先生微微礼了礼,说:“请您过来吧。”
说完,他又看向叶子时,轻声说:“没事,就让他在这看看。”
虽然他不知道中间出现了什么事,导致叶子时如此防备,更不知道这事情又跟时北辰有什么关联,但鲁森大师的性格他是听说过的。如果不让他过来,他肯定不会走。
更何况,有鲁森大师看着,他也觉得与有荣焉。
没有医学界的不崇拜他的。
蒋逸尘都这么说了,为了手术能够顺利进行,叶子时也只好憋下心头的害怕和愤怒,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然后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
这一场后接的手术,一共进行了四个小时才结束。
到了后面,大家都有些体力不支,鲁森大师也几番开口指点。
一开始,叶子时还怕出什么岔子,但渐渐的却发现,每次经过他指点之后,蒋逸尘总能恍然大悟,做得更好。
于是,叶子时也就不再阻拦。
等到手术终于结束,缝合完毕的时候,整个手术里的人,都几近虚脱。
倒是鲁森大师看着蒋逸尘的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走到蒋逸尘的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目录欣赏地开口:“你很棒!你的老师是谁?”
蒋逸尘脱掉手套和手术服,拿上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和血珠,脸色苍白的说了自己老师的名字。
但那个人并不出名,想必鲁森大师也没有听过。
可他却并没表现出看不起,反而更加赞赏,“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好医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在哪家医院任职?我想在下个月的稿件中,将你的名字告诉给大家。”
蒋逸尘一愣,倒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受到鲁森大师的赞赏。
心中顿时一阵滚烫,但刚想说话,他便忽然眼神一黯。
“抱歉,鲁森大师,恐怕不能告知您我的姓名。”
“为什么?”鲁森大师惊讶地看着他。
犹豫片刻后,蒋逸尘委婉地说:“其实,我的职业不是医生……甚至,我虽然读了医学系,却没有毕业……希望鲁森大师切勿将我的事情,说出去。”
听到此,鲁森的表情大变。
他盯着蒋逸尘看了足足一分钟,才忽然一拍手,面露惊喜:“那么,你是个天才!”
蒋逸尘愣住。
“没事,我会沉默,但我希望,你能有机会做我的学生!”鲁森
说完,又觉得自己太过鲁莽,便又耐心说了一些话。
蒋逸尘都一一听着,一一回应。
此时,叶子时已经换好了手术服。她浑身都冒了好几层的虚汗,将衣服都几乎湿透,但她却还是强撑着,一刻也不肯放松,甚至亲自过去,推着叶子夏的推床进入隔离好的病房。
等到门关上,她透过玻璃,清楚看到叶子夏身旁的生命探测仪,一声接着一声,缓慢而清晰的传来心跳的韵律时,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刚才,蒋逸尘充当翻译告诉她,鲁森大师说,手术很成功。
虽然过程跌宕起伏,充满了波折,但手术进行得很好,移植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只要看叶子夏的恢复能力和对心脏的适应能力了。
叶子时伸出手碰上那层玻璃,眼底浮现一层水光。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回荡的,就是叶子夏的那句:姐姐,我原谅你。
就在这时,叶父已经快速追了过来,他盯着里面的叶子夏看了好几眼,然后焦急的问叶子时:“怎么样了?子夏的手术成功了吗?”
叶子时压抑的情绪,在此刻忽然溢了出来。
她故意让自己忽略那道跟随而来的英俊身影,只是看着叶父,红了眼眶,但嘴角却扬起了微笑,“成功了,子夏的手术很成功。”
听到这句话,叶父身子一晃,紧接着,便立刻露出了笑容。但同时,眼底却跟叶子时一样,溢出了泪水。
两个人,在此刻,都一边笑一边哭,像个神经病。
但却正因为此,而更深刻的表达了他们此刻的开心与感动。
不知道是不是心电感应,刚才晕倒的叶母,此刻也正好醒过来。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医护人员,然后找到了此处。
叶子时赶紧伸手扶住叶母,红着眼眶再次颤声重复刚的话。
叶母一听,整个人僵了好几秒,才猛地反应过来。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她太高兴,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
好一会,一家人才终于冷静下来。
叶父抹掉眼角的泪水,问道:“听说,手术是逸尘做的?”
“对。”叶子时也抹掉眼角的湿润,想起蒋逸尘,她心中满是感动,“多亏了他,子夏才……”
叶母愣住了,她听完子夏的“遗言”,就已经彻底晕了过去,所以根本不知道后来的事情。
手术,居然是蒋逸尘做的?
“他是医生?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叶母满脸惊讶。
对于蒋逸尘,他们了解的不多。
虽然蒋家和叶家曾经也算是快要结成亲家的关系,但说到底,都是为了利益,哪里会仔细去了解这么深层次的东西。而且,叶子时从未在他们跟前说过蒋逸尘的事情。
当时,她心中百般不情愿,但为了叶家,这才点头。
所以,叶父叶母也就刻意不去提及蒋逸尘。
不远处,时北辰站着,身影笔直如松。
他看着她的方向,薄唇紧抿呈一条线,眼底浮现一抹浓浓的,谁也看不分明的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