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相梦高估了自己,她的强硬并不能战胜一切,只听见“喀喇”一声,许相梦落地狠狠一扭。
“大人!”夜央语气急迫,蹲在许相梦脚前。
“夜师爷我没事!”许相梦语气更加激动。
夜央疑惑,许相梦跳落瞬间,她为何推开了自己的手?许相梦收起了激动的情绪,笑着说道:“我真的没事,踩碎一根树枝罢了。”
许相梦说罢抬脚脱离夜央的手,当真有一根枝子在她脚下,只是那一声,绝非全是枝子断裂之声。
一瞬间,许相梦不仅学会了强颜欢笑,也学会了强忍痛苦,脚上的,心上的。
“夜师爷我真的没事,你看我可以走。”许相梦说着便走了几步,又说:“跑也行。”
许相梦当真跑了几步,只是脚上的疼痛化作了紧皱的眉头,而她所背对的夜央,看不见她的痛。
许相梦继续迈步前行,夜央立于树下,凝望许相梦小步远走的背影,想着的还是她无事的笑容,心话:大人,原谅我对你的有所隐瞒,但我会一点一点说明,终有一天,一无保留。
许相梦忍了一路的痛,她从来没觉得走过哪段路如此之长,也从不觉得某一个夏夜能如此凉得发冷。
回到县衙,许相梦坐在床上揉着扭到的脚踝,神色平静却心思翻涌。想起所有夜央对她曾经的保护,那温柔的眼神,关怀的口吻,温暖的怀抱,果然是哥哥对妹妹的呵护吗?许相梦曾经幻想过,夜央是喜欢她的,就算是喜欢身为男子的她,她也接受,但事实居然是这样。
“夜师爷,我讨厌你!”许相梦一下拍在自己脚踝上。
“啊!”
许相梦一脸怨恨,放空身体躺倒床上,往后伸手摸着枕头,却抓着了放在床边的那条痕迹累累的帕子。
许相梦一把抛掉手上的帕子,就像把夜央狠狠砸在地上一般。只是帕子轻轻落地的一瞬,许相梦的心却像被千斤巨石砸中一般沉痛。
“过分,居然把我错看成别人,老子是天不怕地不怕,可老子也不怕水,老子无亲无故,更没有你这样的亲人,老子是知县大人,是许相梦,是骰子,但就不是什么夜瑄!”许相梦一阵怨怒自说自话道。
许相梦翻了一个身脸朝下,恨不得钻个洞埋了自己,如此被愁苦忧烦纠缠的自己。
一夜过去,许相梦竟醒在凌晨,房内的烛火燃熄,天边是夜与晨的交际。许相梦有些恍惚起身推开窗户,蓦地一脸愕然,道:“这么早!”
许相梦干脆地收手,窗户“啪”一声关上,许相梦打着一个哈欠往床上走回去,脚下似乎踩中了什么。
一顿步,许相梦低头看见被自己踩住一个角的帕子,心头蓦地一怔,许相梦缓缓抬脚重重踩下,踩踩磨磨,发泄一整夜都未挥散尽的怒火。
“滚吧,老子不需要你!”许相梦一脚把帕子踢到角落。
许相梦也是睡不着了,不知怎么的,觉得在县衙待着也是心里烦躁。因而大清早的,许相梦就摸出了县衙。
分不清到底是不知不觉还是内心引导,许相梦竟走到了百骨井,大榕树依旧是那棵大榕树,百骨井依然是那口百骨井,四围安静无比,了无人影。
许相梦本是一脸沉静沉默,可当抬头看见风中曳动的榕树,耳中传来树叶交碰的声响之时,昨夜的情景似乎再现,夜央的话在耳边响起。
许相梦突然跟发了疯似的往百骨井冲去,整个人靠在井沿上,朝着井里撕声大喊。
“啊!”
许相梦的喊声无限拖拉延长,井壁的回声更是气势如虹的反馈。许相梦的脑子如同被震碎一般裂痛,可这样就听不见夜央的那些话,脑海中的许多不愿看到的或真或假的画面也驱尽。
许相梦承受到了极点,终于将沉痛的头和身体从井里撑了出来,倚着井围坐下,许相梦从未觉得如此安静过。
许相梦静坐多久,风吹树叶就响了多久,她却丝毫未闻。
走会繁闹的大街上,许相梦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街上许多人的嘴都是一张一闭,他们都在说话呀,可为什么,她什么声音都没听见,就像梦里的无声情形一样。
许相梦慌了,难道自己是在做梦,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很痛!
许相梦更慌了,不是在做梦,难道她聋了?许相梦一把抓住走过身边的大叔,着急说道:“大叔你跟我说句话!”
“小伙子你怎么了?”
许相梦只看见那位大叔嘴巴动着,却完全听不到声音。许相梦放开大叔,又找了大婶,大哥,小姑娘,小弟弟,果然,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我聋了?”
许相梦呆滞于街头一刻,二话不说朝医馆冲了过去,她怎么可能聋了,她不可能,不可以聋!
“大夫!”
许相梦尽情扯开了嗓子喊着跑进医馆,医馆内,大夫正在为一位病人正骨,一时间,二人痛喊大喊交响。
“大夫,我耳朵听不见了!”许相梦拽着大夫一旁,丝毫冷静不下来。
大夫嘱咐一旁学徒来做接下来的处理,而他则带许相梦走到一边坐下,大夫张嘴说话,许相梦确实一个字也听不见。
“大人耳朵怎么了?”
“大夫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我是不是聋了,是不是以后都听不见了?”许相梦完全冷静不下来。
大夫轻轻按住许相梦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着急,许相梦稍稍冷静,大夫接着就对她的耳朵做了检查,又进行一些穴位刺激。
“大夫怎么样?我的耳朵是不是聋了?”
许相梦慌急不待,大夫却摇摇头。
“大夫意思是,以后我都听不见声音了?”
许相梦正感受到心死凉意,大夫赶紧摆手示意不是那个意思。
“不会聋?”许相梦又有了一丝希望。
大夫点点头。
“太好了!”许相梦松了一口气,可此刻她确实听不见任何声音,便问:“可是大夫,我现在什么都听不见,怎么样才会好?要多久才会好?”
大夫举起一只手掌五根指头,又举起另一只手掌,总共十根指头。许相梦便尝试猜测,说道:“五天?十天?不会是五十天吧?不要是五年十年,五十年吧?”
大夫摇摇头,走到一边举笔写上“五到十日”,大夫将纸递给许相梦,万幸,这几个字许相梦能够看懂了,便道:“最少五日,至多十天,我就会重新听见声音?”
大夫再一次点头,许相梦彻底松了一口大气。
“太好了,还好没有聋,不然,不然……”
耳朵没有彻底失聪还算幸运,可许相梦又开始担心了,她要就这样回去县衙吗?
许相梦谢别了大夫便离开了医馆,这么安静的周边还真让许相梦感到不适应。
“怎么办呢,回县衙?”许相梦想到夜央,脚下便不禁滞步。
“不回,再也不回了。”许相梦听不见了,说得却是更大声了。
许相梦开始游荡街头,无声的街头,越走越觉得疲惫困乏欲睡。许相梦头脑一热,若是趁着这个机会,干脆离开高涯县也是不错的选择,但仔细一想,双耳听不见任何声音,又没钱,能走去哪儿?
自从一股脑地认定了夜央对她好是因为夜瑄,许相梦心也冷了,彻底也不抱有任何希望了,她对夜央的怨恨整蒙乱心神,趁热打铁,不如不顾一切离开算了。
“找个地方,待几天,搞点钱,等能听着声了,走了算了!”许相梦心里如此打算。
许相梦虽然想得挺不错,可也只是想来简单,她在高涯县里也没什么好朋友,谁能收留他?还有,她能去哪搞钱,赌也没本,帮工,有了上次糊灯笼的经验,她只想算了吧。
正陷入迷茫之中,许相梦死气沉沉一个抬头,不料想老天爷竟然给她送来了一个人,愁容乍地一挥而散,许相梦一脸激动地跑了上去。
“杨二少爷!”
许相梦跑到杨景佑跟前,反正也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干脆不管,许相梦狠拽着杨景佑就往没人的巷子里边走,一连串举动就像光天化日之下的绑票似的。杨景佑一头雾水,被许相梦活生生拽进了巷子,也不反抗,他问什么,许相梦也听不见。
走的差不多了,许相梦一把把杨景佑扔在墙上,抬起一条腿踩在他手边的墙上,一手压住他的肩膀,面露怒色,双眼直盯着他。
“大人,你怎么了?你要干嘛呢?”
许相梦看着杨景佑嘴巴动着,而她却听不见丝毫声音,心情一下子便烦躁了,怒道:“杨二少爷,你什么都别说了,说了我也听不见,你只要听我说话,懂我的意思,就点头。”
杨景佑一脸茫然注视着许相梦,目光略显惊惧,颤巍着不停点头。
“别点了,只要点一下就够了。”许相梦一来气托住了杨景佑的下巴。
许相梦将自己愚蠢的行为导致假性失聪的事情经过和大夫的诊断都跟杨景佑说了,最后说道:“所以,这几天我不能回县衙,我就想去你家待几天,而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个事,说,你帮不帮我这个忙?”
许相梦这是在求人帮忙,可语气和表情根本就是在威逼强迫杨景佑答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