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本来是黑漆漆的,船灯杆挑着的灯火也照亮不了多大的地方。 随着风吹动灯笼,更显得影影绰绰的。
船在河心迎着湍急的水流,溅起一股股的浪花,波浪也不住的涌起又落下。
而柳雅见那原本是灰白色的浪花,泛起了一团团的红。是血红!
几乎是与此同时,那一直存在的“砰砰”凿船声,突然间停止了。
柳雅的心猛地一缩,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紧张、又或是愤怒?
“小蚂蚱!”柳雅忍不住朝着水里大声的喊着,希望小蚂蚱能露个头。
然而,她的声音未落,又一团血色的水花泛起,然后是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从下面猛地一冒。
柳雅正紧张的朝水里看,船的高度距离水面也有一人多高的距离。但那个人影突然从水下冒出来,还是让柳雅吓了一跳。
“不是不是,这个不是。”马有船工水手喊话。
柳雅吸了一口气再往水里看,才明白船工们说的“不是”,是指这个冒出来的不是小蚂蚱。
有一个船工离的近,用手里的竹竿去挑。另外两个也赶紧过来帮忙,三个人用竹竿把那个人从水里拽了来。
等到把那个人扔在甲板,柳雅才看清那些船工手里拿着的竹竿顶端,都有一个很大、而且锋利的钩子。
那个被扔在甲板的“人”一动不动,身的水流在甲板,竟然是红色的。
有船工将那个“人”翻过来,见他穿着一件特殊材质的连体服,整个头脸也是蒙着的,只露出一双闭着的眼睛,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又一个。”船工又发出惊呼,继而还是如刚才那般,将另一个“人”钩了来。
柳雅微微松了一口气,她知道既然有人被接连的弄来,那证明小蚂蚱没事。
可又一转念,觉得不对劲儿。这小蚂蚱从刚才跳下水去到现在,没有五分钟也得三分半了,一个人的肺活量再大,能憋多久?更何况,还要进行激烈的打斗。
“小蚂蚱,能听见吗?来啊。”柳雅跑到船舷,又朝着水下喊去。
同时,她不断的围着船舷转,想要从各个方向看看能不能有小蚂蚱的影子。
继而,又一个穿连体服的尸体漂了来。却仍旧没见到小蚂蚱的影子。
“下去一个看看啊。已经这么久了,算是体力超长的人,这极限也该到了。”柳雅跑到把头张的面前,指着她刚才栓好的绳子喊着。
把头张看了柳雅一眼,朝着左右两边的船工摆了摆手。
在柳雅以为把头张是准备派人下水查看、帮助小蚂蚱的时候,把头张竟然喊道:“掉头,快开船!”
“什么?小蚂蚱还在下面呢。”柳雅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然会如此的愤怒。
她原本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可是现在竟然满腔的热血恨不得自己亲自跳下去看看小蚂蚱的情况。
“不能停,还不知道有多少水鬼呢。我们得趁着这个时候赶紧离开这片水域。”把头张一般说着,一边又朝船工们喊道:“左右船舷各留下两个人查看,眼睛都睁大点,盯紧了水里的情况。其余的人,都去开船,离开的越快越好。”
“小蚂蚱你们不管了?他为了你们才跳下去的,他现在生死未卜。算是他没事,可是你们开船跑了,他从水里出来怎么追得船?追不的话,这茫茫的一片江水,又是天寒地冻的,你让他怎么活下去?”
柳雅震惊不已,觉得这件事简直不可思议。她有种预感、或者说是强烈的希望,希望小蚂蚱还活着。
可是她能够想到,如果小蚂蚱冒出水面,看到的是已经开船远去的同伴,他会多么的绝望?
而在那种绝望之,他可能会很快因为体力不支、因为体温骤降,而再次沉到水里去,再也不会来了。
柳雅一想到这个小小少年的勇敢,和他将要面临的结局,心莫名的抽痛着。
当年,她所受到过的磨练,那非人的炼狱般的经历,再次鲜活的从脑海冒出来。让已经不再麻木无情的她变得痛心无。
“柳公子,如果现在不走,我们再被水鬼盯的话,真的完了。这是小蚂蚱拼命换来的时间,我们是要趁着现在逃离这里。水鬼也有水域的限制,离开了他们的领地,不会再追了。”把头张摇摇头,再次说道:“这是他的命,是他的职责,他应该做的事。”
柳雅愣了一下,狠狠的咬了咬牙。
她当然明白,对于一些有着特殊任务的人,他们生来是为了迎接死亡的。而死亡的结局大多也都是一样的,早在他踏入这个圈子的时候,背负起来了,逃不脱宿命的安排。
把头张见柳雅满脸的悲切,叹了口气,然后叫了一个船工过来,指着柳雅刚才栓好了一头的绳子,道:“把这绳子扔下去吧。然后你在这儿守着,见着小蚂蚱抓住了绳子,把他拉来。要是有水鬼拉住了绳子,直接砍断。”
说完,把头张无奈的拍了拍柳雅的肩膀,道:“柳公子,你是个好心人。但是我们一船的人,都是命啊。还有这一船的货,那是我们东家的命,东家的船沉了,他那一家子也要喝西北风,所以只能这样。”
无力、无奈、无助的痛苦揪扯着柳雅的心头。但她也明白,这是把头张所能做的,最大的权限了。
他说的没错,这船的几十条人命,也是命。
柳雅又回头看了一眼,又看看已经是茫茫一片的江面,忍不住又喊了一声:“小蚂蚱,你来啊!”
可是,仍旧没有回音!
柳雅心里清楚,这么长的时间,的确已经达到了人类的极限。算小蚂蚱真的是天赋异稟,又有家族的秘技傍身。只怕也是……
“把头,快看那儿!!”刚才被把头张吩咐抛绳子的船工突然指着左边的一片水面,大声的喊着:“又冒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