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影卫来说,平时能有一碗饭,睡觉能有一张席,这是最好的安置了。
如今柳雅让她睡在同屋的软榻,这对阿宁来说真的是太过优越又舒适的环境了。以至于过了快半个时辰了,她还没有睡着。
柳雅也没睡,她挪到床边,往阿宁躺着的软榻那边看过去。
阿宁听到柳雅挪动的身子回头,见柳雅一双晶亮的眼睛在夜里分外的清亮。
可是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阿宁总是觉得柳雅的眼底闪出几分让她熟悉的光彩。可她确定自己从未和柳雅相处过啊。
“是不是好我的眼神有戾气?”柳雅一笑,收敛了身的气势。
她刚才也不过是为了试探一下而已,没想到阿宁竟然也能够感觉到柳雅的另一面。
但是这也足以证明,阿宁真的不简单,起码她的直觉很准,而且她必定是手沾染了血腥的。
阿宁却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垂下眼睑,没有再和柳雅对视了。
柳雅也没有一定让阿宁回答的意思,道:“其实我有一些手下,也是做着刀头舔血的事。可他们渐渐的都把自己融入阳光之了,他们接受了新的生活,杀手只是他们的工作而已。”
“我不是杀手。”阿宁简短的说了这五个字。
“我知道,但是你为了任务和命令去杀人。最开始这并不是出于你的本意,但是你毫无机会选择。”柳雅说完,叹了口气,道:“我没有想到,解放了一个十七,又来了个二十五和四十。”
阿宁再次向柳雅那边看了一眼,用很平静,但很低的声音道:“太子妃菩萨心肠,可是菩萨也未必能够普渡众生。”
“是啊,我没想当菩萨座下的白莲花,我也知道我一己之力不可能把所有人带到光明、和平、民主、平等的世界去。其实我骨子里还觉得不平等的事情也挺合我心思的。”
柳雅说完,暗搓搓的笑了两声,继续道:“不过我觉得,不平等的是身份,而不是一个人的本质。骨子里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做的事情不同,自然规矩也不一样。我从不试图破坏别人或是其他行业的规矩,但我较崇尚公平交易。”
阿宁似乎没听懂,又抬头看了看柳雅,然后一本正经的摇头。
柳雅道:“说简单点,是你现在给我做影卫,我需要你的保护。但我不是无偿的所求你的人生,让你只为了我而活着,其实你可以为了自己而活,你保护我是一份工作,我给你工钱,等你老了之后,做不了这份工作了还可以带着钱去养老。”
柳雅的话说完,阿宁的身子一颤,从软榻坐了起来。
柳雅问她:“怎么啦?感觉我的话很震惊?”
“是。”阿宁说道:“其实影卫从来没有活着离开影卫阁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们要从年轻做到年老,当他们身体的素质下降的时候,也没有养老一说,而是要为主子流干最后一滴血,自尽在主子的面前。”
“为什么?”这次换成柳雅不理解了。
作为影卫这么危险的行业,能够活到老已经不容易了,却在老了之后还要自杀,这又是什么道理?
阿宁勾了勾嘴角,似乎是想笑。但她应该是受了太多的磨砺和训练,所以感情已经不能够左右她的心情了,更不会轻易表现在她的脸。
因而,笑容只展开一半,阿宁再次扳起脸,平静的道:“因为影子已经成了主子的一部分,主子做过的所有的事情,影子都知道。这样的影子是为主子生、为主子死的,没有脱离主子的道理。”
柳雅明白了,因为影卫和主子形影不离,所以会知道很多主子的秘密或是癖好。
有些正常的主子还好。如果是遇到了有心谋反的,或是怪癖变态的,那影子知道的太多了只能被灭口一条路了。
看来,对于影卫来说,要么死在敌人的刀下,要么死在自己的刀下。
虽然所有人都要死,但影卫的死绝对不是掌握在自己或是命运的手里,而是被捏在主子的手里的。
想到这里,柳雅忍不住又问道:“那如果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些事,你会照办吗?我们可以试着像是古勋和沧千澈那样,做一对配合默契的主仆。”
阿宁怔了怔。然后道:“十七当年是影卫阁最好的影卫,没有之一。但是他次被带回影卫阁,也是受了很重的刑罚。阁主是要警告我们,谨记影卫的职责,不可有半点偏差。”
柳雅知道,这话题怕是要谈崩了,因为阿宁和漠看起来都不像是太容易左右的人。
却没想到,两个人静默了片刻之后,阿宁突然又说道:“但只要主子不让我出卖影卫阁和阁主,我愿意对主子忠心,也愿意言听计从。”
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说,阿宁愿意接受改变?
柳雅一笑,没有紧抓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长长的舒了口气,道:“行了,今天的聊天很愉快,我们接下来试着好好相处吧。毕竟,我的命也是系在你手的。”
要拉拢阿宁,要让她为自己所用,是不能太着急的。
反正柳雅也不想探听影卫阁的秘密,只是想要身边多一个可靠的帮手而已。
阿宁也不再说话了,这次好像她也是没有多久睡着了。
柳雅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放缓,不多时也是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很早的时候,柳雅听到了开门声。
她一开始以为是阿宁要出去,但是脚步声是从门口轻轻响起,然后到了床边,柳雅知道是沧千澈来了。
柳雅睁开惺忪的眼睛,见沧千澈紧抿着唇、冷着一双眼,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柳雅的心头一梗,生怕沧千澈是真的有什么事。
可柳雅还没来得及翻身坐起来,看看沧千澈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她已经被沧千澈扑过来的身形狠狠地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