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哄睡了玉珍,苏贵妃累的有些腰酸背痛,这孩子就是太有精力,总是不停的折腾。
“这孩子就是跟皇上亲近,寻常从没有这样晚睡的,今日瞧着皇上在这是要玩疯了。”贵妃坐在铜镜前拆卸发髻,眼角撇着坐在大榻上的皇上嗔笑道。
萧祁闻言也没看贵妃,就道:“朕的女儿,自然是跟朕亲近的。”
“还这么小脾气就大得不得了,臣妾每日看着她就不知道要费多少心。皇上也不好一直这样纵着她,免得惯出个骄纵的性子来。”贵妃是真的有些发愁,玉珍的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性子大的不得了,稍不如意就大声哭闹,哭的人脑仁都疼了。
“朕的公主脾气大些也无妨,难道还有谁敢给她气受不成?”萧祁回了一句,抬头看着贵妃,就看到她灯光下的容颜带着大大的满意的笑容,一时面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
“皇上这样说可了不得,等到玉珍懂了事儿,只怕越发的管不住了。”贵妃美艳动人的面容上带着浓浓的笑意,有了孩子两人之间的话题也就更多了,不似以前那般自己总要绞尽脑汁想这要说什么。
萧祁半靠在软枕上,一靠上去,就觉得这软枕小了些,许是里头填充的棉絮有些少并不怎么舒服。想到这里不由得就想起颐和轩的软枕来,又大又软,靠着它就好像整个人都被包裹住了一样。
这屋子的香气也很浓郁,萧祁本身不是很喜欢这些浓郁的香气,姒锦那儿更喜欢的是自然香。很少会有燃这样浓郁的香熏屋子,坐的时间一长,不免觉得喉咙里有些不舒服。端起茶盏喝口茶冲一冲这味道,入口的茶叶还是他以前喜欢的味道,只是怎么喝进口中就觉得不太对味呢?
玉珍公主被奶娘抱走了,诺大的屋子里除了萧祁跟贵妃,就只剩下矗立在一角的宫人。儿臂粗的蜡烛将屋子里照的十分明亮,除了贵妃摘去首饰放在桌上发出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如此安静,带着几许疏离冷淡的味道。
贵妃眉心轻蹙,悄悄地抬头看了皇上一眼,只见他原本靠向软枕的身体又坐直了。此时隽秀的眉眼在灯光下越发的出瑟佑人,一双浓眉轻轻皱起,连带着那双黑眸都多了几分清冷的气息。贵妃此时看着这张脸,胸口也有了几分急速的跳跃。但是为什么又皱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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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来想去,贵妃也没想起今晚上有什么错处,实在是想不通他又有什么不高兴了。最近这一年多来,皇上的性子真是越发的难以捉摸。以前皇上初登大宝,会顾忌群臣,连带着待她跟皇后都是十分的上心。可是自从皇后把那个熙婉仪抬起来之后,其父兄在朝中多有动作,几次三番搅乱朝局,连带着她父亲的几次安排全都落了空。不知道是误打误撞,还是特意安排,皇上在这些动荡之下反而借机收回了诸多权利。
上回母亲来时还说,如今在朝堂上皇上威严日重,她爹爹出言奏折也不似以前那么随心所欲了。
联想起这些,又看着皇帝的眉眼,贵妃心里这个时候也有些忐忑不安起来。母亲一直催着她再要个孩子,最好生个皇子,可是自从生了玉珍之后,接二连三的出事,皇上跟她之间还并未同房。只是这样的事情她要怎么跟母亲说?她也是要脸面的,要是家里头知道这些,不知道明岁选秀会不会给她送个妹妹进来作伴,还不够恶心她的。
她可是知道卫国公府是有这个打算的,也不晓得皇后怎么就能忍得下去的,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贵妃越想心里越乱,看着萧祁皱起的眉眼,心里也有几分忐忑不安。一头乌发全都散落下来,她又用梳子绾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将发丝缠起来,她记得皇上喜欢干净利落的样子,满头黑发随意披着成什么样子。
将头发绾好,贵妃深吸一口气,脸上带了得体合宜的笑容,这才起身抬脚走了过去,看着萧祁说道:“皇上,天也不早了,明日还要早朝,早些歇了吧。”
萧祁猛不丁的听到贵妃的声音,就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之间她穿着一袭紫色的中衣,一头黑发挽在脑后,齐齐整整的一点碎发也无,灯光下发丝上油亮生辉,还传来淡淡的桂花的香气。大晚上的还用桂花油摸了头发,看着那油腻腻的样子,不由又想起姒锦散着头发根根分明的模样。
贵妃的得体、适宜,越发的就衬托出脑海中姒锦的随意、慵懒没个样子的懒散来。
一个即便是在夜里共寝也将自己收拾的不出一点错处,得体的笑容,合适的装扮,还有那无可挑剔的发式,一切太完美,便少了浓浓的烟火气,多了几分贵妃的。这才是嫔妃该有的样子,姒锦那样的哪里像是嫔妃,在他面前一点样子也没有,就知道耍赖。
萧祁越想越是意兴阑珊,随着贵妃的话便站起身来,牵着她的手往寝室走,边走边说道:“爱妃有心了,年关将近,朝上政务繁多,倒是无暇多顾玉珍,你寻常多看顾着才是。”
听到皇上这话,贵妃面上的笑容又欢快起来,“玉珍是臣妾的女儿,我自然是要好好的照顾她,皇上再也不用担心。只是玉珍虽然年龄小还不晓得事儿,可是却对皇上记得极牢,您有空的时候就来看看她,保准她整日笑呵呵的再无烦恼的。”
萧祁闻言淡淡一笑,却没应声。
两人相携坐在床边,贵妃侧过身来给萧祁宽衣,纤细白希的手指刚落在他的腰间,就听到外头有声音传来。贵妃眉心一皱,手里却未停下。萧祁却是一把按住贵妃的手,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外头管长安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启禀皇上,颐和轩那边宣了院正大人。”
萧祁跟贵妃同时一愣,贵妃是面带铁青,萧祁却是一下子站起身来,“进来回话。”话音一落,抬脚就往外走去。
贵妃一看萧祁这样子,气的胸口直跳,交握的双手几乎拧成一团,咬咬牙抬脚跟了上去,抓了外头的大衣裳披在肩上。
管长安垂头弯腰快步进来,看着还一身正装未除的皇帝愣了一下,但是很快的就开口说道:“奴才让和时意回崇明殿当差,半路的时候正好遇上院正大人进了颐和轩。当是颐和轩灯火通明,院子里颇有些声响,和时意就过去看了看,这才知道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儿熙主子似是呕吐不止。和时意心里没底,就来回了奴才。”
管长安心里也摸不准,这是熙婉仪争宠呢还是身体又不好了。看皇上待熙婉仪的热乎劲,他也不敢瞒着不报,万一要是真的有点什么,他可担不起皇上的怒火。比起被贵妃记恨,他更怕皇帝对他不满,这才顶着压力报了上来,还被茅东林那老小子给绊了一跤,差点跌个狗吃屎,这个仇记下了。熙主子只是吐得厉害,让茅东林这老小子暗下黑手,他偏要说个呕吐不止,以皇上的心思,必然会抬脚就走。
苏贵妃刚走过来就听了这么一句,面色泛黑,这是明着争宠来了?当下用力压下心里的怒火,正要开口,就听到皇上说道:“熙婉仪才大病初愈,呕吐不止怕是不太妥当,朕过去看看,爱妃早些歇息,改日朕再来看你。”
贵妃所有的话都被压了回去,皇上一句大病初愈她还能说什么?挤出一丝微笑,贵妃强忍着怒意,开口说道:“皇上,臣妾跟你一起过去看看吧,心里着实有些不放心。”
“不用了,天冷夜寒,爱妃若是因此受寒,朕心里也过意不去。”萧祁说完将贵妃按在榻上坐下,“朕这就走了,你早些歇息。”说完萧祁大步走了出去。
贵妃坐在那里,只觉得手脚冰冷,看着被掀起的帘子飘落回来荡起的涟漪,就像是对她的嘲笑一般,来回起伏。
好一个熙婉仪!
花姑姑进来的时候,特意放轻了脚步,看着贵妃娘娘的脸色心中打鼓,其实她自己的脸也说不上多好看。真的没有想到熙婉仪居然真的敢胆大包天,居然有这样的手段截走皇上,而且她还成功了!
她在外头候着的时候,看着皇帝的脚步又急又快,跟在后头的管长安一溜小跑的才追了上去。看到那一刻的时候,她心里忽然就觉得,这个熙婉仪……如今果然成气候了。
“娘娘,早些睡吧。”花姑姑看着贵妃柔声劝说道。
贵妃抬起头看着花姑姑,一字一字的说道:“派人去打听,看看颐和轩的那位是不是真的病了!”
听着贵妃咬牙切齿的样子,花姑姑也不敢拧着来,出了门喊了茅东林过来低声讲了几句,茅东林点点头转身就去了。转过身打起帘子又走回来,带进了几分寒气,花姑姑快走两步到了贵妃跟前,“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本宫等着!”贵妃哪里还有睡意,只怕明儿个全后宫的人都要看她的笑话!
进宫这些年,还是头一遭有人敢来长乐宫截人的!
萧祁走后,整座长乐宫就陷入了寂静之中,贵妃坐在大榻上一动不动,等着外头的消息。
再说萧祁一路往颐和轩走,管长安在后头连追带撵的总算是跟上了,抹一把头上的汗,心里惴惴,心里想着幸亏是说了,不然明儿个再说,只怕自己就要挨罚。
颐和轩的大门还没有关严,透过门缝能看到里头明亮的灯光。管长安紧跑几步上前推开了门。门一响,顺全就从里头窜了出来,一看到管长安先是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皇上大步走了进来,还没弯腰行礼呢皇上就风一样的飘走了,顺全傻呆着眼一时竟反应不过来了。
正殿里已经点起了灯,姒锦寻常在的起居室里更是灯火通明,萧祁扫了一眼踏上台阶,正从里头出来的花容哪想到一出来就碰上了皇上,连忙跪地请安。萧祁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进了内室。
管长安追到门口总算是松了口气,看着花容傻乎乎的样子,喘口气就道:“花容姑娘赶紧起来吧。”
花容这才回过神来,皇上……来了?瞬间面上就浮上了笑意,看着管长安也格外的顺眼,起身之后对着管长安又行了一个蹲礼,“公公辛苦了。”
可不是辛苦了,一路被狗撵一样的追过来。哎,熙婉仪就是有这个本事,牵着皇上的魂一样,他能抱怨吗?
看着管长安似笑非笑的样子,花容只觉得心里一凉,也就不再看他,转头去了茶房。
萧祁亲手打起帘子走了进去,就看到姒锦半靠在软枕上,身上搭了一件薄荷青缠枝花纹的锦被,一头黑发如瀑布般散在背后,越发显得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此时姒锦面上带着几分怔忪之色,显然是没看到他走进来,一双眼睛直落在院正的身上,带着不可置信的样子。看到她这样子,心里先“咯噔”一声,眉头先皱了起来。
太医背对着萧祁,姒锦没看到他,只有云裳发现了皇上,面带笑容连忙上前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萧祁摆摆手,径直走过去在姒锦身边坐下,就看到她一转头看向自己,苍白的面容上顿时露出一个大的的笑容来,“你来了。”
萧祁僵着脸点点头,“哪里不舒服,怎么好端端的吐了?”虽然是问姒锦,但是眼睛却看向了院正。
院正大人只觉得浑身一紧,轻咳一声,连忙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熙婉仪已经有了一月有余的身孕。”
此言一出,萧祁一下子呆坐在那里,好一会儿脸上才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紧跟着就转过头看着姒锦,瞧着她面带羞色靠在了自己肩膀上,一时欢喜的竟不知道先说什么好。问姒锦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就抓着院正好一通问,“不是说之前吐了要不要紧?熙婉仪身体怎么样能不能受得住?她之前还大病了一场,身体受了损这个时候有了身孕会不会有妨碍?还有她年纪还是小了些,会不会有危险?”
皇帝一通的问了好些问题,连姒锦在一旁都听傻了,旁边云裳笑的都要合不上嘴。这边院正大人被问得脑门子上直冒冷汗,心里不由的嘀咕一句,当初贵妃娘娘怀孕,也没见皇上这么紧张的。心里这么腹诽,院正大人也瞧得出熙婉仪在皇上心里不一般,连忙认真奏对,十分仔细的叮嘱道:“熙主子的身体这段时间将养得很好,但是皇上担心的有道理,到底是年龄小些,很多事情都要注意。而且这才一个多月胃口就不好引发呕吐现象,以后在饮食方面要更加注意,只怕是要受点罪的……”
萧祁握着姒锦的手看着院正问的认真,姒锦就侧头看着萧祁的脸,这一刻觉得这么认真的男人真是帅呆了!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高兴,说实话真的挺意外的,他这样高兴,连带着她比方才也更高兴了几分。嘴角微微弯起,脸上的笑容如三月桃花般盛开,不枉她这段日子算计受孕期,总算是得偿心愿。因为心里想着要个孩子,这段时期的饮食她都特意做了调整,酸碱度十分注意,就盼着能一举得男,这样以后自己就有了保证。就算是日后新人笑,她这个旧人也能稳住脚。
虽然这样想是十分对不住此刻萧祁的一片激动之心,但是她这个人总是习惯把坏事情想到前头。
院正大人一再保证不用吃药。且吃药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能用,毕竟对胎儿不好。萧祁这才放过他,并要求院正每三日来诊一次脉,十分郑重的说道:“朕就把熙婉仪这一胎托付给你了。”
以至于院正大人踏出颐和轩的时候,都觉得脚下发飘,满身冷汗,压力太大了啊。
颐和轩上上下下都只打了这个消息,萧祁帝心大悦十分大方的赏了颐和轩上下两个月的月例。云裳带着人谢了恩,花容送来了熬好的牛乳,这才随着大家一起退了下去。
屋子里一时只剩下萧祁跟姒锦二人,两人四目相对,姒锦忽然就涌上一股子羞耻感。就好像这次萧祁从长乐宫过来,好像她用了不那么正大光明的手段。想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儿,看着萧祁问道:“你怎么这会儿来了?我没让人给你递消息。”她只顾着开心了,这才想起来她不好意思个屁啊,她跟本就没让人把萧祁喊回来!
“哼,等你送消息,只怕朕要等到明天了。”萧祁鼻子里哼出一声,低头又看着姒锦的肚子,小心翼翼的把手覆上去,嘴角又露出一个止不住的笑容来。
听着萧祁的抱怨,姒锦一时又勾起来之前心里的不高兴,故作大方的说道:“贵妃娘娘好不容易请了皇上去,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去长乐宫请你。”她活得不耐烦了吗?
听得出姒锦话中的酸意,萧祁抬头横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
姒锦:……
萧祁亲手端了牛乳过来递给姒锦,“先喝了吧。”
姒锦皱眉,闻这个味道就觉得胃里翻腾的厉害,把头一扭,摇头,“我不想喝,这味道太腥。”
萧祁低头往碗里闻了闻,“哪有腥气?乖,你先喝了,你不喝,肚子里还有一个挨饿呢。”
姒锦是真的喝不下,又不想让萧祁担心,只得捏着鼻子灌了下去。结果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全给吐了出来,萧祁衣裳上都给溅到一块儿。姒锦一看顾不上自己,连忙喊人进来收拾给萧祁更衣。
萧祁看着她难受成这样还管这些事儿,皱着眉头说道:“你管这些做什么,现在怎么样,可好些了?”
姒锦点点头,“吐出来好多了。”看着萧祁皱着的眉头能夹住蚊子,伸手在他眉头上按了按,“我没事儿,太医说了过段时间就好了,到时候胃口大开,吃嘛嘛香。”
萧祁被姒锦逗得哭笑不得,自己难受的不行,还要来安慰他,心里叹口气,还没说话,姒锦就推了推他,“你先去更衣,你不嫌我脏,我还看着不舒服呢。”
萧祁没办法,只得先去换了衣裳,又拿了拧过的帕子来给梓锦擦嘴。等到他过来,这边花容已经带着人收拾干净了,痰盂也换了新的过来。吐过之后屋子里有些难闻的味道,也点了香驱味。
姒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难受的厉害,萧祁一直陪着她到后半夜,抱着她在怀里哄着,累急了,这才靠在他胸口睡了过去。
颐和轩里一片安静,萧祁轻轻地将姒锦放下,看着她睡梦中还皱着眉头,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也跟着皱起眉头来。
而此时,贵妃已经得了消息,整个人如同惊雷罩顶,一时间没办法接受这样的消息。
“你是说真的,熙婉仪怀孕了?”
花姑姑听着贵妃声音都发颤了,心里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是,真真切切,院正大人亲口说的。”
贵妃一夜未眠。
第二日,整座后宫都传遍了,熙婉仪有孕了!
凤寰宫里皇后坐在大榻上,脸色阴晴不定,之前一直盼着熙婉仪能怀上,但是一直没有。现在娘家人已经决定送庶妹进来,结果熙婉仪有了。
那这个孩子,她要还是不要?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