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乔默坐在宾利车的后座,面色看不出任何喜怒,仿佛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木偶一般。
坐在她身旁的容城墨,淡淡扫过她一眼,淡声道:“想哭就哭吧。”
乔默的目光眨都没眨一下,过了半晌,只平静问道:“我母亲是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凌晨。”
乔默的眸子,微微敛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容城墨,“我母亲明明好好的,为什么会走的这么突然?”
蓦地,她转脸看向容城墨,目光犀利冷锐,如同在审视他一般。
眸底,透着对他的怀疑,和猜忌。
容城墨失笑,勾了勾薄唇道:“你该不会是在怀疑我动你母亲吧?”
乔默反问:“难道不是?她明明好好的,为什么会走的这么突然?”
容城墨琥珀色的目光,怔怔的盯着她澄澈的眸子,别有深意道:“比起我的嫌弃,萧衍的嫌疑是不是更大?”
“不可能!”乔默一口便否决了,可否决之后,她的心跳,竟然骤然加速。
容城墨的目光更深了,“你不用这么快否定,萧衍究竟和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关系,或许再过不久,你就会一清二楚。”
哪怕乔默如今和萧衍有矛盾,有争吵,可在外人面前,乔默依旧会下意识的护着萧衍。
“如果这是你现在挑拨我和萧衍之间的新手段,那请你收一收吧,因为你这样的挑拨,对我和萧衍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容城墨嗤笑一声,“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幼稚?乔默,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挑拨你和萧衍的确对我有好处,可这样低级的挑拨方式,不是我容城墨的作风。”
乔默冷笑一声,不想再和他在口舌上辩驳。
她转脸,看向窗外,海城开始飘着小雨,冬夜的雨,凉飕飕的,即使隔着车窗,乔默似乎也能感受到那股透彻心扉的寒意。
过了将近二十多个小时,乔默也没能接受过来一个事实,那就是卢海兰已经死去的事实。
她嗫嚅了一下嘴唇,看着窗外海城的夜景,眼底空洞,却是波澜不惊,“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容城墨好笑道:“你不是不信任我吗?既然不信任,又为何还要问我?”
乔默沉默不语。
容城墨便兀自说道:“是被一枪击中心脏窒息死亡的。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没有气息了。”
乔默狠狠一怔,一枪击中心脏?到底……是谁干的?
当初咖啡厅的枪击事件,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当时她已身怀两个月身孕,若不是容城墨为她挡了那一枪,恐怕她和肚子里的两个孩子,都会命丧黄泉。
那一次……卢海兰亲口指认是萧衍派人做的。
可是萧衍,没有承认。
乔默了解萧衍,若真是他做的,哪怕是再有悖天理的事情,他也会承认,可若不是他,又会是谁?
乔默转眸,目光狐疑的看向容城墨。
是容城墨做的吗?
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而且,如果当初那一次枪击是他派人做的,又为什么要为她挡子弹,那一子弹,乔默记得很清楚,只要再打偏离几毫米,击中的就会是心脏,当场毙命。
若真是容城墨做的,他冒这么大的险,也太不值得了。
乔默想不通,心里的狐疑,越来越大。
容城墨见她微微蹙着眉头,盯着他,失笑道:“到现在为止,你还是在怀疑我?”
乔默只冷冷回答一句,“不管是谁,我都不信,这件事会是萧衍做的。”
萧衍和卢海兰哪怕是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卢海兰毕竟是她的母亲,她相信萧衍,不会那么做的。
容城墨耐人寻味的笑了笑,声音放轻,“乔默,你要知道,一个人做出某种决定,往往是一瞬间的事情。萧衍想除掉你母亲,不是没有可能。你母亲一直反对你和萧衍在一起,也想和我联手搞垮萧氏,萧衍难道真的就不害怕赔了夫人又折兵?人都是有弱点的,不管萧衍怎么强大,他也会害怕失去。”
乔默睫毛一颤,“阿衍不会因为这些原因,背着我,去做伤害我的事情。”
“如果他真的爱你,你母亲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定时的Zha弹,除掉总是比提心吊胆的好。”
乔默咬唇,反驳道:“萧衍不会考虑那么不周,他若是真的爱我,就不可能会对我母亲怎么样,他也一定会考虑到,若是我知道这件事是他做的,这辈子,我恐怕都不会再原谅他了。”
萧衍不是个傻子,更不是会做赔本生意的商人。
杀掉卢海兰,对萧衍来说,没有一丁点好处。
“既然你不信,那就慢慢等吧。总有一天,真相和事实,会浮现在你眼前。希望到那时,你还能这样维护萧衍。”
乔默的心,狠狠一颤,浑身上下,冷不丁的打了个冷战。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坠入这样的恐惧中。
难道,她已经开始慢慢相信,杀害卢海兰的凶手,就是萧衍?
不……
“我母亲的遗体处理了吗?”
“昨天凌晨便走了,到今天凌晨,其实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而且在医院抢救无效,当场便火化了。”
乔默重重叹了口气,将脸埋进双掌中。
她的样子,看起来无助至极。
她连卢海兰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容城墨微微蹙眉,终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慰,“逝者已逝,节哀顺变吧。”
……
宾利到了容家公馆,缓缓停下。
乔默下车,已然看见灵堂和祭奠。
她的腿,竟然在门口时,就已经微微发软。
眼底那些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仿佛开了闸门一般,无声落下。
“妈……”
……
乔默守在灵堂,整整一宿,没有合眼。
十几个小时的机程,已然疲惫至极,却在到达海城后,依旧没有休息。
她还怀着八个月的身孕呢。
她就那么跪在灵堂前,不言不语,似乎连眼泪都掉的很少,只是泛红的眼眶,还有那苍白如纸的脸色,不难看出她的所有情绪。
容家管家劝了好几次也没有用,乔默仍旧不依不挠的跪在那儿,像是赎罪一般。
容城墨微微蹙眉,从书房下来,问管家:“风澈还有多久到?”
“风先生已经快到了。先生,乔小姐已经跪在灵堂许久了,她还怀着身孕,会不会出事?”
容城墨目光清冷的落在那跪在大堂中央的女人身上,对管家说:“这边我来看着,你先下去吧。”
“是。”
……
容城墨走到乔默身后,道:“你这么跪着,对你母亲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你有身孕,先下去休息吧。”
乔默倔强,“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别忘了,这里是我家。”
乔默没有气短,反而道:“容先生请放心,等待会我哥到了,我会带着我母亲离开这里。”
卢海兰和容城墨的合作,乔默一直都耿耿于怀,卢海兰住在容城墨的宅子里,乔默也一直有意见。
“乔默,你我之间,或许真的没必要分的这么清楚。”
乔默一边烧纸,橙色火光中,她冷冷一笑,“容先生这么说,真是乔默高攀了,乔默不敢高攀容先生,往后还是分的清一点比较好。”
“你现在对我有成见,往后再说也不迟。”
乔默没有再说话,心里,脑子里,空洞洞的,除了难过和绝望,没有其他任何情绪。
风澈不知何时才到,若是再晚一点,乔默真的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撑得住。
所有崩溃的情绪,在心里像是鹅毛大雪,一点点堆积。
关于卢海兰的,关于萧衍的……
……
风澈是在一个小时后,赶到容家公馆的。
他一身风尘仆仆,亦是赶了十几个小时飞机,连眼睛都没合一下,便匆匆赶到。
男人的承受力,或是抗压力,或许比女人强,亦或是,他们更加善于伪装自己,哪怕在生死面前,也仿佛一个冷静的智者。
风澈一到,几乎一下子就将乔默拥进怀里。
他身上,还透着外面冬夜的寒意。
乔默终于放下所有的伪装和坚强,开口低低喃喃了一声,“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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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澈眼底,隐隐有泪光,“对不起,我来晚了。”
哪怕自小和卢海兰分离,可血亲毕竟是血亲,卢海兰的意外去世,风澈不可能不难过。
乔默靠在风澈怀里,她实在太累了,只感觉心疲力竭,可她却坚持道:“哥,带妈回家吧。”
风澈点头,他先和容城墨简单打了招呼,礼仪上,以表示感谢,随即,抱了骨灰盒,和乔默一同离开。
……
到了车上,乔默一直闷闷不语。
风澈亦是沉默许久,见乔默心神不宁,终是开口询问:“萧衍呢?”
萧衍,怎么不在她身边?
乔默垂着脸颊,在灰暗的光线中,微微苦笑,“哥,如果***死,和萧衍有关,我该怎么办?”
风澈一怔,蹙眉:“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容城墨的话,半真半假,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萧衍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发现,我现在越来越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