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汐在寝殿里踱步,娇艳的面容上看不出表情,却有着一种乌云遮日的阴沉感。就算一身大红的宫装也不能让人生出明媚的感觉,只觉压抑。
她的心情十分不好。
原本以为紫茹会被调到太子寝殿去伺候,紫茹也保证了会给她递消息,她想着这也算是一个机会,于是便允了。
从明雪寝殿回来,她心中生出无限疑虑,想去寻紫茹问话,才知紫茹并未在太子寝殿。到底去了哪里,那嬷嬷也未告诉她。
真正的心烦意乱!
明雪那话是何意?
她和她都不可能怀上龙种?这是指的什么意思?
她愈想,心中就愈是不安。朦胧中有一种迫切的危机感向她袭来,她莫名感觉到似乎自己被笼罩在了一个无名的大网内。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忽地,她心中一慌!明雪那话,莫非是说她被人下了药?
她腾地想起上回在纳兰侯府时,她问那嬷嬷,那嬷嬷的神情,现在想来似乎有些奇怪。她是愣了一瞬,才道自己的身体无恙。
而后,老太君也未多留她们二人,只淡淡说了一两句,就让她们回宫了。
明汐蓦地惊慌起来——难道自己真被人下了药,会绝嗣?
明雪神情中的那抹万念俱灰不似作假,明汐也相信明雪不会有那样大的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故弄玄虚。
那个丫头对太子的情意,连瞎子也看得出!每回一见到太子,那脸就红扑扑地,眼睛也快滴水似地……若非是知道了什么,她这两日那死样子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吧!
明汐心下一惊,一颗心顿时“噗噗”乱跳起来。
如果自己真的不能怀上龙种,那以后的一切风光想头都没了!
她的脸色白了白,忽地沉了口气,“来人!”
一个蓝衣侍女走了进来,正是跟着她去了明雪寝殿的那个。
看着她,明汐竭力平静道,“本宫身子有些不适,你去太医所给本宫请一位御医来。”
那侍女一愣,看明汐脸色的确是有些不大好,便颔首,“不知娘娘何处不适?御医们各有擅长,还请娘娘赐下。”
明汐垂了垂眸,“就请郭老吧。”
进宫前,三夫人就将太医所内的个个御医的相关资料同她交待清楚了。而这郭老同右伯爵府有旧,又恰好擅长妇科。
那侍女躬身应下,领命而出。
三刻钟后,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御医跟着侍女进来了。
明汐看了那侍女一眼,“无事了,你退下。”
郭老御医恭谨地行了一礼,“见过太子妃娘娘。”
明汐亲切的上前扶起,“郭老不必客套,请坐。”
郭老御医望了一眼明汐的气色,心中微讶,这太子妃人中气色极正,眼底清亮,不似有妇科之症啊。
心中虽疑惑,还是要诊脉为准,于是便恭声问,“娘娘何处不适?”
明汐垂了垂眸,在桌边坐下,因郭老着实年长,故而也勿须隔帘。明汐伸出手,郭老御医也入座,道了一声“娘娘恕罪”,便探上了腕脉处。
探了片刻,神色便是一怔,遂抬首朝明汐面上看去。这一看仔细,郭老御医的心便“咚咚”狂跳起来,强按捺住,“请娘娘换一只手。”
明汐一直盯着他的面色,郭老御医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惊异没有逃过她的眼,心下顿时一颤,依言换了只手。
郭老御医在她的左手寸关尺处探查了一番,心中便有了八九分的确定,霎时惊骇。
明汐眸光一闪,“郭老,本宫身子可有恙?”
郭老御医抬眼看了一眼,便极快垂眸,“回娘娘,娘娘气血充足,元气甚正,无恙。”
明汐缓缓蹙起眉头,“果真无恙?”
这老头子眼色明明有异,却说她无恙?她不信。
郭老御医恭声道,“娘娘凤体康健,并无病症在身。”
明汐盯着他,忽地低声,“也无毒?”
郭老御医一惊,甚为诧异,“并无。”
明汐定定看了他半晌,缓缓颔首,“既然郭老说无恙,那本宫就放心了。”
郭老御医此刻背心已被冷汗浸透,亏得他在宫中多年,面上神情还稳得住。
闻言,只嗫嗫颔首,“臣告退。“
明汐噙笑点了点头。
待郭老御医一走,明汐唤了侍女拿了笔墨,写了一封信交给侍女,吩咐道,“送到纳兰侯府给三夫人。”
这郭老御医明显是有隐瞒,她只能让母亲想法子去打探。
侍女走后,明汐的脸色倏地沉下,一把抓起茶盏狠狠摔到地上!
自进宫后,诸事皆是不顺,个个都似在同她作对!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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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老御医走出太子妃寝殿,这才舒了一口气,一口气过后,只觉自己那心还在“咚咚”失跳,控制不住。
他的心中是巨大的惊骇!
太子妃已经入宫数月,也承幸数次,可为何那脉象会显示元阴尚在?
是自己诊脉有误?
自己在妇科一道算得是翘楚,女子但凡孕八十日以上,自己就能诊出阴阳之脉,十有九准。这元阴之脉自己没有理由诊错才对……
不敢再深想,他吸了口气,迈着步子快步朝外走。
真也罢,假也罢,自己只当不知就好。
这后宫中,知道得愈少,命才会长久。
脚步匆匆地走出仁和宫,还未抬首,就听上官皇后含笑的声音迎面传来,“郭御医?”
他抬首一看,心下霎时一噤,赶紧上前恭谨施礼,“臣参见皇后娘娘。”
上皇皇后看了他一眼,又朝仁和宫的方向望了一眼,忽地似想到了什么,不由一喜,“免礼。”
郭老御医直起身,却不敢直视上官皇后,只微垂着首,一副恭谨模样。
上官皇后看着他,含笑道,“郭御医为何人看诊?”
郭老御医心中一跳,强笑道,“太子妃娘娘道身体不适,臣方才是应太子妃娘娘的召。”
上官皇后眸色一亮,“如何?”
郭老御医只觉头上冷汗出,“太子妃娘娘身子康健,并无病症。”
上官皇后蹙了蹙眉,“并无病症?那她为何召诊?”
郭老御医垂着眼帘,呐呐道,“这个,这个,臣不知。”
上官皇后身边的一个嬷嬷看了郭老御医一眼,眼底忽现奇色,遂轻轻移步,凑到上官皇后耳边低低说了一句。
郭老御医眼角余光见那嬷嬷动作,心下一惊,便道不好。
果然,下一瞬,上官皇后的目光在他额上冷汗处一落,面色笑意便消失了,“本宫也有些不适,郭御医就跟本宫到坤宁宫,也替本宫也诊诊脉吧。”
郭老御医的身形蓦地一僵!
上官皇后瞥了他一眼,转身提步。
到了坤宁宫,上官皇后定定看了他一眼,抬了抬眉梢,缓声道,“郭老也是太医所几十年的老人了,有些话不必本宫多言才是。”
郭老御医情知今日之事无法再隐瞒。皇后若未碰见他便罢了。可是已经碰见,他日若真有岔子揭露,他这欺上之罪便是板上钉钉。
故而方才他才犹疑挣扎,不知是说还是不说。
惊出了一身冷汗。
此刻见皇后模样,他哪里还敢隐瞒,未曾言语,先左右看了一眼。
上官皇后会意,抬了抬手,周遭宫人便都退了下去,只剩方才那个提醒皇后的嬷嬷和一个侍女。
郭老御医明白留下的定然是亲信,故而也不再忌讳,沉了口气,上前落跪,“臣学艺不精,方才替太子妃娘娘诊脉只怕有误,因而才有些羞愧惊畏。”
上官皇后“哦”了一声,伸手接过侍女奉上的茶盏,凤目一闪,“如何有误?”
郭老御医身子颤了颤,伏在地上低声道,“臣诊出太子妃娘娘元阴尚在。”
“什么?”上官皇后手一顿,丽容倏地变色,“你再说一遍!”
郭老御医不敢抬首,“臣诊出太子妃娘娘元阴尚在。”
上官皇后身边的那个嬷嬷和侍女也露出了惊容,那嬷嬷不置信道,“该不是诊错了?”
太子妃的元帕可是她亲自收了交给皇后验查的。
郭老御医只伏地不动,却未有出声。
上官皇后将茶盏递给那侍女,起身在殿内走了两步,忽地一个转身,语声冷冽,“香橼,马上把桂嬷嬷给本宫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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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送了紫茹回转,抵达宫门时已是晚上戌时正一刻。
她亮出腰牌,马车行入宫门内,刚转过一个拐角,马车便被拦住。
玉兰一愣,以她的身份在这皇城外围是可以乘马车的,也从未被人拦住。而这拦路的侍卫队长也是面生,未曾见过。
掀开车窗帘,方欲开口,那侍卫队长却先亮出一个金牌,冷声道,“皇后娘娘懿旨有召,命尚仪回宫后即刻觐见。”
目光在那金牌上一落,玉兰的眸光霎时倏地一凝——是坤宁宫的金牌!
心下一颤,玉兰定了定神,“不知皇后娘娘何事相召?可否容奴婢回去换件衣裳,以免污浊失仪。”
那侍卫队长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皇后娘娘有令,即刻觐见!尚仪还是快些跟属下走吧!”
玉兰看了他一眼,只觉心有些莫名发紧。
皇后娘娘素来好洁,宫人出宫后觐见定要换衣漱洗干净才准踏入坤宁宫。此番这侍卫队长既然在这宫门处守着,那自然是知道她出宫了。
竟然连换衣的时间都不给她,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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