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骤然相见,两人都是一愣,似乎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对方。
媚娘有些惊诧的看着李云东,但很快便嫣然一笑:“是你啊,好久不见,比以前更帅了。”
李云东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沦落风尘的女子,颇有些感慨的说道:“你也是啊,当初在天珑山……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媚娘微微一笑:“有的人活着,可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可他还活着,生生死死,谁知道呢?”
这句话饱含深意,李云东听着心中一动,意味深长的说道:“刘烨回来过么?”
媚娘笑了起来,笑容有些哀伤:“你可不是第一个来问的了。”
李云东奇道:“还有人来问过。”
媚娘轻叹了一声:“像他这样的人,没事的时候,全天下的人似乎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可等有事了,可又好像全天下都是他的仇人。来很多人打听过了,要不要进来搜一搜?反正,我不让你们进来,你们也是会强闯进来的。”
说着,她让开了身子,双手环抱在胸前,斜着眼睛,挑着眉角,略带一丝丝挑衅的看着李云东。
李云东暗自皱眉,说道:“有谁闯进来过了么?”
媚娘咯咯笑了起来:“怎么,告诉了你,你能替我这个弱女子伸张正义么?”
李云东顿时默然,在修行界其他门派的眼里,刘烨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大魔头,他复活了天机玄狐带给修行界极大的创伤,自己能想到刘烨可能没死,其他人也不傻,自然也能想到,因此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刘烨的生死自然是至关重要的,甚至为了排除这个隐患,用一些过激的手段都是正常的,更何况只是强闯一下民宅?
李云东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便是立场不同,态度便截然不同,他虽然有点同情媚娘,但是此时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替她伸张这所谓的“正义。”
正义永远都是单方面的,对于刘烨来说,复活天机玄狐就是最正义的事情,对于修行界其他门派来说,这却是天底下最邪恶的事情。
对于中东许多的伊斯兰教徒们来说,美帝就是最邪恶的,他们进行的恐怖活动就是最正义的“圣战”,可对于美国人和许多的西方人来说,这些恐怖分子就是最邪恶的,他们才是正义的一方。
自古以来己方之正义,必定是彼方之邪恶,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李云东的沉默让媚娘笑得越发的肆意,她笑道:“是你不进来看的啊?可不是我不让你进来看,免得下次你再来,栽赃在我这个孤零零的女子身上,那我可担当不起。”
媚娘出身风尘,又是从小姐爬到过技师,又从技师爬上了鸡头的位置,这一路在这坑里面摸爬滚打,早就练就了一身软磨硬泡的本事,之前来的几波人,虽然个个都是修为了得的修行人,但是媚娘被逼急了之后,也真豁得出去,撒泼打滚,撒野发疯,真是把他们闹得头大如斗,灰头土脸,一个个趾高气昂的来,灰溜溜的去。
但毕竟李云东也算是媚娘的“老相识”了,而且李云东身上有着一股常人所没有的沉稳气度,她实在是在这个男生面前摆不出这泼妇的架势,说几句绵里藏针的话,那却已经是极限了。
李云东也没指望真能在这里找到刘烨的下落,他笑了笑之后,对媚娘说道:“你想多了,我们不想为难你,你以后如果有什么困难,不妨来找我。”
媚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眉眼一挑,意味深长的看了李云东身后几个女子一眼,吃吃的笑道:“你身边已经有这么多的美女了,怎么,还嫌不够啊?不怕吃不消啊?不嫌我是蒲柳之姿的话,我来找你也不错啊?”
李云东顿时想起当初自己在狐禅门那所谓的“产业”前与媚娘的相遇,他有些哭笑不得,一旁的紫苑脸颊微红,将目光投向别处,阮红菱却是嘴巴一撇,流露出不屑的神情,周秦却是眼珠子一瞪,很是不高兴媚娘如此轻浮的举动。
李云东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算了,不打搅你了,我们先告辞了。”
李云东等人刚离开没多久,却见里屋忽然出来一个人,正是余佑天。
余佑天咬牙切齿的看着媚娘,说道:“你认识他?”
媚娘轻声叹了一口气:“是啊,有过一些交道。”
余佑天冷笑道:“看来交情还不浅!”
媚娘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讥讽之意,眉毛一挑,淡淡的说道:“你跟他有什么过节,自己去找他去,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你在我这里撒什么威风?”说着,她便转身去关门,只把余佑天气得咬着牙,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媚娘正要关门,却忽然间听见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这位女檀越请慢点关门。”
媚娘一愣,却见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以及身后跟着的几名僧人来到了门口,媚娘眉头一拧,不等他们开口,便冷冷的问道:“你们也是来找刘烨的?”
李云东相貌英俊,气质出众,媚娘又与他有些交情,自然也是和颜悦色的说话,可此时眼前站着一个老和尚,那她顿时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为首的这和尚不是别人,正是西园寺的住持普仁大师,自从他的徒弟无花做楔预言未来后,他就带着门人一直盯着刘烨,虽然之前也见到了刘烨的首级,但普仁心中依旧有些不放心,带着门人便来到这里主动登门,看看能发现什么破绽不。
普仁单手成掌,说道:“阿弥陀佛,是,也不是,我们既是来找刘烨施主的,也不是来找刘烨施主的。”
出家人爱打禅机,可打禅机也得看对象,这番话若是对李云东说,说不定立刻就有一番精彩的对话,可若是对风尘出身的媚娘说,那可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对牛弹琴了!
媚娘当下便咯咯笑了起来:“大师说话真是深奥,我有点听不懂呢,不过,大师你如果不是来找刘烨的话,难道就是来找我的?”说着,她便媚眼如丝的朝着普仁抛了一个媚眼。
普仁早已经是四大皆空,丝毫不受这美色的影响,可他身旁的弟子们却没有这样高深的境界,当下中年僧人法空便呵斥道:“你这女人,庄重一点。”
这一下,媚娘顿时拉下了脸皮,嗤笑道:“庄重一点?你们这些秃驴跟我说这种话?当初到老娘店里面来的时候,玩小姐,赖账不给也就算了,还他妈的把老娘的红牌小姐都给拐跑了!我草你马勒戈壁的,你们这些秃驴平日里道貌岸然看不出来把妹还真他妈的有一手啊!现在居然来跟我说这个话!”
媚娘这一番脏字连片夹枪带棒的话,只把这群僧人骂得面皮涨得紫红,法空更是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恼怒道:“你说什么?谁,谁,谁玩小姐了?”
媚娘索性将门一打开,一屁股便坐在地上,撒起泼来,她披头散发的大声嘶喊道:“来人哪,和尚耍流氓啦!”
这七里山塘可是东吴市著名的旅游景点,平日里人山人海,便是这住人的巷子弄堂里面也有许多人来来往往,中国人又爱看热闹,媚娘这一闹,顿时哗啦啦一下吸引了许多人,顿时将这弄堂里面堵个水泄不通。
媚娘也不脸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便哭诉当初无花怎么嫖女人不给钱,又怎么拐跑她手下的红牌小姐,她本来就是个长袖善舞的女人,口才好得能把死人说活,而且说的事情也都是真事,时间地点姓名人物,一张俏口说得一清二楚,不由得人不相信。
旁边的围观群众们只听得啧啧而叹,看向普仁等人的目光登时意味深长了起来。
普仁境界深厚,倒也还撑得住,可他身旁的几名僧人真是面红耳赤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法空更是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只恨不得将这女人一巴掌拍死。
普仁在众目睽睽之下,叹了一口气,对媚娘说道:“这位女檀越,如果你有刘烨的消息,不妨再告诉我,我们会再来的。”
媚娘一听,顿时又撒泼哭道:“大家都看看啊,人家趁我男人不在家,找上门来欺负一个弱小女子啊,这些和尚不正经念经,就知道欺负女人啊!”
普仁饶是脾气没有半点火气,此时也禁不住脸色都有些发黑,他摇了摇头,低声道:“冤孽,冤孽!”
媚娘却没打算放过他,大声哭道:“是啊,我男人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你们冤有头债有主,去找他啊,找我这一个弱女子干什么?我冤枉不冤枉啊?我作孽不作孽啊?真是好大的冤孽啊!”
普仁哭笑不得,饶是他辩才无碍,此时也不敢再多说一句了,这当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啊!
他不敢再停留,带着几名和尚几乎抱头鼠窜而去,媚娘见他们离开后,这才爬起了身子,一脸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身上的灰,旁边有轻浮一点的男子见她美貌,便上前涎着脸笑道:“喂,一晚多少钱啊?一起玩玩呗。”
媚娘顿时破口大骂:“玩你妈的逼去吧!”
众人顿时轰然大笑。
媚娘冷笑着瞅了一眼这个涨得面红耳赤的男人一眼,自己趾高气昂的进了门,可她刚刚关上门,顿时背靠着门便软软的坐了下来,身子几乎蜷成了一团,眼泪不住的往下流,她低低的呢喃道:“冤家啊,你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啊?你可知道,我在这里等你啊?”
而此时有一些藏在暗处打探着消息的其他门派的修行人眼见媚娘泼辣如此,便是普仁大师都灰头土脸而走,他们顿时一个个骇然失色,哪里还敢再上门去自讨没趣。
一时间许多准备再上门的门派修行人都偃旗息鼓,悄悄退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的金乌渐堕,玉兔高升,原本热闹繁华的七里山塘也重新变得安静了下来,街道弄堂里面再没有了人影之后,一个阴暗的巷角中这才出现了一条狐狸的身影。
这条狐狸浑身青色,只有一条尾巴,它的身形几乎全部藏在了阴影之中,只露出一双深沉而痛苦的眼睛,它痴痴的看着媚娘所居住的宅子,目光中饱含深情,它这样静静的看了许久,最终才缓缓的一掉头,脚步沉重而滞缓的步入了阴影之中,再也没有回过头来。
它知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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