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两进庭院中各有一处花坛,无锋站在椭圆型的大花坛前,幽幽绿意,缕缕菊香沁人心脾。深秋的傍晚已经略有些凉意,青石板铺筑的外院显得格外整洁清爽,滴水檐下略略下陷的石板显示出这所庭院已经有相当历史了。虽然是粉刷过,但古旧的朱漆和精雕细琢的梨木窗棂以及从其他木栏门枋等细节处流露出来的痕迹无疑不昭示出这座庭院的原来主人应该是有些来头的。
门口一阵脚步声,无锋没有回头,这个时候能够进院的不问也知道是谁,司徒玉棠还在接见客人,能进院的大概也只有与自己一道进京的王缭了。
“大人还未休息?”能够伴随无锋进京,王缭一直处于一种半兴奋状态中,毕竟这是作为无锋主要陪同官员进京,这不仅可以让原来一直处于潦倒状态的王缭得以扬眉吐气,也是他在无锋面前展示自己才华的一次难得机会。
“嗯,劳累一天,王缭兄是个文人,难道也不觉得疲倦?”无锋深深吸了清香的新鲜空气,这才转过身来漫道。
“大人太小看王缭了,虽然王缭是个文人,但在效力大人之前也曾单身游历过不少名山大川,其间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之事也不算少,这等跋涉都是乘坐马车,原也算不上什么。”王缭接口回答道。
“哦?王缭兄看来也是一个喜欢游历之人,不知道王兄曾经游历过那些地方,那些地方又更让王兄觉得更为留恋呢?”无锋也被勾起了兴趣,他也是一个喜欢外出行游之人,青年时代更是足迹遍及中西大陆,能有同道者,那自然更好,也可在公事的繁忙之余聊天排解。
“属下自然不能与大人相比,听说大人少年时代便在西大陆游历求学,这等独立特行在帝国士族子弟中委实少见,属下也是在求学之余,有时是与同窗一道,有时候也是单身出游,不过大多是在帝国境内罢了。”王缭可不敢在上司面前卖弄,他早就听说过自己这位上司经历复杂,十四五岁便单身独闯中西大陆。还在西大陆闻名于世的海德堡大学半工半读求学,这等行径对素来保守的唐河士族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冒险,很难为主流社会所接受,王缭也不得不佩服上司的勇气和胆魄。
“哎,我虽然在中西大陆游历见识了不少地方,但恰恰是帝国内地我去的地方却不多,向江南、五湖,东海、北地,我大多未曾去过,这也是我的一大遗憾,若是有机会,倒是要好生鉴赏一番。”无锋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的神色,咂了咂嘴,叹息道。
“大人不必如此,既然连中西大陆大人都已经去过,这区区帝国之地有怎么会没有机会?只要时机成熟,各地百姓定会焚香沐浴,黄土覆地,静候大人光临了。”王缭虽然脾气有些硬直,但并非不通时务之人,话语中也是含义丰富。
无锋自然听得出对方语意,不过他也不点破,只是淡淡的道:“若是一大堆人鲜衣怒马,大张旗鼓,那也失去了游历的味道了,太过无趣,还是独身或者三两人一起才能够真正体味旅行游历的意境。”
王缭脸上一热,心中倒真是赞同上司的看法,如果像自己所说那种游历,也真的失去了旅游的意兴了。
“听说江南之地钟旒神秀,人杰地灵,山河秀美,集帝国神气于一地,不知有哪些名山胜景值得一赏?”无锋见对方点头不语,随口问道。
“大人,这些传言皆不足以形容江南之美,江南之秀,倒是白大官人和韦大官人的两阙词颇能印证。”王缭兴致勃勃的点点头笑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声情并茂的三首词在看似古板的王缭口中吟唱出来却是多了一些沧桑之意,而怅惘的眼神也证明这位江东才人也被勾起了昔日游历时的往事。
“好,词好,王兄唱得也好,这是白大官人的《忆江南》罢?果然是天下绝唱,能有机会定要去看看那余杭的灵隐胜景和潮头弄水,姑苏的馆娃宫我也是久闻其名了,苏杭美女,冠绝天下,凡是男人都不应该不去一睹。”无锋抚掌大笑道,状极欢愉。
“大人见笑了,白大官人的《江南忆》固然好,但也非绝唱,韦大官人的一阙《菩萨蛮》才是对江南最细微的刻画。”也许是晚间酒宴上多喝了两口,又被上司勾起了谈兴,显得有些兴奋,“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果然是妙诀人寰,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这等佳人不知何处得见?”无锋又是一阵畅怀大笑,抬头挺胸,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若有机会,倒要请王兄作向导,痛痛快快一游江南!”
“固所愿矣,不敢情矣。”王缭也是恭敬的一礼,微笑道:“江南有七府,府府有奇景,余杭的西湖、灵隐、观潮,姑苏的园林、虎丘,维扬的二十四桥和瘦西湖,泉州的武夷、雁荡,湖州的太湖,便是其中的绝佳之处,若是要一地一地游来,只怕一年半载也难以尽兴。海外的普陀胜景,更是皇家避暑圣地,属下也只是久闻其名,未得一观,若是有机会能跟附大人骥尾,也可一偿宿愿。”
“嗯,听王兄这般一说,倒真是勾起了我的游兴,不如你我二人明日一游这汉中府城内的名胜古迹,听说那大小雁塔也是古韵盎然,华清池内贵妃泉也是名满天下,不可不游啊。”无锋含笑点点头,也不顾王缭一脸难色,径直道:“就这么定了,明日歇息一天,后天一早上船东下。”
见王缭一脸悻悻然,无锋安慰对方道:“放心,耽搁不了事,只是休息一天罢了,从庆阳到汉中,这一路车马劳顿,休整一下也事必要的。何况也许明天公主殿下还有客人需要接见,这样时间也充裕一些。”
王缭听得这么一说,心中却是一动,“大人,为何您不与公主殿下一道接见这些士绅商贾呢?”
“呵呵,这里是帝国的直属领地,可不是我的控制区,公主殿下接见他们是正理,我去借鉴他们就有些不合时宜了。何况似乎那位城守大人也不太愿意我去见这些士绅们呢。”无锋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大人一声令下就可以让这汉中城立时改换旗帜,他居然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王缭冷哼一声,“不过,大人,这次进京恐怕风险很大,我在这一路上思前顾后,还是觉得您如果能改变主意不去帝都最好,特别是在皇帝陛下的葬礼之后,只怕矛盾马上就会激化,在涉及皇位问题上,没有人会退缩,大人纵然不肯明确表态,但如果有人认为大人支持他们的机会不大的话,他们就会冲着您不顾一切的下毒手。到那时候,光凭我们身边的这几百卫士,只怕难以抵挡。”
见对方这个时候还在力谏自己,无锋有些不高兴,但他也知到对方顾虑并非毫无依据,“王兄,此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若不去,弊端太多,对西北尤为不利,何况风险大的地方就意味着利益角逐最厉害的地方,若是能够巧妙利用,也许能够为我们争取更多的利益。现在帝都的大局其实是控制在禁卫军团的手中,我看目前马远往似乎还没有拿定主意,不到最后一刻也许终难以见出分晓,我想我只要提前在云开雾散之前离开,是可以避开的。”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王缭不再言语,他知道此时已经无法在劝说得动上司,他不过是最后尽一次人事,这也是受萧唐和苏秦二人之托,其实大家都清楚,这位上司大人平素虽然平易近人,但一旦决定的事情却是九头牛也拉不回。好在他也隐约知道上司的护卫力量绝不仅仅只是眼下这三四百号人,早在无锋决定赴京之时,许多机构便已经运转起来,尤其是安全部门更是全力动员,早已有许多人手先行赴京。他甚至也还隐约从萧唐和苏秦那里知道在帝都的帝国军队中一样有上司早就安排好的棋子,只是许多事情他虽然可以知道,但却不可以刻意去打听,否则难免安全部门不会寻上门来问个究竟,不该自己知道的事情就不去知道,这是为官的准则,王缭并不打算去破坏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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