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内的两处房子。市价差不多,你一处,我一处。”男人说。
“郊外的那间别墅,卖了之后钱我会均分,你一半,我一半。”女人说。
“几间门市,好在当初都是自己买的,谁出的钱归谁。”男人接着说。
“家里的车是我买的,我会开走。”女人说。
“公司是我成立的,折算后我会付你一笔钱,或者股份。”男人说。
“那我手里的餐厅也这么办。”女人说。
“银行里的存款……”
“至于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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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抱着暖融融的泰迪熊,穿着一身雪白蕾丝睡衣小女孩光着脚推开卧室的门,小小的眼睛望着一男一女的交谈,十分困惑地问:“我呢?爸爸,妈妈,我呢?”
我呢?
我是谁的?
猛地睁开眼,李枣儿微微喘息着,惊讶地瞪着面前明显透着担心的凤眼,好一阵子反应不过来。
云朝阳淡淡皱起眉,一手撑起半边身子,另一手十分亲昵地拂了拂李枣儿微湿的鬓角。道:“做噩梦了?”声音是轻轻的,但十分清楚,没有晨起时的低哑,显然已经醒过来许久了。
李枣儿这才有了真实感,想起她如今已为人妇。身子不自在地一动,犹藏在被里的手不预期地碰到了云朝阳支着的手臂,微微一顿,缓缓地缠了上去,下意识地紧紧握住,宛若在洪水中握住牢牢生根地上的树木的枝桠。
与那些气虚体弱的纨绔子弟不同,云朝阳的手臂结实有力,骨节明显而坚硬,肌肉因施力而紧绷,皮肤光洁富有韧性,能摸到突起的脉纹。
显然,这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男人。李枣儿忡怔着,这男人,竟是她的丈夫了。夫妻、夫妻,他们就这般联系在了一起。
“枣儿,在想什么?”见李枣儿沉默着一直不说话,眼中的担忧更甚,云朝阳低头又向李枣儿凑近了些,“是梦见什么了么?不要怕,那是只梦而已。”
是梦么?
或者是的。梦一般的,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忘得干净了,在她活在那个过去、独自一人生活的时候就忘记了的。却不知为什么在这样一个早晨又想了起来,是预知?还是警示?还是。仅仅是她心里最深处的不安和胆怯?
可是,看着面前担忧愈来愈重的脸,“没有什么。”摇摇头,李枣儿抽出手犹豫地抬起,先是碰了碰云朝阳的脸,继而慢慢地抚了抚,露出一抹微笑,“早,启明。”
云朝阳愣了一下,紧接着意识到这并不是做梦,而是晴晴朗朗的一个普通的早晨……或者,并不普通。他惊喜莫名地,低下头去,轻轻吻了吻李枣儿的额头,“早。”手臂略收紧,连着棉被一起,温柔地抱了抱她,“还有些时间,就起了,还是再睡会儿?”
伸头看了看天色,李枣儿推了推他。道:“也不早了,该起了。你家人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我可不想第一天就得罪了人。”
云朝阳的脸色暗了暗,放开李枣儿翻身下床,着了里衣下地,打开房门让早就候在门口的丫头进来,在她们放好衣服水盆之后又挥手让她们下去,一边洗脸一边道:“家里人大多你见过的,有些事你一定也听说过,但想来不那么仔细。以前与你说不到这上,订了婚之后说话的时候又少,趁这时候,我先和你说说,你也好心里有数。
李枣儿点点头,取了衣裳,一边穿一边道:“你说。”
云朝阳动作停了一停,像是在整理头绪,片刻,他开口道:“我家并不是本地人,是大约十几……不,应该是二十几年前迁过来的……”
李枣儿插言道:“你怎么知道?”
云朝阳道:“我娘说,二十几年前,爷爷拖家带口来到这个镇子,就此定居在这里。初时并不起眼,只以为是个普通人,或是逃难,或是有事搬家什么的,镇上也没人注意。不想爷爷竟出手阔绰,一到这里就买了这间大宅子。还开了店做生意。旁人这才知道爷爷原是个有钱人,又加上生意做得好,没几年就成了镇上的大户。”
李枣儿有些奇怪地看了云朝阳一眼,没说话。她以为他只是要说说家里几个人,并不知他为何要将家族史一同拿来说,这些事她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云朝阳仿佛看出她的疑问,道:“我说这个有两个用意,第一是想告诉你,云家是爷爷一手造就的。当年爷爷到这儿的时候已是天命之年,但云家的生意全是爷爷照顾的。眼下看起来是爹在管家,但大权还是在爷爷手里。那天,你大概也能感觉到爷爷在家里的地位。你要记住,爷爷在家里是说一不二的,他老人家不容冒犯。还有,就是或者是因为早年经历的多,爷爷的脾气有点儿古怪,你要注意些。”
“我懂。”李枣儿洗了脸换了衣服,坐在镜子面前慢慢地梳头,道:“第二呢?”
“第二,就是大娘是爹的发妻,和我娘,还有三娘不一样,她是在爹来到这个镇子、在别处生活的时候就是爹妻子。这一点。使她在家里的地位非常特殊,爹非常重视她,也很……”云朝阳想了一下,换了种说法,“她说的话很有分量,对爹很有影响力。你知道,她视我为眼中钉时日已久,要十分小心不要让她抓到我们的错处。”
“这个自然。”李枣儿道。
云朝阳收拾妥当,坐下来看李枣儿笨拙地挽着发髻,笑了笑,道:“至于我爹……他是个没什么大主意的人。又十分孝顺,家里外面的事,大多是爷爷和大娘在拿主意。爹的性子很简单,若不是大娘梗在其中……”
云朝阳的语气沉了沉,顿了一会儿才接着道:“爹是听了爷爷的话才娶了我娘和三娘,大娘心里虽不喜欢也不敢反对爷爷。但她却不喜爹与我和二弟太过亲近,因此爹最心爱的儿子只有云正阳一个。”
李枣儿放下与头发纠缠不休的梳子,坐到云朝阳身边缓缓握住他的手,道:“然后呢?”
“大娘一直没有生养,因此爷爷让爹先后娶了娘和三娘。我外祖父是一名私塾先生,听说年轻时中过举人,但好像因开罪了什么人没了下文。娘自下得外祖父教导知书习文,性子十分柔顺。后来外祖父去世,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外祖母不得已便将娘嫁给爹做了妾。”
云朝阳低低地说着,将李枣儿的手合住握着,“娘老实温顺,不会说好听话儿,爹并未苛待我娘,只是也不见得对她多好。倒是三娘,她原是酒铺的女儿,自小帮父亲卖酒,十分会说话,心里很有些主意。我想爹是十分喜欢的,只是也不敢在大娘面前多表露。我那两个弟弟,云正阳你熟得不能再熟了,至于晚阳,我们接触不多,只觉他是个安静胆小的孩子。两个妹妹……披霞从小就和我不亲,渐渐大了,又十分看不起我娘和我在云家的地位,也看不起爹凡事对爷爷和大娘言听计从,大娘自然不喜欢她,也不让爹喜欢她,爷爷脾气古怪……因此与谁也未见亲近。相比之下,栖霞活泼可爱,除了大娘。家里上上下下都很疼她。也就她,与我接触得还多些。”
李枣儿想了想那天见到的情形,在心里默默比对一番,之后道:“我记下了,还有什么?”
云朝阳想了想,道:“其他便没什么了,爷爷十分重视家规,对下人十分严苛,我虽庶出,比嫡子自然不同,但到底也算半个主子,也没什么人敢……哦对了,还有两个人,你要记得。”
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云朝阳脸色显得很严肃,道:“其中一个,是爹身边的贴身小厮阿贵。也不知他想的什么法子,爹对他的话信得很,因此现在很得气势。不过,他也算好打发,据我看,他虽是小人,讨好卖乖、见风使舵这类使得极熟,但对金银、权力、美色之类倒不大动心,平生只喜一事,就是被人吹捧。”
李枣儿好奇道:“怎么说?”
云朝阳沉吟片刻,斟酌了一下该如何表述,道:“他喜欢被人尊重,喜欢别人规规矩矩甚至低三下四地和他说话,喜欢……别人拍他的马屁。”
李枣儿满有兴味地听着,想来这阿贵可能是小时受过别人的羞辱,过得极没有自我,长大以后才会有如此心理,倒也不算奇怪。
“我明白了,我会注意。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是整间宅子的管家,姓梅名普。他在云家二十多年了,爷爷对他十分信任,你小心不要开罪他。”云朝阳道。
“他很难缠?”
“难缠?”云朝阳思索着摇摇头,道:“不,他很和气,事实上,他应该是你见过的最和气的一个人。但……”
“但?”
舔了舔嘴唇,云朝阳挽起李枣儿的一缕青丝在手里摩挲着,道:“我从未听过哪个下人说他不好,也没听过那个兄弟姐妹说他的不是,爹对他从来都是客客气气,大娘也十分买他的面子,三娘那边也听不到说他一个不字,至于娘……”轻轻一叹,道:“我想娘心里,是把他当恩人看的。”
“恩人,为什么?”李枣儿疑惑地问。
云朝阳笑得有些发苦,道:“因为娘几次遭遇窘境时,别人不敢也不肯伸手,多亏了他才能过去,因此对他十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