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南素背着小鱼,跟着那走路一摇一摆的女子回了她的韶华渡。
方才拐进这韶华渡的胡同,突觉景色忽变,仿佛走进了一片流光溢彩的锦绣繁华之中。清扬的烟尘夹杂着珠粉的气息在街巷肆意铺展。
石南素当然知道进入青楼对一个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是当下,她必须尽快给小鱼医治。若是错过了这位金老板,恐怕,小鱼就救不回来了。
这韶华渡可真是气派,明晃晃的招牌上三个鎏金大字装饰着门面,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字体厚重潇洒,倒是给金老板口中金陵城第一青楼撑起了不少门面。
这天色还大亮着,已有不少客人在此出入。门口香车宝马昭示着他们的高贵身份,金老板方一进门便召唤过几个跑腿的下人来,将小鱼从石南素背上接过,“不管孙老先生在哪个的房间里腻着,立刻给我抓出来给这丫头治病。”金老板架子十足,自有一股霸气流露,想她一个女子在天子脚下撑着这么大的门面做着与达官贵人互相来往的生意,也定不是个好惹的主。”
“呦,妈妈,何是这么着急忙慌的。”一个手持摇扇,眉目妖娆的女子款款而来。人还未到身前,先有一股脂粉香气扑面而来。那身上的衣服,额,穿的可真凉快!
走至身前,那姑娘才发现金妈妈身旁站着的石南素。摇扇轻掩丹唇上下打量石南素几眼,笑道,“妈妈,您这是又上哪去逛了,怎的捡回了这样的小麻雀来。妈妈是不是知道我的丫鬟不听说,要给我换个丫鬟?”
金妈妈面色一改,立马换上了一幅笑脸。“我说媚儿啊,你就体谅体谅妈妈,你这个月已经换了两个丫头了,你也知道,对街铅华楼的王妈妈,又新收了好几个姑娘,挖走了咱们不少的客人,妈妈也得赶紧想想对策不是?”
媚儿姑娘眉峰一挑,美眸中尽是不屑之色,“妈妈的对策就是她?她才值几个钱?还没我房中的翠儿有姿色。”
“自然不是靠她了,妈妈还得靠你和花晴给我撑起这韶华渡的生意来!只是这多一个人,就可以多留住一个客人不是,昨日红儿又被李老爷家的二公子包养,这红儿若是以后不接客了,那总得找人来顶上不是。”金妈妈一直笑脸相送,石南素呆呆地立在一旁,接客?接客。。。。。。
媚儿姑娘再看两眼石南素,鼻子一哼,眼神轻蔑一撇,扭着杨柳细腰就走了。
金妈妈笑着目送走了媚儿姑娘,转头变了脸色对着石南素,“看见没有,这便是咱们楼里的红牌,学着点,等你也有人来捧着时,我这做妈妈的都得低声下气的伺候你,懂了吗?”
石南素麻木的点点头。
之后,石南素便分得了一间房间,小鱼被送到了房间里,妈妈吩咐,以后小鱼便是石南素的粗使丫鬟,这小姐与丫鬟之间总是不和,妈妈见这二人都熟识,也可以省些心处理小姐丫鬟之间的矛盾。
妈妈并没有让石南素去接客,一来,这小鱼丫头的病情还没有康复,二来妈妈看这石南素毛手毛脚,大大咧咧,也怕她唐突了客人。只好先好吃好喝的供着,调教成了之后再挂牌。
这小鱼自从醒来后,一天哭三次,“姐姐,都是我害了你,女子进了青楼一辈子就毁了,这可怎么办,呜呜呜~”石南素也天天哄着,她这不还好好的,天天吃好喝好胃口好,还没怎么样嘛!
小鱼的身体倒是好的挺快,那日妈妈喊来的叫孙老先生倒是个医术了得的好大夫,下针施药丝毫不含糊,但偏偏是个好色之徒,赖在这韶华渡里住着,只因他医术不错,平日里哪个姑娘有个头疼脑热,倒也省了花银子到外面去请大夫。金妈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赏了他一间小屋住着,只是,若是寻医问药去他的小屋找人,十次总有八次不在,没
准在哪个温柔乡里腻着呢!
今日,孙老先生又来给小鱼号脉,脉都号完了,手还抓着小鱼的不放,石南素一见怒火中生,啪的一掌拍向孙老先生那不老实的手,孙老先生嗷的一声缩回了自己的色爪,小眼神幽怨的瞅着发飙的石南素。
“你个色老头,她都可以做你孙女了,你还这般下得了手,你个变态。”
孙老先生一脸委屈,若不是他行事荒唐,就单看他这外表,还真能让人误以为是慈眉善目的邻家爷爷,“石丫头,你,你别生气,天气热了,火气这么大对身体不好。脸上生了皱纹还要麻烦我配药。”
“我问你,我妹妹的病怎么样了?”
“这丫头早就好了嘛,只是她这身子底子差些,你看平日我送来的药膳你们都在吃,你现在吃的白白胖胖的,这丫头还是这副样子。待我再去找些药材来调理一下。”
孙老先生说的没错,石南素自打进了青楼,倒也没像刚卖进来的良家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反而吃好睡好胃口好,短短几日,补得是面色红润中气十足。
自打石南素与小鱼来后,孙老先生身为一个医者,倒真是尽职尽责,一来二去,也和石南素熟识了,石南素为人虽少了几分女儿家的柔情,但多了几分洒脱与豪爽,待人真诚,以一个长者的角度,孙老先生倒是有几分欣赏石南素。如今有事没事总往石南素这里跑,新调制了什么祛痘散,芳香剂,只要红牌姑娘有的,他也都舍得往石南素这里送。
石南素最害怕无聊,而孙老先生极其八卦,相处久后两人竟然一拍即合,还挺谈的来。真真是一对忘年交。熟识后,感觉到孙老先生虽然平日里爱与姑娘调笑,但也却是个本性不坏,很会照顾人的长辈。她也尊称他一声孙爷爷。
这天又到了华灯初上之际,这韶华渡的生意也开始火了起来。百无聊赖,金妈妈这几日忙着四处搜罗姑娘,没空搭理她,她正好偷得清闲。抓了一把瓜子,趴在房门口的栏杆上,边欣赏着楼下一片热闹的景象,边嘎嘣嘎嘣的嗑着瓜子。
楼下莺莺燕燕,穿红带绿已经不是这韶华渡的主流,如今天气日渐变暖,姑娘们比着劲的看谁穿的少。站在门口揽客人的姑娘们甩着一条花手绢不停地吆喝着,楼下厅堂内是一桌桌的好酒好菜,坐满了公子佳人。此情此景,石南素早已看的麻木。
这地方的夜晚还真不是用来睡觉的,此处夜夜笙歌,弹琴,唱曲,打情骂俏,嘈杂一片。。。。。。
这美女谁都爱看,包括石南素在内。这几日,她总算从孙老先生哪里了解了不少事情。这韶华渡里,最标致的姑娘当属这里的花魁——万花晴。此人是个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据说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落了难才沦落至此。来这里捧她的人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这不,方华灯初上,又到了花晴胡娘献艺的时候。这楼下的座位早已被占满。 都是来捧她的场的。
石南素这个位置倒是绝佳,可以看到厅堂舞台上发生的一切。石南素乐呵呵地看着地上众人取乐,丝毫没有察觉身后一道黑影从窗边闪出,轻巧的落到走廊上。
是风扬,那日追随石南素他们连夜逃跑,紧跟其后的话,定会被冷玄曜发现。为避开冷玄曜,他留意着他们前去的方向,在远方悄悄跟随着。谁知石南素怎就那样的命途多舛,又被凌云峰的人掳走,身边的小鱼又染上瘟疫,最后竟给自己放到了这青楼内。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这里。好在他训练有素,头脑聪明,平日里也无丝毫懒怠,几经曲折,终于又找到了她。
正要上前与之相认,“什么人!”伴随着一声急呼,两枚银针嗖的朝他射了过来。风扬慌忙一躲,银针紧紧钉在了栏杆之上,见那银针黑中发绿,显然淬
了毒。得知来人不好应付,风扬一个闪身,又从窗口跃了出去。
孙老先生几步走近石南素,“石丫头,方才那黑衣人,你认识?”
石南素疑惑的摇头,“人都没看着,但,应该是不认识的吧。唉,没想到你还蛮厉害的嘛,真没想到你那平时将人扎成刺猬治病的银针还可以做暗器用。”
“哼,我一身本领,你没想到的多着呢!”
石南素鼓鼓腮帮子,“吹牛!”孙老先生刚想辩驳, 楼下忽然传来一片欢呼之声,石南素与孙老先生向下望去,原来是花晴姑娘出场了!
一袭淡青色身影怀抱长琴飘来,见她莲步轻移,柔软浅翠裙衫,珠钗摇曳,袅娜身姿,那张脸更是美若天仙,石南素已在心中将之与绝色美女画上等号。真不愧是这里的头号花魁。
“花晴姑娘可真漂亮,难怪那么多人愿意一掷千金博她一笑。”石南素不禁感叹道。
“哼哼,让那些男人痴迷若狂的应该是这花晴姑娘还是个清倌,人人都想抱得美人归,但终究花落谁家,可不是银子多就能解决的事情。”孙老先生在一旁冷笑道。
“清倌?什么是清倌?”
“就是只卖艺不卖身的妓 女。”
石南素眨眨眼睛,“我也要做清倌。”
孙老先生闻言,上下打量她一番,“你不够格!”
啪地一巴掌所在孙老先生头上。
“哎呦,你不是还有个俊美无双的公子会来救你吗?哪还用的着做什么清倌!”孙老先生连连改口。
公子,她到这里已有五日了,公子有没有在找自己呢?若是公子不要自己了,她该怎么办?
又是一阵欢呼声传来,是那花晴姑娘献艺结束了。
她怀抱长琴,低头退出舞台,绕过舞台的台阶,来到通往楼上姑娘房间的大红楼梯上。一步一步向上蹬着。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优雅。
花晴姑娘低头走着路,谁知竟与另一袭大红色衣服的姑娘走个对面。那个姑娘石南素认得,就是她来韶华渡第一日在厅堂见到的那位媚儿姑娘。
“哟,没长眼睛啊,往人身上撞!”
花晴姑娘听后也并未生气,只是稍稍侧身,为媚儿姑娘闪出一条道来。其实那楼梯本就宽敞,就算四五个人并排走也不是什么问题。
但见媚儿姑娘斜睨她一眼,嘴角勾笑,气焰嚣张地走下楼梯,走到花晴姑娘身旁时,故意重重撞了她一下。花晴姑娘登时站立不稳,摔倒在台阶上。幸好有身后的丫鬟扶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花晴姑娘依旧未发一言,捡起摔在地上的长琴,检查是否摔坏。石南素敬佩起她的气度来。这要换成是她,早就一巴掌呼下去了。
花晴的手方才敲到楼梯上,红了一片,揉揉红肿的手转身就要离去,可她身后的小丫头倒先沉不住气了。冲着媚儿姑娘就厉声呵斥道,“你做什么,你凭什么欺负人!”
媚儿见状,一掌利落地打到了那丫鬟脸上,“主子都没吱声,你一个小丫鬟也来敢教训我?”那一巴掌力道很大,小丫鬟猛地撞到楼梯扶手上,嘴角流下了一丝血迹。
这时候,那花晴姑娘倒有些发起怒来。扑上前去查看着她的丫鬟伤的怎样。
“红媚儿,你不要欺人太甚!”一声威严的警告,听起来都像是黄鹂啼叫,清脆动听。
媚儿姑娘听到就当没听到,面容带笑地走下了楼梯,不再理会她们。
花晴姑娘挽起丫鬟的手,互相搀扶着上楼回了房间。
孙老先生在一旁摇着头品头论足,“红媚儿如此行事,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也难怪花晴姑娘连续三年都在选花魁时胜她一筹,单单就在这心地上,红媚儿就惨败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