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想到德意志统一后力量上升得如此之快,以至于不到50年,这个几乎没有殖民地的国家,就积攒下了足够的力量,从而挑起了世界大战;也没人能想到德国的统一对整个欧洲格局产生的影响远比他们想象的大,以至于英国在19世纪的最后几十年中,必须开始严肃地考虑限制德国。
英国在德意志统一完成前,过分低估了这个新国家的生命力以及以后所能造成的威胁。
从表面上来看,对比普鲁士,法俄,甚至是奥,对英国能造成的威胁明显更大,而且普鲁士和英国的关系向来比较健康,英国没有任何理由向它开战。
华国和英国的关系,则刚好相反,英国人是觉得德国的发展速度不足以使得德国的威胁大于法国,沙俄和奥匈帝国这三强,但华国的速度已经引起了全世界的警惕。
尤其是华皇用兵的频率太高,统一华国,紧跟着便暴打沙俄,然后又一举夺取中亚,现在更是跨海收复了整个朝鲜,甚至把手伸向了日本。
伊藤博文带着森山茂去拜会德皇威廉一世,在等候的一个个小厅中,都坐满了人。
“都三个多小时了,看样子,今天轮不到被德皇召见了。”森山茂轻声对伊藤博文道。
伊藤博文的内心也有点焦躁了,嗜酒,爱玩女人,这些都让一个正常的男人很难持续保持镇定,但是伊藤博文确实是一个很另类,也很出色的政治家,此时虽然内心焦躁,表情却很淡然,微眯着双眼道:“耐心等一等。”
“是的,先生。”森山茂不敢再说什么。
下午六点多,外面已经完全黑了,各个小厅中的人也都走光了。
伊藤博文和森山茂仍然在等候德皇威廉一世的接见。
皇宫官员过来奇怪的问道:“人都走光了吗?你们为什么还没有走?陛下今天应该不会安排召见了。”
伊藤博文赶紧站起来,深深的一个鞠躬,“他们应该都走了吧,陛下今天不会再安排召见了吗?”
“陛下哪里有这么容易见到的?有的人等了几个月也无法得到陛下的召见。”德国皇宫的官员冷冷的回答道,日本这种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小国家,在德国高层,简直如同蝼蚁。
事实上,华国和华皇现在在欧洲受到的待遇,和伊藤博文也差不多。
伊藤博文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请您帮忙安排一下,我们有急事,需要尽快见到德皇陛下。”
皇宫官员左右看看,自然知道这是在向自己行贿,接过信封,抽出来一个小角,发现是一张支票,居然是5000马克,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点了点头,将信封放入口袋中,“明天或者后天,我想办法跟陛下提一下。”
“谢谢先生了。”伊藤博文和森山茂一道行礼。
两个人出了皇宫,森山茂不忿道:“英国人的架子大就算了,德国算什么?也这么高傲。”
伊藤博文一抬手,“列强国家,哪一个不高傲的?日本的陆军不然为什么要学习德国?这次和德皇见面的事情,对于我们日本来说很重要。”
森山茂点点头,“大人说的对。不过,大人真的认为,德皇能够决定俾斯麦的想法吗?似乎德国的对外政策,长期以来,都是掌握在俾斯麦的手中的。”
“至少能影响百分之五十以上吧,本来支持日本还是支持华国,对于德国来说,就不是很要紧的事情,因为他们的势力没有伸展到亚洲,即使我们不来德国,我相信,德国人为了华国,而公然和英国人作对的可能性也很小,更何况,俾斯麦和威廉一世,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政治伙伴了,他们是可以互相影响的。”
“您是这样看俾斯麦和威廉一世的关系的吗?我还一直觉得俾斯麦通过一系列手段统一了德意志,威廉一世可能会因为他功高盖主而干掉他呢。”森山茂回答道。
“你不用用我们东方人的想法来想西方人,说起来,老威廉全家和俾斯麦的关系都是算不上多好。当初霍亨索伦家刚刚接管勃兰登堡边区的时候,俾斯麦家就是边区里带头造反的强盗骑士之一。甚至在两百年后,腓特烈·威廉一世给老弗里茨留下的黑名单里,俾斯麦家依然位列其中。腓特烈·威廉四世给奥托·冯·俾斯麦下的评语就是“红色反一革命,非关键时刻不能用”。老威廉登基之前,摄政期间也对俾斯麦无甚好感,登基之后之后如果不是因为局势无可收拾也未必会任用俾斯麦。当初俾斯麦在议会发表那篇铁血演说的时候,我听人说,老威廉直接就被俾斯麦的强硬态度给吓住了,甚至一度的以为他自己要在革命里被打下台。在日常的国务里两个人也是常有龃龉,古稀之年的德皇威廉一世动辄就撕掉俾斯麦的公文。这两个顽固的老头最著名的两次冲突,一次是萨多瓦战役之后,关于对奥地利及其盟友的处置问题;另一次就是关于统一之后皇帝的头衔问题,这个问题多亏了老威廉的东床佳婿巴登大公腓特烈从中斡旋,才得以解决。两个人的关系就像是老人骑马,老人不相信马儿,马儿也不甘于被老人控制。老威廉每次和俾斯麦较劲的时候,俾斯麦都是直接拿辞职威胁的。”伊藤博文笑着解释道。
“大人对于欧洲各国的事务,都是了如指掌,很教人佩服。”森山茂心悦诚服的道,听完伊藤博文的描述,对于俾斯麦和老威廉一世的关系,有了一个很具体的认识。
伊藤博文笑道:“说出来可能让人不太相信,总是以军装形象示人,留着大胡子,并且有着“霰弹亲王”美誉,一派正统普鲁士军人形象的威廉一世,其实性格出人意料的软弱和反复。在几次历史关头,临近做决定时候,威廉经常出现犹豫不决和反复无常的表现,甚至在1848年他镇压柏林革命也是如此,在紧急的关头,他经常被互相矛盾的两个意见折腾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甚至有几次还在宠臣们面前流下了眼泪,老国王泪水涟涟、俾斯麦首相在旁边拍手安慰的场景光是想象都让人有些不安。像是德皇威廉一世这种人,其实很希望得到一个意志坚定的人的强力推动,尽管他比俾斯麦大了快二十岁,但是在俾斯麦面前毫无长者的风范,每次他们吵架最后都是以德皇扭扭捏捏地顺从了首相的意志而收场。以至于俾斯麦暗自感叹过“我们的君王就像任性的女人,非要哄哄才行”。而俾斯麦,虽然有毁有誉,但是谁都必须承认,他是19世纪影响最大的政治家之一,他改变了整个世界历史的走向,虽然德意志的统一看上去是必然趋势,但是他在其中依旧功不可没,他的意志坚定,而且眼光高远,把握住了整个时代的脉搏,他的强力光芒,使得哪怕是身为国王和皇帝的威廉一世,也只能黯然失色。”
“原来是这样。”森山茂问道:“那这么说来,还是俾斯麦的最后决断,对于我们日本和德国的外交来说,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你错了,任何君主其实都不会喜欢这种状况,不过,如果是雄心勃勃的君主会选择改变,而威廉一世却选择了默默的顺从,甘当一位黯然失色的皇帝,这部分是因为俾斯麦屡屡证明他就是对的;部分也正是因为威廉一世的依赖性格。当然这不是说皇帝就没有闹脾气的时候,事实上威廉一世几次闹脾气,都差点让俾斯麦下不来台,最后干脆以辞职来要挟——结果最后都是以皇帝陛下顺从而告终。可见德皇的依赖性毕竟是大于排斥的。俾斯麦虽然威望高,但是依旧只是普鲁士和德意志帝国的大臣而已,没有皇帝的支持的时候其实就不行了,威廉一世和俾斯麦的关系毕竟是很罕见的。”伊藤博文似乎是想到了自己和明治天皇的关系,由衷的赞叹道。
威廉一世是很有意思的皇帝,他自己本身是一个很勇敢的士兵,但于此同时,威廉一世实际上在绕过议会的时候,一直在担心违宪的危险(实际上怕革命),这个时候罗恩就建议必须由奥托走到台面上。
俾斯麦比威廉更大手大脚的进行更强硬的改革。其实这个时候,皇帝就知道自己实际上并不比不上俾斯麦。
而且在之后的威廉和俾斯麦争执帝国的皇位到底叫什么的时候,实际上威廉也作出让步了。
说白了就是一个强硬派遇到了另外更强硬的一个强硬派。
而弱的一方认识自己弱,所以选择退出。
要了解俾斯麦与威廉一世的关系,首先得先了解威廉一世是怎样的人。
在伊藤博文和森山茂会馆驿的路上,华皇一行人到了西班牙王国。
“陛下,柏林发来的密电。”刚刚进入馆驿,王占奎就拿来了电文。
萌总裁亲自接过来看,电文显示,伊藤博文已经在寻求见到德皇威廉一世了。
伊藤博文在观察着华皇的一举一动,萌总裁也同样在观察着伊藤博文,只是华国的电报系统发达,萌总裁能够在第一时间知道伊藤博文的动态,而伊藤博文的消息接收速度,比起华皇来,则要滞后不少。
卡特丽娜卡芙公主接过华皇的电文来看,担心道:“伊藤博文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还真的哪里都有他,居然跑到德国去了,肯定是在给我们找麻烦。他为什么不先去见俾斯麦呢?不是说,俾斯麦实际掌握着德国的内政外交策略吗?”
“这正是伊藤博文高明的地方,他很清楚,什么时候应该找谁。”华皇的胖嘟嘟的小手,摸了摸自己胖嘟嘟的小脸,向前走去。
华皇虽然对于历史不太了解,但是华皇还是听说过威廉二世的。
威廉二世同志可是历史上最出名的中二病同学了。
关于威廉一世和俾斯麦的关系,华皇是觉得无论如何,威廉一世都是不会感到很舒服的。
至于腓特烈三世那是因为腓特烈三世受英式教育太多,自由主义倾向比较重同俾斯麦不和,而后面的德皇继承者威廉二世则是在外交上同俾斯麦不和,而且本身也并不像老威廉那样有足够的政治智慧,他的自负(自卑)让他强行给俾斯麦下课也就不奇怪了。
威廉一世是腓特烈·威廉三世的次子,而次子其实本来是不会继承王位的。所以威廉一世在小时候其实并没有接受太多教育,和欧洲其他贵族次子一样,威廉一世被送往军队成为军人,并参加了不少战役。
威廉一世未来登基后,为何如此器中军队,毕竟他也是军人。
这个原先无法继承王位的王子,在他兄长去世之后意外继承王位,当上国王后野心勃勃的威廉一世进行改革,与议会发生冲突(威廉一世想扩充军备,议会不允许。
迫于无奈,威廉一世只好命令一个不怕议会甚至鄙视议会的人担任宰相,以便执行他的命令。
而这个人,就是俾斯麦。
威廉一世是需要俾斯麦的,而同样,俾斯麦也需要一个如同威廉一世那样的君主。
两人纯属互相需要与利用的关系,因为威廉一世需要他。
当俾斯麦成为首相后,他曾于议会发表“铁血演说”。
演说过后,威廉曾对俾斯麦说:“我很清楚结局,他们会在歌剧广场朕的窗前砍下你的头,过些时候再砍下朕的头。”
而俾斯麦则回应道:“既然迟早要死,为何死得不体面一些?无论是死在绞架上抑或死在战场上,这之间是没有区别的,必须抗争到底!”
通过这个事件,两人形成独特的君臣关系,而两人的结合也让普鲁士成功统一德国。
所以说,威廉二世登基后踢掉俾斯麦,主要因为那时候德国皇帝已经不需要一个光芒超过他的大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