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啊!大公子,不能答应他这样的条件,你有个闪失咋办?我们怎么和大帅交代?”关铃和牛通两人一听,顿时心中大急。
汤怀也心中闪过一丝羞愧,语气沉重地对岳云道:“岳贤侄,俺老汤无能,又失手被擒,这是俺咎由自取!你们就别管我了,直接上来将这狗贼剁碎就是……”不过他话音刚落,就被田师中反手一掌,重重打了他一个耳光,顿时将他后半截话打断了。
“好!我答应你!”岳云见牛通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心知他关切汤怀安危,便毅然决定以身试险。
他转过身对牛通和关铃说道:“你们将抓住的田师中的那些手下,带到这刺史府来吧……”
就在两人准备领命时,汤怀却突然大喝一声,虎目睚眦。猛地向前一冲,企图挣脱田师中的挟制。
田师中大为惊恐,手中匕首本能地一档,汤怀颈中立刻被划破一条长长的血口,鲜血狂喷而出。
“汤叔叔!”牛通见状发出嘶心裂肺般的惨叫,举起手中斧子,怀着满腔悲愤,对着田师中用力向一抡——
田师中连惨叫声都未来得及发出,一颗头颅便带着狂喷的鲜血,直飞出去两丈多远,滚落在厅外的地上。将院中正等候事情解决的几名襄阳文官吓得魂飞魄散。
岳云和牛通此时急忙扑到已经倒下的汤怀身旁,见他已经奄奄一息,话都说不出来了。
牛通这时抱紧这从小抚养他长大的汤叔叔,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声真是惊天动地,凄惨不已。
厅外的人全都涌了进来,看着这一幕吃惊不已。
汤怀这时已经不能动了,他将眼睛望向岳云,露出乞求的表情。
岳云亦是泪水夺眶而出,他叹了一口气,握紧汤怀的大手,叹道:“汤叔叔,你放心!牛通就是我的兄弟,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只要我岳云活一天,就绝不让牛通吃亏!”
汤怀听闻后,眼中露出一股解脱和感激的神情,他嘴唇微微一动,似乎很想说些感谢的话,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只见他头一歪,倒在了牛通怀里,虽然眼睛仍然睁得很大,却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采。
大厅中,众人都低垂着头,一片寂静,唯有牛通的哭声在其中显得那么悲伤和醒目,让人怜悯。
岳云和关铃好不容易才将牛通安抚下来,让他勉强止住了哭声。
此刻襄阳知府刘锡等人也战战兢兢地上前与岳云一一相见,岳云亦知道安排清点粮食库存,以及车夫、运粮大车等诸项事宜都要依靠襄阳的本地官员。他又对此一窍不通,自然不敢失了礼数。
不过,他却见这些官员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怪异,惊惧之中却又带着一些怜悯。让他实在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在和一干官员相互寒噤,相互恭维和吹捧了一番后,才见虞允文急匆匆地从里屋出来。
岳云见到他大喜,连忙将他叫了过来。这些安排粮食运输之事他是完全不知道怎么着手,在楚州时,上有韩世忠的全力支持,下有虞允文帮他打点安排。现在他可是两眼抓瞎,根本不知如何行事。
虞允文倒是有了在楚州的安排运粮经验,对运粮一事已经得心应手。在从刘锡处得知了粮食总数,以及城中现能调动的车夫和大车数量后,他对于如何安排启运,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体计划。
虞允文此时也没客气,立刻就将自己的安排说了出来,而刘锡对此显然有些惊讶,他虽然知道虞允文是岳云的幕僚,但只道他在军事作战上有独到之处,却未料到他对于内政亦有研究。
刘锡细细思量了一下虞允文的计划,觉得基本还是可行的。他根据襄阳的实际情况,作了一些改动建议。针对目前运输车辆不足的情况,他也提出了解决办法:那就是临时从襄阳的几大车行借用他们的大车。另外,再将军中的一些战车改装一下,便就可充作粮车。这样一来,运粮车就足以用来运输八十万石粮食了。
虞允文和刘锡、程元等人商量了约一个多时辰,才把运粮之事安排妥当。
待送走这几名襄阳的地方官后,虞允文方将岳云拉到里间,神情严肃地说道:“岳公子,田师中现已死去,这可是一场危机啊!如果处理不当,对公子您,甚至岳元帅都是一场灾难啊!”
“啊!有这么严重?”岳云眉头一皱,他虽然知道杀死田师中是个意外,并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但却也没想到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在他看来,这田师中扣押军粮不发,处斩也不为过。
“是的!其实就如我们在路上时怀疑的那样,这田师中背后还真有人暗中支持。而且他扣押我们的粮食,也是有人指使的。”虞允文一脸严肃地说道。
“是谁呢?莫非真是秦桧?”岳云凝声道。他想起了之前田师中被他打断的话。
“对!所以这才是麻烦之事。”虞允文说道:“我查看了一下田师中的来往信件,其中就有一封是枢密院发给他的。公子你看看内容吧。”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封已被拆开的信件,取出了信纸。
岳云看了半晌,只见信中大致是说,现金人游骑甚多,时常侵袭新复之地,要他对往前线发粮要谨慎。在信尾盖有枢密院的印章。
“大公子,你再看看这封信。”虞允文这时,又掏出了一封信件,递给了岳云。
岳云拆开了第二封信,只见这封信的内容却是要田师中看守好粮仓,切勿失窃,而且信尾盖有秦桧的私人印鉴。
“这……这两封信都没有说不发粮啊!”岳云看罢后,眉头一蹙,有些疑惑地说道。
虞允文却神情自若地说道:“大公子,这两封信当然不会明白地写着不准田师中发粮给岳元帅,但允文观其言行,并从一些蛛丝马迹可以推断出,田师中必然知道一套密语联络的方式。
这两封信看似没有多大问题。但从日期上看,第一封是七月八日发出的,那正是官家从临安发出十二道金牌之时,而我已问过俘虏的田师中幕僚徐策,他也称田师中正是收到枢密院的这封密令后才下令暂缓往朱仙镇前线运粮的。”
顿了一下后,他又接着说道:“这第二封更是秦桧的私信,信中内容表面上是提醒田师中看守好粮仓,谨防失窃。这就更加怪异了,襄阳的粮仓都是由上千精锐部队看守的,有什么毛贼敢来偷军粮?但这封信的发信时间却是八月中旬。算算时间,如遣快马信使送来,差不多在八月下旬时田师中能收到此信。而据汤怀将军称,田师中虽然不太配合,却也同意了发粮,正是在八月下旬时,突然改变主意,坚决不让他们运粮走的。此两件事情在时间上如此巧合,要说其中无鬼才是怪事!”
岳云听闻之后,低垂着头仔细一思索,这两封信的时间和之后发生的剧变,似乎还真的有些巧合,情形的确诡异。他也猛然明白了虞允文为何神情如此严肃了。这田师中必然和枢密院及秦桧暗中有勾结。不然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扣下岳家军的军粮不发。
只是,这田师中再怎么不对,按大宋律例,也得先调查才能定罪。而且襄阳并非前线,就算岳云想以他违抗岳飞军令为由处斩,也得报枢密院批准,由专门的监斩官处斩才行。牛通将他擅自杀了,可是严重违反军规的行为,可算是以下犯上的重罪了。
岳云这时才算明白,为什么刘锡等人会以那么奇怪的眼神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