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信的那一刻,谢珂身子一晃,随后眼前瞬间被一层水雾笼罩着,以至她用帕子拭了许久。
可是眼中犹自湿意不减……
祁镇暴*乱……齐律……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吞吐着,想要吐出,因为她不信,可是又不得不强行咽下,因为只有接受现实,才能想到解决之道。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哪怕他?
不,不会的。
他可是齐阎王,京城人人闻风丧胆的齐阎王,所谓祸害遗千年。他那样的‘大祸害’如何会出事。
丛蕊被吓到了,她自从跟在谢珂身边,便从未看到谢珂落泪,何况还是这种不声不响的落泪,泪珠就好像下雨似的,落起来没完没了,偏生却没有丝毫声响。
这种哭法……
但是连丛蕊都觉得肝肠寸断。
丛蕊唤了几声,谢珂才勉强寻回神智来。她深深吐出一口气,然后将那封密信扔进火盆。看着火苗将信吞噬,看着那‘暴*乱’‘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几个字付之一炬,最后嘶哑的对丛蕊道。
“我没事,小舅舅的来信。我只是太想……外祖母了。”
信中写了什么丛蕊并未看到,听谢珂这样一说,她缓缓放下心来,想着也许楚四爷的信里提到了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自幼便疼姑娘,姑娘一时想念倒也在情理之只。只是至于哭的这般凶?丛蕊也不敢多问。只安静的服侍了谢珂洗濑,将谢珂服侍上*chuang,她才悄声退出内室。
丛蕊想了想,还是觉得心中不安。
最终她索性出了院子……
谢珂哪里睡的着?信里那几个字像刀子般,一下下割着她的心肝。她懂小舅舅的意思,与其这消息在很多天后被官府报出……他宁愿她早些知道,早有准备。只是她的心,一个人的心怎么能这样疼呢?
她以为上一世被背弃,甚至最后连仅有的女儿都被夺走,她以为能吃过的苦她都尝试过了。
她以为便是天大的磨难。也不可如此了。
却不知……
原来她还是太傻了。齐律如何能与权笙相比。权笙不过是个看中她的美色。贪图她嫁妆的伪君子。便是整个权氏,也是包了件君子外裳,实则内里腐朽。一门心思的想倚仗着谢氏的钱财……
便是她的瑛姐儿在与她离心之时,在投入旁的女人怀抱之时。她也没有如今这般伤心。
此时她的感觉已不是伤心了。而是一种心肝仿佛被撕扯的绝望之感。
这个消息。小舅舅必定也在心中思虑良久,最终决定告诉他……所以这消息定然是真实的。
祁镇,终究还是乱了。
她以为凭着她提前准备的粮。只要百姓有粮吃,谁还会造反?其实大多数人的心思都是纯良的,不被逼到绝处,是不会ting而走险的。
只要安抚了北境第一大镇,便是旁的村镇有些动荡,以齐律的本事还是能轻意安抚的,那时她安排的第二批粮便该到了,正好可以让齐律放手施为。可是为什么祁镇还是乱了?
齐律,此时又如何了。
小舅舅的信中说的清楚,他怀疑祁镇大乱之时,齐律是在城里的……而做为朝廷派来的赈灾官员,对方不管怎么施为,齐律都是首当其冲受到牵连。
也许叛军为了助涨士气,会拿下齐律。
也许只是为了让朝廷颜面无光,或虽赤果果的挑衅……总之,齐律的下场一定十分凄凉。
齐律身边只有近百的亲卫,这些人放在平时,自然是以一敌十,可是祁镇可是北境第一大镇,据说人口有五万众。
这样的大镇不会轻意动荡,可一旦乱起来,不闹个结果出来,根本就是难以控制……
不能再想了,怎么想齐律此时都身处险境。
他那样的性子,如何甘愿受辱,若是被拘,定然是鱼死网破,这个时候谢珂倒希望他别那么有血气……便当个缩头乌龟也是好的,好歹能保命。可她心中清楚,他那样的人,与其苟且而活,他宁愿轰轰烈烈的战死杀场。
他啊……
虽然嘴上不说,可一身想要征战杀场的热血。
只是那样的‘杀场’必定不是他所盼望的。便是最终身死,他也终难瞑目。
阿律,她的阿律。
谢珂用被子死死的堵住口,然后用力的咬着,似乎牙齿咯出了血……可是她尤其加着力。
她很疼,心疼,周身似乎都疼。可她不能将此事告诉任何一个人。
贺章不行,林长源不行,赵嵩自然更不行。
眼下不管他们如何施为,都是因着心中有个盼头,所以贺章几日几夜没有合眼,依旧精神抖擞。
林长源擅医,最近他在挑灯夜战,写了几十个将士受伤需要的方子,养血的,补身的,救命的,退热的……总之,林长源从未这般勤奋过。还有赵嵩,他今日已在她面前立了誓,言今生必不相弃。她和阿律生,他生,她和阿律亡,他亡。
如果将齐律或许出事的消息透露。
几根紧绷的弦一断,事情便更加难以收拾了。
便是齐律……北境她也不能冷眼旁观。她和齐律曾经深谈过,他也曾说过,他一人生死事小,北境百姓安危事大。
她只是没想到,他一句戏言,竟成真。
伤心,只能在深夜,只能在无人知晓之时,明日,她依旧是齐府的二少奶奶,依旧得为齐律奔波……可是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她的身份恐怕早已暴露,齐律的消息未传回前,她自然安全,可是齐律在北境的消息一旦传回。
等待她的也许便是刀山油锅。
那些她都不惧,可是她不信啊,她不信齐律会出事,不信他会舍她而去。他们成亲才一个月……他们还有几十年好活。
所以她得深*入北境,她知道这个想法有多冒险。
可是与其坐等被皇帝‘请’回京城,她宁愿亲赴北境。
而齐律,活,她要见人,便是死……
他不会死的。谢珂一*夜未睡,第二夜面容憔悴,小脸发青,眼睛无神,真把丛蕊吓了一跳。
在谢珂吩咐她替她上妆时,手都是拌着。谢珂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苦笑着……真狼狈。
一*夜时间,她竟然把自己弄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用些胭脂遮一遮吧。”谢珂轻声道,丛蕊点头。
她一边动作迅速的给谢珂双颊抹上一层绯红之色,一边小心翼翼的道。“少奶奶昨夜……哭过了?”谢珂的眼睛红红的,眼中泛着血丝。她知道瞒不过,于是淡淡点头。
“昨天小舅舅信里说外祖母病了……我实在忧心。”
丛蕊点点头,心中还是有些奇怪的。据她所知,楚四爷可是亲赴北境了……楚老夫人便是派人送消息,按了时辰算,也该先送到自家姑娘这里啊。
怎么反倒多走了几百里送到楚四爷手中,再由楚四爷转达。
这不多费了道功夫吗?
“楚老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少奶奶莫要太忧心了。”
“我知,只是为人晚辈的,想着外祖母生病也不能在chuang前尽孝,实是伤感。”说着,谢珂似乎又要落泪了。
丛蕊赶忙劝阻。好容易才让谢珂止了泪。
随后又按了谢珂的吩咐去寻贺章几人……
至于说服贺章几人动身并不难,只要她将事情一一摆出。再加上失粮之事,她的身份已呼之yu出。以前之所以计划她滞留合乐等着齐律归来,一切都在她身份未暴露的基础上,现在她身份暴露了,也就是说那些寻她之人随时可能去而复返。
她留在这里自然不再安全。
便是有贺章等人拼死相护,也难保万一。
这个时候向哪个方向走?回京城,等于自投罗网。
继续西行?那是湘王的封地,此时湘王可是似敌非友……最终谢珂决定出其不意……
倒不如一路向北,可以亲眼看一看北境如何了,这便于她调整布置。又能离齐律近些,可谓是一举数得。
贺章几人商量一番,最终点头。
反其道而行也许真的能躲过灾难,只是林长源颇担忧谢珂的身子。谢珂脸上的妆容能瞒过贺章和赵嵩,却瞒不过他。他的本事便是相看人……不过两天未见罢了,她的身子似乎又糟糕了些。
林长源心中有些气馁。
想他自认医术超群,可一个小姑娘的病,他治了许久,非但不见起色,竟然还有越演越烈之势。这不平白砸了他的招牌吗?
“你们二人准备吧。我给少奶奶把把脉,北境缺衣少食的,恐怕到时候想抓些药都没有。我得提前准备些药材……”林长源说的合情合理。
可是谢珂的目光却猛然沉了沉……她觉得,自己似乎无法瞒过林长源了。
林长源随谢珂回到院子,将丛蕊谴到廊下,这才轻声开口。“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便问了出来。
对于谢珂,他自认还算了解几分。
若非出了大事,以她平日里遇事沉着,何以两日便颓废至此。
而在林长源看来,能让自家少奶奶这般的,也只有二爷了。所以,该是二爷出了什么事……[第二更,求收,求推荐,么么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