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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玄,你太嚣张了!”
怒吼声中,数道人影从天而降,为首一人身穿锦绣蓝袍,双手奇大,高壮雄浑,正是游龙帮黎道天的独子黎正阳,想不到他也到了京兆府。
随同黎正阳而来的,同样是两位归虚境高手,一位是浓眉大眼、带着金属护额,一头散发如同雄狮般的壮年汉子;另一人却是个罗锅老头,目光猥琐闪烁。
叶清玄眼皮都没夹黎正阳一下,此刻他的心情极度低劣,既然横万通让自己挑事,那最好,自己就把这事挑得更大一些好了。
“你来的正好!”叶清玄沉声冷喝,缓缓问道:“这些人,是你们动手致残的?”
叶清玄言语的阴冷,让黎正阳心中一寒,不过转瞬暴怒道:“叶清玄,你血口喷人也要有个限度。我游龙帮堂堂十大门派之一,先帝钦封的帮名,你觉得我们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黎正阳言语一落,四周上千游龙帮弟子齐声附和,一时真是声动四方。
刚刚还心情萎靡的游龙帮京兆府十七堂主冯万四,一见自家少帮主已到,此时不表现,还等待何时,立即运起功力,狂吼道:“叶清玄,尽管你威名不小,但如此栽赃陷害,我冯万四也决不轻饶,别人怕你叶清玄,我却是不怕,今天你若不对我游龙帮磕头谢罪,我定要取你狗命!”
自家堂主叫嚣,底下的打手自然也是群起附和。
只不过,他们起哄归起哄,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向前一步,尽管远在五十丈外,却真的无一人敢踏前一步。
黎正阳冷声一笑,道:“叶清玄,你当着天下面前重伤我游龙帮,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
“你的交代算个屁!”叶清玄冷冷骂道,同时伸手一指身前被二十多名精壮大汉围住的残疾人士。朗声道:“我只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游龙帮的援军虽然在外围,但这些卖艺的弟子却被困在了桥前广场,与援军隔着一座大桥和水渠,脱离不得。
黎正阳杀心顿起。
“说。你们的残疾,是如何得来的?”叶清玄朗声问道。
那群残疾互相看了一眼,对身边提着大刀、凶神恶煞一般看着自己的精壮大汉,纷纷低头。
砰!
一阵劲风吹过。
再睁眼处,那二十余名精壮大汉齐齐飞起。扑通扑通,全被落入水渠之中。
一尊金刚般的大和尚站在了众人身前,沉声道:“放心,有洒家在,没人敢伤了你们!”
“你敢动手!?”黎正阳等于被人扇了一个嘴巴,顿时就要出手。
“站住!”叶清玄断喝一声,伸手一指,迅快的剑气在黎正阳脚前三寸处,划下一道横线,冷酷无情的声音响起道:“事情原委尚未查清。你若敢再向前一步,我立刻杀了你!”
黎正阳一张脸涨得通红,羞愤欲绝,但几次下决心,却依旧不敢越雷池一步。
啪啪啪……
一阵鼓掌之声响起,又不知什么人自作聪明,朗声道:“好,好好,好大的杀气。叶清玄,在下京兆联何天正。算是见识你的嚣张了。”
“说得没错,身为正道弟子,竟然如此放浪无忌,真是太不像话了。你虽然是白道弟子。但也不能如此过分,我李则臣代表陇右李家传话,还请叶少侠看在武林同道的面上,暂且息事宁人,稍后李家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不错,我崔晨书代表崔家。亦是这个想法。”
“还有我东方博玉,代表东方世家……”
“南宫明达亦是此意!”
好家伙,这一场意外,不但引来了京兆府当地的黑道帮派,也引来了八大世家的长老。
事情不大,但当事人太过著名,说句实话,别说是叶清玄与游龙帮交锋,就算是他当街拉了一泡屎,这些人也会凑过来一起闻闻,然后品头论足,热议冷讽一番。
八大世家与叶清玄矛盾重重,自是不会放过任何压迫叶清玄的机会。
只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也未见得没有支持叶清玄的人物存在。
一声清朗的声音从一侧房舍中传了出来,淡淡问道:“叶少侠,你说这些可怜人是被人用利刃断去四肢,不知能否证明呢?”
声音朗朗,盖过了四周的喧哗。
原本占据所有优势,冷眼瞪着叶清玄的众人,同时恶狠狠地看了过去。
刚刚出声的京兆联龙头何天正冷哼一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而陇右李家的李则臣,则是面色凝重,突然开口道:“可是天禽门门主‘九天大鹏’任疏狂么?”
这一次,倒是让叶清玄一愣。
天禽门,那不是“鹰王”展雄飞当年所在的门派么?
而这个“九天大鹏”任疏狂,似乎就是当代门主,听展羽说,此人还是展雄飞的师弟,当年因为争夺掌门之位,还跟展雄飞动过手。
同时这个天禽门,还有几个故人与他有旧,其中就包括鹤千绝和鹤千极两位老人家,以及那位交给叶清玄一次任务,而让他第一次踏足江湖的“神眼金雕”霍东。
这三人都是天禽门的高手……
当然,这个高手,是以当初是评判出来的。
不过说实话,因为“鹰王”的关系,系出同门的天禽门一直饱受打压,帮派早已快要冰分瓦解在即了。
但正因为“九天大鹏”任疏狂的存在,尽管天禽门势力大跌,但也一直没有灭亡。
世人常说,任疏狂虽然看上去与展雄飞势同水火,但其实两人感情一向很好,当初的兄弟反目,也不过是为了保全师门而已。
此时任疏狂突然现身在此,不得不说,让人怀疑鹰王等人的行踪,是否与他有牵连。
叶清玄见到有人拨乱反正,将问题引导到原本的位置上,立即紧紧抓住。指着众多残疾人士道:“证据,还不简单?这些就是人证……”
众残疾咿呀咿呀乱吼,叶清玄脸色苍白。
原来,这里所有人的舌头都被人割掉了……
黎正阳肆声狂笑。道:“叶清玄,你想让一群哑巴说话么?你智商堪忧啊!”
黎正阳在笑,四周上千游龙帮弟子自然也不敢不笑。
但叶清玄不笑,如花不笑,那群被人割了舌头的可怜人也是不笑。四周观众自然不会跟着笑,最后影响扩散,所有人的笑声都在缓缓收敛,似乎这个时候的笑声,实在是太过愚蠢。
叶清玄深吸一口气,接着道:“他们无法说话,但不代表不会写字!”
叶清玄朗声道:“你们,把自己的冤屈都写出来吧,我来替你们做主!”
那群残疾人面面相觑,一时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他们站出来。就意味着与游龙帮作对,也就意味着落到游龙帮手中,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他们被打骂怕了,他们见过游龙帮的恐怖,看他们没见过叶清玄的恐怖,所以为了活命,他们不敢出头。
啊!
一声声呼喊,一个弱小的身躯从中爬了出来。
正是之前叶清玄见过、并给了五百两银票的那个小男孩。
他哭着爬出来,用手指着舌头,又指了指地面。叶清玄当即理解了他的意思,虽然他没有舌头,但他会写字,他会把事情的真相写出来!
“够了!叶清玄。你以为买通一个废物,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
黎正阳暴怒,但眼中的恐惧之色,一闪而逝。
他不敢等待,万一那个小孩真的写出什么,无异于对游龙帮的名声是次巨大的打击。虽然游龙帮的名声向来不怎么样,但也一直都是白道帮派的形象,如果被人掀出来这等丑事,那江湖之中,就连黑道中,也没有他们立足之地了。
那趴在地上的男孩一愣,接着“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只是痛哭,却在哭声中包含了多少的委屈、酸楚、愤恨和无奈……
以及深深的绝望!
黎正阳说得当然没有道理,他没有被收买,他只是想讲出实情。但黎正阳说得也有道理,他的道理的就是,就算他说出了实情,这世上有谁会相信?又有谁会来帮他呢?
那哭声,带着深深的绝望,令闻者心酸,听者流泪。
男孩哭得绝望,甚至眼角处已经开始流血,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这世道,就算活下去也没了伸张正义的希望,他已经失去活下去的信念了。
这时候,一双道履出现在他的眼前,后被一只大手按住后心,暖洋洋的感觉袭遍全身,令他悲痛欲绝的感受,竟然烟消云散了。
“孩子,我知道你活得很苦。但生活苦不苦,要看你是怎么去看它……如果你能苦中作乐,那么再苦的生活,也可以过得很快乐。”
小男孩迷茫的双眼,看向叶清玄。
“听不懂?”
男孩点了点头。这道理,他听都没听过。
苦就是苦,快乐,就是快乐,怎么可能痛苦之中,会有快乐呢?
叶清玄指了指地面,道:“伮,看那……”
小男孩顺着叶清玄的手指看过去,一只黑色的蚂蚁拖着一条毛毛虫,奋力地前行。
叶清玄淡淡说道:“你看,这只小蚂蚁一个人拖动比它身体大那么多倍的毛毛虫,你说它辛苦不辛苦?”
小男孩点了点头。
叶清玄又说道:“它很辛苦,小蚂蚁每天都是这么辛苦,如果让你每天都抬着这么重的东西跑来跑去的,简直就是折磨,简直就是痛苦了。”
小男孩点了点头。
叶清玄又道:“可是如果它把这只毛毛虫拖回去,那就足够家里人吃上好一阵子的了,可以养活好多它这样的小蚂蚁,那你说它,会不会是很快乐的呢?”
小男孩郑重想了想,如果他有本事让身边的朋友们吃饱穿暖,也的确是件很让人快乐的事情,于是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叶清玄揉了揉孩子乱蓬蓬的头发,柔声道:“那你说,最后这只小蚂蚁到底是痛苦的,还是快乐的?”
小男孩沉思了,叶清玄知道他听懂了。
他的沉默,只是在想,如何才能让身边的人更幸福,让自己更快乐。
叶清玄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淡淡笑道:“那你说,就是现在,就在你面前,我如果帮你将害你的仇人都杀了,你是不是会很快乐?”
小男孩看向水渠对面人丛中的冯万四,目光阴沉,咬牙切齿般地点了点头。
叶清玄微微一笑,又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像是同一个大人和朋友般说这话,道:“就是如此,虽然背负血仇、受人欺凌很是痛苦,但是若能快意恩仇,同样可以让你变得快乐。你应该恨他们,是他们让你痛苦,但你也应该谢他们,是他们让你坚强。而当你斩断仇人头颅的时候,你既能解脱,又很快乐,尤其是帮着他们一起报仇,你会更加的快乐……”
叶清玄伸手一指小男孩背后的那群残疾人士,小男孩迷茫的双眼登时变得清澈,同时,他坚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尽管没有膝盖以下的部位,依旧昂然站立,站得极稳。
叶清玄眼中闪起欣赏之色,笑着看了看周围,平缓地问道:“好小子,现在告诉我,是谁将你害成如此的?”
小男孩双眼射出仇恨目光,先是一指“量天尺”冯万四,接着手指一横,又坚定地指向了黎正阳背后二人中的那个猥琐老头。
被其手指指出的人物,脸色通通色变。
那猥琐老头嘿嘿一声阴笑,嘲讽道:“小兔崽子,吓指什么,我又不是你爷爷,京兆府可是老子第一次赶来,什么时候见过你?”
四周人群乱成一团,但大多数也是不相信小男孩的指证。
那小男孩眼神坚定,用手指在叶清玄的背后缓缓写了几个字,分别是“韦正直”,“洛都”,“三年前”,“八月初三,盛府”……
叶清玄心中了悟,淡淡看向那老者,阴声问道:“你叫韦正直?还记得三年前八月初三,在洛都盛府中做出的好事么?”
话音一落,对面那猥琐老头眼睛登时瞪得溜圆,上下打量了一下小男孩,失声道:“你,你你……是那个小子?你竟然没死?”接着猥琐老头猛地看向水渠对面抖若筛糠的冯万四,怒喝道:“混帐东西,看你做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