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陈村,范鸿宇和李秋雨受到了极其热烈隆重的欢迎。
陈星睿前天回到家里,就和村里管事的长辈说过,这两天有位大老板要过来,给村里建座新学校。村里人都很高兴,等着大老板莅临小山村。
大陈村已经好久好久不曾有“大人物”光临过了。
除了前年,陈星睿考上首都大学,县教委的一位大官和县一中的一位副校长来过一回,再没有什么大人物踏足过深山之中的小村落。
范鸿宇尽管力大如牛,背着一个人走几里地山路,也有点吃不消,开始喘粗气。感觉上,李秋雨轻飘飘的小身子,也越来越重。
“哎,我是不是很重啊?”
李秋雨舒舒服服趴在他背上,笑着问道。
十三四岁之后,李秋雨就再也没有和年轻男子如此近距离亲密接触过,范鸿宇身上浓烈的男子汉气息钻入鼻端,小丫头只觉得浑身都软绵绵的,像酥了一般,一动都不想动,就这么走下去好了……“你说呢?整个世界都在我身上,能不重吗?”
范二哥以后世著名的网络语言做了回答。
李秋雨美玉的俏脸上渐渐渗出一片殷红,像染血的羊脂玉,脑袋慢慢趴在范鸿宇的肩头,紧紧贴着他被汗水打湿了的面颊,双臂搂紧了些。
本已有些疲惫的范鸿宇双膀叫劲,将李秋雨有点往下出溜的小身子往上一抬,撩开两条长腿,大步向不远处亮着灯火的小山村走去。
大陈村没有通电。
那星星点点的火光,全都是火把。
“呀,那么多人……”
趴在范鸿宇肩头的李秋雨大吃一惊。
前面山路上,渐渐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火光,很多村民打着火把到村口来迎接了。数不清的火把连成一条长龙,蜿蜒延绵,从山路一直连接到村口。
陈星睿笑着说道:“有人看到我们了,出来迎接。”
“快,放我下来。”
李秋雨忙即说道,小身子挣扎着,跳下了地。
范鸿宇直起身子,长长舒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汗水。
李秋雨望着他,忽然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才这样的?”
范鸿宇一愣,轻轻摇头:“不是。”
李秋雨便嫣然一笑,拉住他的手,摆出很淑女的风范,和他并肩向欢迎的人群走去。
大陈村欢迎的人群差不多有一两百人,每隔一段就有人举着火把,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有,瞧这个架势,搞不好整个村庄的人都出来迎接他们了。每个人的衣着都很简朴,基本上都是七十年代的服饰,老军装样式。年纪略大一点的村民,衣服式样更“古老”,不少穿着对土布襟褂的。一些小孩子,则直接光着屁股。
“陈星睿,这也太隆重了吧?”
李秋雨禁不住对陈星睿说道,语气有点兴奋,也有点紧张。
陈星睿笑道:“这个不算什么,山里人好客。你们都是贵客,怕你们看不见路摔着了,打火把照明。”
几名年长的村民迎了出来,当先一人,头发斑白,火把之下,看不得十分真切,总也有六七十岁了,应该是大陈村的族老。族老身后则跟着两位相对较为年轻的村民,约莫五十来岁,再往后,则是两个手捧牛角的年轻姑娘。
“呀,那是什么?”
李秋雨不是不认识牛角,但都是长在活牛头上的,取下来捧在手里的牛角,没见过,也不知道那两个年轻姑娘将牛角捧在手里是何用意。
范鸿宇压低声音说道:“那是牛角,里面装的是米酒,待会向你敬酒的时候,千万别伸手去接,张嘴就行了,喝一口算一口,人家不会灌你的……”
“我要是接过来呢?”
李秋雨好奇地问道。
“那你就得把牛角里的米酒全部喝完,可能有三四斤……”
李秋雨的小脸顿时又绿了。
类似的风俗,范鸿宇在另一个世界曾经有所了解,一些苗寨就是以此接待贵客的。不想大陈村也是这样的风俗。倘若事先不知道,待会范二哥就惨了。李秋雨不知情还好,毕竟她是女孩子,就算接过了牛角,没有喝完米酒,人家也不会太勉强。但男人的待遇绝对不同,范二哥没有腾挪闪避的余地。
族老走上前来。
“欢迎欢迎,欢迎贵客……”
族老说的是当地方言,好在范二哥多年走南闯北,倒也能够听得明白,连忙和族老握手,客气了几句。
陈星宇便在一旁介绍,说这位是九阿公,目前村里辈分最高的长者,当然不见得是年纪最老的。山乡风俗,抛头露面的一般都是男子,而且最重辈分。其他老人,就算比九阿公年长,辈分不如,也不好代表全族出面迎接贵宾。
跟在九阿公身后的,则是支书和村长,也是陈星睿的长辈。
寒暄一番,两名手捧牛角的少女款款上前,并没有像电视里面拍的那样,穿着鲜艳的民族服装,而是很普通的当前服饰,略有点不合身,将玲珑凹凸的娇躯紧紧包裹起来,十分惹眼。
笑盈盈地将手里捧着的巨大牛角奉到贵宾面前。
“不要拿手去接,张嘴……”
陈星睿连忙叮嘱了一句。
假使没有范鸿宇事先的“警告”,他这个叮嘱明显已经滞后了。
范鸿宇和李秋雨相视一笑,微微仰头,张开了嘴。
两名山村少女便小心地举起手里的牛角,微微倾斜,一道细细的水线自牛角淌下,李秋雨喝了两口,就赶紧闭嘴,身子往后缩。山村少女笑嘻嘻的,并未“追杀”。
范二哥是爷们,自不能那么没品,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山村自酿的米酒,度数不是很高,范二哥虽然酒量不佳,喝上几口却也问题不大。假如是高粱酒或者红薯酒,范二哥就惨了。
欢迎仪式结束,大家簇拥着两位贵客,走进村子。
大陈村坐落在山谷之中,地势和树亭坳村有点类似。不过四周的大山,明显不是树亭坳可比的。严格来说,整个彦华地区都算是丘陵地带,百山县这边,乃是扎扎实实的山区。
大陈村的规模,也不如树亭坳,天色已晚,整个村子的全貌看不大真切,据陈星睿介绍,全村有六十来户人家,男女老幼三百来口。在山区,算得是规模不小的自然村落。作为行政村,大陈村还包括了山那边的两个小村庄,相隔有六七里地,那两个小村子各有一百多人。
进到村子里边,李秋雨算是大开眼界。
整个村子几乎所有的建筑,全都是木制和竹制的,不少吊脚楼。砖瓦结构的房屋一间都见不到。李秋雨完完全全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甚至范鸿宇都觉得颇为新奇。以前只在电视里见到的情形,真真切切显示在眼前了。充满着原始的质朴和美感。
“陈星睿,这个……这房子,不怕风吹么……”
见到那些作为承重物的竹竿和树木,似乎都不怎么粗壮,李秋雨便很是担忧地问了一句,当然,刻意压低了声音。
陈星睿微笑说道:“不怕。别看木头不粗,房子都挺结实的。再说,这里是两座山之间,避风,一般情况下没有太大的风吹过。”
李秋雨点点头,继续东张西望,嘴里啧啧有声,一切都透着无比的新奇,原本有些疲惫身子,又充满了活力。
“接风晚宴”就在陈星睿家里举办。看得出来,陈星睿家在大陈村是个很大的“家族”,他的父母,伯父母,叔父母三家十几口人住在一栋古老的木制屋子里,堂屋里铺着青石地板,虽然不规则,但十分结实耐用。
堂屋里摆开了“一字长蛇阵”,好几张木制茶几形状的小桌子连在一起,旁边放着竹凳子。
九阿公,支书村长,村里的其他几位长者,加上陈星睿家里的全体成年男子,围着长桌落座。陈星睿的母亲,伯母,婶母等人便忙着将一碗碗的菜肴端上长桌。菜肴很丰盛,鸡鸭鱼俱全,主要是腊肉和干货,用大量的红辣椒爆炒,香味浓郁。在山村,这就是最高规格的宴席了。
贵客被礼让在长桌最靠近堂屋神龛的位置落座,李秋雨紧紧挨着范鸿宇,兴奋得小脸通红,神采奕奕。
陈星睿主动为每一位客人斟酒。
大海碗!
包括九阿公在内,村里的每一位长辈,在他斟酒的时候都微微欠了欠身子,表示客气。陈星睿尽管是晚辈,却是村里唯一一个在首都读书的娃娃,见过大世面。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过得几年,他就必定会成为国家干部,官身!
那个了不得。
大陈村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个娃娃走出了大山,要成为官家人了。
李秋雨见陈星睿的母亲伯母等人都没有上桌,而长桌两边已经没有了空位,不由有些奇怪,低声问道:“陈星睿,怎么你妈妈他们不来吃饭?”
陈星睿苦笑一下,说道:“这是山里的规矩,女人不上桌的……”
小时候,陈星睿也没觉得这规矩有何不妥,上大学之后,眼界逐渐开阔,现在想法自然不一样了,只不过这是山里流传了不知几百年的老规矩,一时三刻,却也难以改变。
“这什么规矩?”
李秋雨顿时就撅起了嘴巴,有些不满。
“入乡随俗。”
范鸿宇微微一笑,低声提醒了她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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