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离勾下唇,握住她的手腕不让放开,似乎很是受用:“睡了会儿,比你醒得早。”
林青点下头:“还没吃饭吧。”
“没。”他松开手,落在林青腿上,“想吃什么?我让人去买。”
“不用麻烦你部下了,他们也挺辛苦的。”林青说着站起身,走到窗前朝楼下看了眼,下面,似乎挺热闹的,她心底一刺,脚步稍退,“我去买吧,顺便下去走走,我想放松一下。”
“好,我陪你去。”
慕离要起身,被林青按在长椅上,她把外套敞开后披在男人身前:“你在这儿等着就行,或者,回病房好好睡一觉,我知道你昨晚肯定没睡。”
真是什么也瞒不住她。
慕离拉住她手腕,细细摩挲在她腕部:“我也想下去散散心,在这儿呆了一夜,有些闷。”
“那好。”
林青一醒,部下们赶紧过来汇报情况。
他们看到慕离身上盖着外套,怔了怔,慕离低头一看,样子是有些奇怪。
林青只管给他盖得严实,从不注意这些,他眉目一松,她还能为他考虑冷暖。
他随手拿开后放在一旁。
林青不想妨碍他,趁他被围住时便径自离开了。
慕离打个手势,让部下们全部噤声,他放下腿正准备起身,见林青没有离开走廊,而是拐进了橙橙的病房。
他面部紧绷的神色骤然松懈,重新坐了回去。
“继续。”他收起所有表情,手边,一页页快速翻阅着部下们递来的东西。
部下们相视一眼,眼神里饱含太多情绪,他们嘴上虽不能多说,心底里,却也是难受至极。
吃过早饭,慕离还要去处理些事宜,他容不得半点疏忽,自然也是事无巨细都经由他手。
林青在楼下散步,身后有几名部下暗中保护。
她走着走着,脚步顿在了另一个住院楼前。
这楼下,也有几辆军车停着,只是车里的人没有下来,在座位上手持对讲机和望远镜,随时注意着某层楼某个房间,里面目标人物的动向。
林青去小摊转了圈,回来时,手里拎个果篮就走进了住院楼。
另一床的小患者被带去治疗,双人间清静许多,然而心里揣着惶恐和不安的人,是无法感受到这份难得的宁静和平和。
林青推开门时,杨妈妈正在床头削水果,杨爸爸坐在床边说话。那张床被洗手间突出的墙面挡住了,林青看不到躺在上面的人,就见杨爸爸对着病床不知在说些什么。
林青没有听得仔细,很唐突地开了口:“看来你们都在。”
听到她声音,杨妈妈脸色顿时发青,手里的水果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推推老公的背,指了指门口,结结巴巴说道:“来,来了,她她来了。”
仿佛,林青就是洪水猛兽,而他们,正手无寸铁地暴露在旷野之上。
杨爸爸脸色变了变,随即面无表情地伸手拉过被子,给杨阳盖好。
他站起身,手臂一伸,挡住林青想靠近的脚步:“您不在高级病房呆着,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这小人物才住得起的地方?”
林青绕开身,走到床头看了眼病例:“你们儿子和我儿子同时落水,现在又都是昏迷不醒,当时情况知道的人不多,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来看看也是应该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杨妈妈十分敏感,捂住病例把林青推到一旁,“你们身份是尊贵,我们敬而远之不行吗?怎么,现在想冤枉我儿子不成?”
林青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站稳,她把果篮放在床头柜,抬起眼帘攥住杨妈妈的视线:“我没这么说,听闻出事时你们当时在场,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经过而已。”
“我们也不知情。”杨爸爸干脆推得一干二净,手一甩,一屁股坐在床边椅子上,他冷着张脸盯紧林青,“当时我和孩子妈妈都不在身边,谁知道他们怎么掉下水的,如果你真想知道什么,那就是,等我们赶到时,你儿子已经把阳阳按在水里了。”
林青眼底不着痕迹地漾开讥诮:“你既然没看见,为什么说是我儿子动的手?”
“还有别的解释吗?我儿子,怎么可能打得过你儿子。”
“阳阳会游泳吗?”
杨妈妈怕这是个陷阱:“不会。”
林青看眼她,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病床,叫杨阳的孩子躺在上面一动不动,面色红润,呼吸均匀,仿佛只是睡着了,随时都会醒来一样。
想到橙橙,林青难受地别开眼。
杨妈妈回答完,其实就有些后悔,可再改口更是令人生疑。
林青视线落在床头柜,那上面的袋口是敞开的,里面放着几样不同的水果,还很新鲜,林青冷不丁问道:“阳阳喜欢吃苹果是吗?”
杨爸爸冷哼了声,朝杨妈妈瞪眼,后者不敢多嘴,站在一边又显得有些尴尬,她只好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青没有追问,走了步,踢到刚才掉落的水果刀,她随手捡起,放在果盘旁边。
收回手时,她无意中碰到连接杨阳手指的仪器,杨阳手指动了下,林青再看一眼,孩子的手又纹丝不动。
杨妈妈看林青没有多疑,就听她说:“现在你们可以说说,昨天出现在海边,到底是拿了单荣多少钱。”
“什么单荣,什么钱?”杨妈妈一脸懵懂,“我听不明白。”
林青没有耐心:“那你还记得头一天给我打的电话吗?”
杨妈妈心虚道:“记得。”
“当时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让我以为,昨晚见面之前你们不会做任何行动,对吗?可我没想到,你们同样为人父母还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杨爸爸不屑一顾:“我们只是去个海边,不偷不抢不犯法,怎么就残忍了?”
林青潭底化开冷意:“昨天是我儿子的生日。”
杨妈妈捂住嘴,惊愕而沉闷地啊了声。
杨爸爸脸色一变,颓然坐入椅内。
病房内一时安静下来,不,是死寂。
他们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哪怕嘴硬地死不承认,但嘴里说不,身体却是最诚实的,尽管林青觉得,这句话,放在这有些奇怪。
她走到闪动的仪器旁,看到上面正常跳动的数据,她没说话,手指忽然动了下。
杨家夫妇一顿紧张,死死盯着林青,她知道,她倘若敢动了不该动的地方,他们绝对会跟自己拼命。
可他们既然如此明白为人父母的心情,怎么,还能眼睁睁看着别人的孩子受到伤害。
林青退开身,将一缕头发别在耳后,忽然说了句很客套的话:“希望你们儿子能早日醒来。”
杨家父母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她,直到林青离开病房。
林青一走,他们同时像泄了气的皮球,重重坐在床边。
“怎么会,天,昨天竟然是那个孩子的生日?”
杨爸爸打断她的话,就知道她是妇人之心:“别想了,现在是同情别人的时候吗?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操别人的心。”
杨妈妈没有说话,走回床头,洗了洗水果刀,心事重重地继续削苹果。
林青下了楼,走出大门,没有顺理成章的阳光照耀下来,头顶的光线,被男人高大的身形遮挡起。
林青眯起眼帘:“忙完了?”
“差不多了。”
慕离没问她来做什么,林青也未开口,他们之间的默契不需要说太多,有时候,一个眼神就够了。
林青点点头,随他在院子里走了会,都说阳光明媚能令人心生愉快,她不知道,在自己身上管不管用。
慕离拉她在假山旁的椅子坐了会儿,林青盯着掌心,有些失神。
慕离扳过她的脸,正色道:“别想,什么都别想,不会有事。”
“慕离。”林青忽然喊了声他的名字,见她面色严肃,慕离不由跟着露出严肃之色。
“怎么了?”
林青凑到他脸前,说了句话。
半小时后,病房的门再度被人推开,这回,夫妻俩谨慎许多。
他们立刻停止说话,竖起耳朵,一听,是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渐渐迈进。
两人紧张地四目相对,正襟危坐,谁也没有动。
慕离走到病床前,深色修身大衣衬出他冷峻气势,他身后跟着两名军官,一看,便知他的身份。
男人戴着皮手套,朝后伸了下,身后一名军官将份文件递到他手上。
慕离看也没看,冷漠地将那份文件撂在床角。
“给你们一天时间,把落海的经过清清楚楚写在上面,写完,倘若上面字字属实,你们儿子就可以立刻转院。”
他黑眸如淬了冰,目光的凛冽地令人不敢直视。
遇到大事,家里还是男人出面做主,杨妈妈没有吭声,扫了眼那份文件的封面,也没敢动。
杨爸爸将文件拿在手里,翻看几页,陡然目露愤然。
他原本想扬手将东西当场摔了,可想到慕离令人忌惮的身份,他生生把火气克制了下去。
“不可能。”他把文件丢开。
这在慕离眼里,是个非常非常无力的反抗。
“决定做的越早,你们儿子就能醒得越早,这一点,用不用我提醒你们?”
“我听不懂军长的意思。”
慕离冷笑下,他不是林青,没那么多顾忌,男人招下手,身后的军官大步上前,一把将呼吸器的电源线拔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