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回,沈立冬的马车本该准时出现在这条街道的时候,沈立冬的马车却压根没有经过此路,谢朝云站在风中等了二个多时辰,手里拿着一个包裹,包裹里放着的正是沈立冬的那件月牙白披风。
他站的姿势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脸上的表情却从冬天温和的暖暖阳光变成了夏日炎炎的烈阳当照,他的眼睛也是,水一般温柔得光泽,此刻潭水之上却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冰『色』,寒光熠熠。
走过路过的行人,哪怕看到他明明笑得很灿烂,可是却不敢亲近这个人半步,因为一旦靠近,被他那双含笑的桃花眼眸这么淡淡一扫,你便能感觉到当空被人刺了一剑的感觉,很冷,很冷的感觉,这种滋味很不好受,所以再怎么好奇的行人,都不会在谢朝云身边停留半步,除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从街角处缓缓而来,一身柔白月华长袍,青丝飞舞,发上一支碧玉簪子,相得益彰,衬得公子容颜,越发俊逸出尘。
他面上微微带笑着,唇角轻轻扬起,像是春天踏青的少年,迈着轻快的步子,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谢朝云的面前,然后就并立在他的身边,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到了谢朝云手上的包裹。
“谢兄,我们现在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好好地坐下来谈一谈某件事情呢?”说话的少年温润如玉,相貌出众,正是沈文轩。“就去对面的玉香楼吧,那里最近来了一个很会烧鱼的好厨子,什么糖醋鲤鱼,干乾鲈鱼还有香茅青柠烤柳叶鱼,味道都不错,我们不妨去那里品尝品尝,毕竟机会难得。谢兄,觉得意下如何?”
那谢朝云听得沈文轩打量着他手中的包裹,面上春风一起,桃花隐隐。“也好,沈兄既然有意,谢某人自然奉陪。只是谢某人也知道这天下任何厨子烧出来的鱼都比不过沈兄家做的鱼,沈兄,你说对吗?”
“只是偶尔品尝品尝,倒也无妨。毕竟沈某人听说了一件事情,听说前几天爱吃鱼的四皇子都来光顾过了,可见那个新来的厨子,烧得鱼定然是不错的,不是吗?”那四皇子虽然爱吃鱼,但也同样挑剔得很,这玉香楼的厨子烧出来的鱼能够得到四皇子的亲睐,倒也算是有本事了,沈文轩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朝云。
谢朝云见沈文轩这么看着他,唇角微微一动,眼里有了三分笑容。“谢某人知道了,原来沈兄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你大可放心,既然沈兄要吃这玉香楼的鱼,自然那是有得吃的,走吧。”谢朝云提着包裹,带着沈文轩去了对面的玉香楼。
这玉香楼是京城最近这三个月内生意最火爆的酒楼,因着四皇子都夸赞了玉香楼烧出来的名菜鱼,自是风头一时无人能敌,个个抢着占位置,就为了能够吃到那新来大厨烧出来的美味鱼。
因而最近这段日子,这玉香楼的位置都是满满的,若不提早预订,根本是没有位置的,很多大户人家都只能派人来买了去回家吃的,可是谢朝云进了这玉香楼,那是不用预订位置的,他来了,他自己也好,他带的人也好,都是会有位置的,不但有位置,还是在最好的雅间里,掌柜早早就招呼过的。
“看来谢兄跟这玉香楼的老板真心交情不错。”沈文轩提着茶壶,给他自个儿泡了一杯热茶,轻轻地抿了几口。
谢朝云笑了笑,奉上手上的茶杯。“给我也倒一杯。”沈文轩也没推辞,真的给谢朝云倒了八分满的热茶。
谢朝亮接过,抿了几口,双眸微微而闪。“你今个儿来找我的意思,我也相当明白,你不就是在怀疑这玉香楼跟我谢某人是不是有什么瓜葛吗?那好,对于你,我也没必要瞒着了,确实如此。这玉香楼的幕后主人正是谢某人,沈兄听着可是满意了吗?”对于沈文轩,谢朝云不想跟他拐来拐去,倒是直言坦白了。
“那么你是不是已经?”沈文轩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目光危险得很。
谢朝亮无谓地耸了耸肩膀。“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不会做出不利于你们沈家的事情来,你妹妹毕竟是我谢某人的救命恩人,就凭这一点,我做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牵累到你们沈家的,这一点,沈兄大可放心就是了。或者,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也可以,只要我自己相信我自己就行了,关于这件事情上,我无愧于心。”
“谢兄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事情关系到我妹妹,我这个做大哥的,总是得比常人更加小心谨慎些,也得比常人更为担心上三分,这个也是常理,今个儿这事,是我冒然了,希望谢兄也不要放在心上。”
“沈兄这么疼爱妹妹,谢某人只有羡慕的份,哪里还能怪责三分。这天下间做哥哥的,担心妹妹也是应该的,为了妹妹做一些冒然之事,那也是可以被原谅的,不是吗?”谢朝云桃花含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沈文轩。
沈文轩眉眼微挑,看了一眼谢朝云。
“今个儿你这么好说话,倒是有些意外,莫非发生了什么好事,看着心情倒是不错。”
“那是,昨个儿冬儿妹妹见我受伤了,亲自给我包扎的伤口,还让亲自吩咐马车送我回的谢国公府,自然,冬儿妹妹还贴心的很,不但给我留足了好的伤『药』,还用自个儿的披风给我盖上了,另外,她还送了一个簇新的菊花枕头给我,让我昨个儿睡得那个舒坦,睡得那个踏实,那可真是好东西。”谢朝云语气中带着三分挑衅,就这样对着沈文轩说着。
沈文轩倒也不介意,依旧笑得很温和。“那是,我家妹妹若是见伤者而不出手的话,那她就不是我家妹妹了,她见到病人总是会心善三分的,我这个做大哥的在这方面总是比不上她的。对了,最近谢兄出门恐怕得小心一些了,听说那曹相爷跟郑国公火气都大得很,连带着后宫里头的贵妃娘娘跟德妃娘娘都跟着火气大起来了,这几天,你自己多多珍重,可记得处理干净了,别留下什么遗漏的地方,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我这边可是什么忙都帮不上的。”若非谢朝云去做那件事情的事情,那里头有为他妹妹出气的情分在,沈文轩是压根不会跟谢朝云说起这个的。
“这么说起来,你已经知道那件事情了。看来沈兄的人脉关系也不错,这么短的时间里头竟然能够查到那么多了。想来,有些没处理干净的地方,沈家想必也已经帮着处理掉了。当然,我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你那是为了我,那不过是我沾了你妹妹的光,若非你妹妹的关系,想必你根本不会去动用人手的。”谢朝云无趣地眨了眨眼睛。
这个时候,玉香楼的小二敲响了房间的门。
他们二人停止了对话,唤了小二进来,上了几道菜,正是那有名的三道鱼菜,二道素菜,一道汤,一道甜点外加二双筷子,二个碗,还有一壶上好的女儿红。
那掌柜指点着手底下的人利落地摆好饭菜后,便带着底下的人退了出去,帮谢朝云跟沈文轩关上了雅间的房门。
谢朝云提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鲤鱼,尝了尝。“味道真不错,沈兄也不妨来一点。”谢朝云又替他自个儿倒了一杯酒,三十年的女儿红,酒的滋味自然是极好的,醇香清洌。
沈文轩听得谢朝云那般说,他倒是也不客气,提起筷子便下了筷,很快地饮起了酒,吃起了鱼。
“这美酒配着美食,果然是人生一大乐事,谢兄向来都是惯会享福了,这会儿挖来这么一个好厨子,想必财源滚滚,自是不在话下的。”
“那就承沈兄的吉言了。”谢朝云的酒杯碰了碰沈文轩的酒杯子,那双桃花眼眸此时看着光芒闪烁,熠熠生辉。
“只是这些身外之物哪里比不得沈兄家中的美酒佳肴呢。也不知道冬儿妹妹最近种植出新的蔬菜瓜果,粮食新茶没有,谢某人最近可是吃得越来越少了,就算这样,那仓库里头可是快要吃空了,什么时候再让冬儿妹妹给补上一批啊,真是分外想念得很啊。”
“这个嘛,冬儿最近确实在她自个儿的院子里头忙碌着这些事情,我想若不是你们最近这段日子天天追着要她画画的话,估计她已经培育出来新的一批果蔬了,只是好可惜哦。”沈文轩唇角微扬着,就这样浅浅含笑地对着谢朝云说着。
“可惜吗?那倒真是一点儿也不可惜,谢某人可喜欢冬儿妹妹给画的画作了,那画作我可得珍藏一辈子的,就算忍着吃不上一个月二个月的,谢某人也只好认了。”谢朝云也笑着,桃花扇扇,目光微朦,似有些醉了。
他有些身子不稳地站了起来。“对了,这酒也喝了,好吃的鱼也吃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沈兄就一个人在这里慢慢品着吧。再说了,我一个人先走一步对沈兄也比较好一些,毕竟我谢某人在京城的名声太大了,那样的名声,若是牵累到了沈兄,那谢某人可就罪孽深重了。就此告辞了,你自个儿好好吃着吧,不用送我了。”谢朝云压根不信沈文轩说的,他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是如何的,不会去冬儿妹妹的竹荷院亲自瞧瞧嘛。这会儿,他还得等冬儿妹妹还披风呢,免得错过了时辰。
只是他这双脚还没迈出雅间呢,沈文轩在他身后淡淡地落下了一句。
“谢兄,好心地提醒你一句,今个儿你就是等在那里等到天黑也不会等到冬儿的马车经过那里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等得是冬儿妹妹?”狡诈的谢朝云一转身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上当了!
“没想到你果真是在等冬儿。”沈文轩笑容淡淡的,目光却危险得很。
“没错,我找冬儿妹妹有事情,因而就等在那儿,这是很正常的,你这个做大哥的就不要过于担心了,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你若不放心我,也该放心你妹妹的。”谢朝云眸光微闪着。
“那是,只要你不要故意制造误会就行了。”沈文轩笑了笑。“今个儿你若是喜欢等的话,就继续等着吧。”沈文轩站了起来,施施然地飘然远去了。
谢朝云留在原地,桃花眼眸,闪闪而动,他在想,沈文轩刚才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呢?他究竟要不要继续等冬儿妹妹呢?
若是冬儿妹妹真的今个儿不经过这里的话,那么她必然是不去学堂了,她不去学堂的话,那么今个儿她会在哪儿呢?
谢朝云这边猜想着沈立冬的行踪,他吩咐底下的人跑了一趟女学,那来回不到一个时辰,回来的人向他报告着,沈立冬今日果真没有去女学。
因为他竟然忘记了,今个儿是沐休日,沈立冬根本就不用去学堂。
谢朝云得到这个消息后,恨不得一巴掌拍了脑门,难怪沈文轩那么确定了,他定然早就知道今个儿是沈立冬的沐休日,她是不会去上学的,因而他今个儿是绝对等不到沈立冬的马车经过这里的。
想到这里,谢朝云决定先停一停,明天再到这儿等着,将披风送还给沈立冬好了,今天晚上他还可以用沈立冬的披风盖着,多一个晚上那也不错了。
只是这会儿的沈立冬,究竟在哪儿呢?
这会功夫沈立冬自然不是在她的竹荷院里头,而是在于嬷嬷的领路下,带着木兰一同去了青衣巷子里头的一处宅院里头。
前来迎接的是一个年约四十的青衣『妇』人,脸上带着喜人的笑容,一听到于嬷嬷的来意,马上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跟于嬷嬷寒暄了一番后,便带着沈立冬去最近的一座店铺瞧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