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霆琛。
他穿着长褂子,拄着拐杖,脸颊比之前略微丰腴,整体面貌硬朗,反倒看起来几分沉稳儒雅来。
陆虞城想,今天果然是个灰色星期三,所有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人,全部来齐了。
反观尹流苏的表情,略略的波动之后恢复平静,似乎又在预料之中。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周霆琛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尹流苏后,便急匆匆的越过众人,一个耳光重重地甩了下去,神情怒不可遏。
“周霆琛!你打我?”
梁如半边脸霎时肿了起来,目光充血似的睨着他。
“你害死了苏眉,又三番五次的致我和流苏于死地,你做了多少坏事!上一次如果不是看在女儿的份上,我根本不会对你容忍再三!”
关于尹流苏是他的女儿,刚刚他在外面多多少少听见了些,加上之前便有所怀疑,所以此刻并没有感到太过的震惊。
只是,这样相认的方式,有点儿不是滋味,没有一丝一厘的欣喜。
“周霆琛,这是你欠我的!你知道么,我承认我对你是用了一些手段,但你已经选择跟我结婚,为什么不好好对我,维持我们的婚姻,还有冰冰,她是我们的女儿,她住院的这些年,你去看过她几次?周霆琛,你早就知道尹流苏是你的女儿了吧,怪不得这么护着她……呵呵,也对,谁让她嫁的人是陆氏集团的总裁呢,你不过是个趋炎附势,忘恩负义的东西!”
梁如捂住脸,咄咄逼人的骂道,太过激动顾不上脖颈上的伤口,仍然在渗着血,她的脸颊似惨白的月光,眼神却怨毒而可怕。
周霆琛没有辩解,只是抓紧了拳头,怒道:“梁如,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你和你的弟弟一样,简直无可救药!我不会再姑息养奸容忍你了!”
“我想要做的事,我要杀的人,没有人可以逃脱,我放过尹流苏,但是她必须要救我的女儿,你不是都听见了吗,现在是她见死不救!我们的女儿得了白血病,她找不到配对的骨髓就要死了!你作为父亲,难道没有权利和义务保护好她么,就算是整天苟延残喘的活着,都不可以吗?你是要逼死我们母女啊!”梁如眼中似在泣血,控诉着,这是她一生中最狼狈最惨烈的一天,她怨恨,她嫉妒,她感慨老天的不公!
可笑,真是可笑!
恶人总有各种理由来证明自己的无私崇高,她完全没想过,自己在杀人做坏事的时候,受害人会如何?以自我为中心。
周霆琛怒极了,浑身颤抖着,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你简直冥顽不灵,强词夺理,冰冰的病那是出生就带来的,没有任何人强加给她,只怪她的命不好,尹流苏对你的女儿没有任何义务,我这个所谓的血缘上的父亲更没有脸面恳求她。你坏事做尽,如果不是她命大,恐怕早就死在你的手里,如今你居然有这个脸面提无耻至极的要求!梁如,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我真是后悔!”
梁如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瞳孔骤然剧烈的放大,收缩:“啊!周霆琛,你好狠的心!冰冰是你的女儿!”
她完全没有预料到,周霆琛像是完全被洗脑了,字字句句维护着苏眉那个贱人,以及贱人的女儿尹流苏!果然没错,她真是后悔,早知道,她何必抱有一丝生机呢!
“好,既然你们那么无情,我和我女儿就算是死,也要找几个垫背的!我要你们个个,都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们!”
梁如鬼哭狼嚎的声音充斥在房间里,她捡起地上的枪,刚刚用了一发子弹,里面还有好几颗呢,陡然间,枪口对准了面前站着的周霆琛!
周霆琛喟然失色,身形却未动,他即便是想动也来不及,目标太大。
对面,梁如已经扣动扳机。
尹流苏本来是打算离开了,可梁如的举动重新将她的心重重提了起来,她虽然对周霆琛没有太多的感情,但若真的像尹建国一样死在面前,心里是沉重的,难受的。
不要,不要开枪!
陆虞城先一步吩咐下去,几名狙击手早已持枪齐刷刷地对着梁如。对于一个疯狂的女人来说,有用吗?答案是否定的。
梁如突然状似癫狂的咯咯笑了起来,笑到后来,眼角有狠辣的泪花溢出,她的面容猛然一收,“周霆琛,你以为我要杀你吗!我不会杀你……”
她话锋一转,枪口滑到了门口,那是尹流苏站着的位置。
她的女儿活不成,尹流苏也别想舒舒服服的活着!
“梁如,你疯了!”
周霆琛愕然喊道,身体快于大脑,紧追着枪口的方向快速地移动……
尹流苏水眸惊悚的瞪起,陆虞城却在第一时间挡在了她的身前,如同牢不可破的盔甲一般,保护住她,遮掩住了她的视线。
她的眼里,她的心里,她的脑子里,全都缠绕着陆虞城的脸。
在强烈的爱情面前,其他的恩怨显得透明而苍白,有些东西算什么,争强好胜算什么,可笑的不值一提。
“砰砰砰”数道枪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轰隆隆的,一阵硝烟过处,仿佛地动山摇。
尹流苏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紧紧的抱住陆虞城,只有触及到他的温度,他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她的指头深深地嵌入衬衫里,几乎掐到了他的表皮。
一切安静下来,尘埃落地,尹流苏急急忙忙的推开他,上上下下的检查:“有没有受伤?”
她将他翻转过来,但见衬衫上十分平整,一颗吊着的心,终于回归平静。她顺着窗口望过去,只见梁如睁着大大的眼睛,手里仍旧保持着握枪的姿势,蹲跪在地上,胸口三四个血窟窿以最快的速度在淌着血,包括她的嘴巴里和脖子上,大片大片的暗红争先恐后地溢出。
梁如必死无疑。
她是不甘心的,不甘心又如何,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的下场如此凄惨,不过是她咎由自取!
梁如的子弹到底是慢了一步,她已率先被狙击手拿下了。只需陆虞城的一个眼神,他们随时准备进攻。
说真的,尹流苏一点儿都不同情。死在梁如手里无辜的人何其多,他们何其可怜!
周霆琛没有中枪,他的飞身保护并没有获得尹流苏太多的感动,他走到尹流苏面前,望着她与记忆中的女人肖像的面容,嘴唇里嗫嚅了一下,终是无言。
倒是尹流苏先开的口:“一切都结束了。”
若梁如在辉煌集团破产之后,安安分分的呆在国外,那便也是相安无事的,偏偏,她丑人多作怪,和梁辉一样,自取灭亡。
“我替她对你和你母亲做的,说一声对不起。”
周霆琛眼睛里晦涩不迭,嗓音沉重的道。
“过去的事情,不要提了,我们总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吗?”
尹流苏回了他一个释然的表情,明明语气是那样的极浅极淡,却带着厚重的深意与惆怅。她的手与陆虞城的密不透风的相牵着。
她的眼中是豁达,是感慨,唯独没有恨。恨是一种多余和劳累的情绪,不如不要。
周霆琛忽然觉得自己活了那么多年,一直无法释怀曾经的一段感情,其实还不如尹流苏来的通透。他们各自都明白彼此之间的身份,饶是如此,没有一个人打算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有一种尴尬,叫做无言以对。
不多时,警方来了。
尹流苏刚刚还有点担心呢,毕竟光明正大的在警察面前使用枪械,并且杀人,是犯法的。后来,陆虞城告诉她,那几个狙击手,都是特种兵,人家的级别和工作都属于机密性质的,警局这边没法管,也管不着的。
横竖梁如是个恐怖份/子,没有人会追究一个罪犯是如何被制服的。
“流苏,我有些话,想和你单独聊聊,可以吗?”
走廊里,周霆琛犹豫着道,就这么让尹流苏走了,他又有些不甘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那么多年,到底是他亏欠了她。
未等尹流苏回答,陆虞城直接打断道:“周先生,我和尹流苏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你如果不着急的话,明天再谈,也不迟!”
陆虞城的话还算客气,不等周霆琛反应,一把拉过尹流苏,往灯光明亮的走廊尽头走去。
这个陆虞城!
周霆琛眸光忽明忽暗,良久,嘴角忽地勾起了浅浅的弧度。说起来,尹流苏又是幸运的,有一个像陆虞城这样的男人死心塌地地保护她!
一直到了电梯里,尹流苏往陆虞城身上一栽,几乎是将重心完全倾斜下去,倚靠着他。
陆虞城双臂揽紧,霸道又疼惜般的呵护着她。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下子,脑子里乱哄哄的,不单单是体力,脑力,连精力都开始不济了。
尹流苏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后,忽而钻出了脑袋,问道:“你刚刚说,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那是什么事情?”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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