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家被抄,除了尚老夫人,尚大太太和小方氏还能带出一部分嫁妆外,其他人,包括尚二太太的所有私产都被抄没。
而尚老夫人能带出来的嫁妆皆是些金银首饰和藏品,这些都是记录在当年的嫁妆单子上的,至于田产和铺面也因为早与尚家的家产混在一起被抄没了。
她能带出这部分来已算是不错的了。
林清婉亲自来接人,几辆马车把人拉到林家别院,她扶着尚老夫人的手道:“本来想请老太太去别院暂住的,但又怕您不自在,我就让人把这府邸收拾出来了。”
林清婉笑道:“前面客院里住了不少学子,怕您不方便,我让人把通往客院的门都锁了,这样前后两处互不相干,以后他们从东侧门出,您则从西侧门出。”
林府是国公府的规制,建造时又正是林家最盛时,其规格一点儿也不比尚府小,里面的东西还精致,虽然分成了前后两部分,但依然宽敞不已。
两边门一关,完全就是一个单独的大宅子。
林清婉为了把人留在林府里也是用尽了心思。
她笑着扶尚老夫人去到后院,一一给她介绍道:“这处归德院是我让人特意收拾出来给您的,您看看还缺些什么,我让人给您补上。”
尚老夫人便叹息道:“让林姑姑费心了,实在不必如此,我们也就住一段时间,等买到了宅子便搬出去。”
“我明白,可实在不必急于一时,”林清婉柔声道:“这宅子以后是要传承子嗣的,须得仔细甄选才是,这一仔细谁知要到何时才能买到顺心的?”
“要我说老太太就不必急着搬出去,我们两家现在还分什么彼此,将来这一切还不都是给两个孩子的?”林清婉笑盈盈的道:“您就只管安心住着,这找房子的事交给他们几个后生去做。您操劳了一辈子,现在他们都长大成人了,也是该他们费心的时候了。”
尚老夫人一想也是,露出笑容道:“还是她姑姑看得开,好,我就听你的,由着他们折腾去。”
“这才对嘛,人生苦短,该享福时就享福,您平白受了一回罪,可得好好休息休息,这些操心的事都交给几个小的去做。”
话是这样说,但尚老夫人怎么可能完全撒得开手?
所以一坐下她便问道:“林姑姑,我家那些下人……”
“老太太放心,我已和周大人打过招呼,只要他们那边一挂牌我就将人买回来。”
尚老夫人就松了一口气,笑道:“这样就好,其他人还罢,几个孩子贴身伺候的却是不能这样放了,他们都是得用之人。”
林清婉颔首,“那您看那些人是都赎,还是只赎一部分?”
当然不可能全赎,老太太现在身上的钱并不多,全部赎得多少钱啊?
可要赎多少,赎谁她还有些犹豫。
林清婉便笑道:“要我说就先把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个赎了,那些打下手的先用府里的人,等以后你们安顿下来了再买就是了。”
“他们不像那些嬷嬷丫头是精心培养过的,买回来调教一下就能上手了,不必急于这一时。”
林清婉这个提议说到了尚老夫人的心坎里,也让她不那么为难了,她笑道:“那就拜托林姑姑了,先把各自的大丫头赎了吧。”
林清婉笑着应下,安顿好他们后便告辞离开。
现在林府里管事的是林保和连嬷嬷,两人躬身将林清婉送到大门处。
林清婉停下脚步,回头看那重新有了人气的后院,嘴角微微一挑道:“将他们伺候好来,务必让他们住下就不舍得走了。”
俩人低声应“是”,保证道:“姑奶奶放心,留在这里的丫头婆子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她们会把亲家老太太,太太和姑娘们当真正的主子伺候的。”
林清婉点头,“如此就好。”
尚府的下人也都属于被抄没的财产,但并不是所有的下人都会被发卖。
有的会被调到地广人稀之地,去奴籍,归于良民,分得田地后纳税。
听着不错,但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去接受这样的安排,他们宁愿重新被卖。
背井离乡,身无分文,分得的田地也不会是多好的地,而且他们世代为奴,除了田庄里的下人外,谁还知道种地?
所以真不如当下人的好。
还有的豪奴则可以仗着以前留下的资本偷偷叫人来赎他出去,周刺史已经被能抄的都抄了,要真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藏下钱来,那也是对方本事。
他并不会太过深究,中庸之道一直是他的奉行之道。
林清婉和周刺史打了招呼,圈出了要赎的人,尚二太太身边的下人除了一个大丫头外,其余人全叫林清婉使人先一步赎出,然后远远地带走了。
尚二太太问起,理由都是现成的,“我听说是他们自己叫人去赎的,应当是以前私下留了钱,没被抄没。”
见尚二太太脸色难看,林清婉便叹气,“他们也是,毕竟主仆一场,就是要走也该先来磕头才是。”
相比之下,其他人贴身的下人大多都赎了出来,尤其是尚丹竹和尚丹菊的丫头和奶娘,一个不落。
下人赎了出来,林府后院便是一番权利变动,才跟主子们熟悉的丫头婆子们自动退居二线,给这些主子心腹们让位。
但这些丫头婆子也不傻,知道将来两家是一家,且这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所以对这些丫头婆子客气得很,大家倒是相处得和睦。
就是尚二太太这样有心挑剔的人都被顺毛安抚住了,对这些林家的下人渐渐倚重起来。
不说尚丹竹和尚丹菊,就是常往外跑的尚明杰都有所感觉,但兄妹三人想了想,还是一个字都没提。
至于尚老夫人,她身边的人是赎出来最多的,所以眼睛里看到的还是自己熟悉的下人,反倒是一点异常也没发现。
小方氏眼看着这些变化,忍不住咋舌,私下和尚明远道:“林姑姑这招才是真的杀人不见血啊。”
“什么?”尚明远一脸迷茫的抬头。
小方氏就将他的脸拍向一边,嫌弃的道:“算了,和你说了也不明白,我看我们还是快点搬出去吧,我生怕再住下去我们也要走不掉了。”
尚明远不太乐意,“住得好好的,干嘛急着搬?”
“我们和二房又不一样,你以前买的那别院不是挂在我的嫁妆里吗?我们搬到那里去。”小方氏低声道:“你以为老太太不想搬?不过是他们没有房子,手底下的钱又不敢轻易动用,这才留在这里的。”
“我们两房现在都分家了,出去自己过小日子不好吗?”关键是林姑姑的手段太可怕了,润物细无声,这几日她也被伺候得很舒服,且又没有林家的主人在,整个宅子完全是他们自己当家作主,再住下去她也要舍不得离开了。
可看二太太和老太太院里的情况就知道,看着是他们自己当家作主,可实际上背后的主子是谁,大家心中都了然。
尚明远却没察觉到这种暗涌,不高兴的道:“那宅子当初并没怎么布置,我们要搬进去少不得要添置东西,这些都需要钱,而且那边空荡荡的,你不得买下人?吃穿用这些不得自己添置?”
尚明远掰着手指头道:“这一笔一笔都是钱,你说得倒轻巧,搬出去,可搬出去之后我们怎么过日子?”
小方氏气得踹他一脚,“别以为我不知道,先前分家,老太太把我还回去的那些银票都偷偷给了你,那些不是钱吗?”
尚明远便尴尬的笑道:“那其实也没多少,而且尚家没了,我不得找个生计?那是留着做本钱的。”
说到做本钱,小方氏精神一震,目光炯炯的问道:“我记得你一直跟林家几个表兄弟做生意,那些钱都托给了林姑姑保管不是,那些没被抄吧?”
尚明远身子一僵,小方氏察觉到了,气得拧他的耳朵,“说,你又要瞒着我做什么?是不是又在外头养小狐狸精了?”
“哎哟哟,有你这个母老虎在,我哪敢养什么小狐狸精啊?”尚明远讨饶道:“那些钱没动,我现在也不敢动。”
尚明远小声道:“你以为老太太为什么私底下补贴我们那么多?还不是因为我身无私产?”
“而且指不定正有人盯着我们呢,那笔钱我哪敢动,万一被人一告,直接抄没了怎么办?”尚明远小声道:“我都想好了,那些钱留着给儿子做聘礼,反正放在林姑姑那里也不怕她贪墨。”
“那我们也不住在这里,我们要住回自己的小家去,哪怕简陋一些也姓。”
尚明远就瞪眼。
小方氏就凑过去,附耳道:“我问你,你觉得现在这府里是谁管中馈?”
“那不是你和三妹吗?”
小方氏就冷笑,“明面看是我们姑嫂,可实际上,这府里的主子只有两个,那就是林姑姑和林表妹。”
尚明远就不在意的笑道:“这府邸本来就是林姑姑她们的。”
小方氏就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是不是蠢,这府邸是林姑姑她们的,按说我们是客,可你看这府里的下人有当我们是客吗?”
尚明远不解的道:“他们对我们视若主人,恭敬有加不好吗?”
“你也说了是视若主人,却不是主人,”小方氏意味深长的道:“既然是做客,那就应该有做客的姿态,下人也应该有对待客人的态度才是。你才住几天啊就不舍得走了,觉得和在自家没区别,那老太太他们呢?”
小方氏哼哼一笑,以前她是看不到这些的,可几个月来心惊胆战的,让她对周遭的变化敏感了许多。
林清婉显然是想把二房留在林府里,在这里,大家日常该怎样就怎样,自然都是主子,似乎和自家一样。
可一旦涉及到利害,比如将来二太太要拿婆婆的姿态了,那这府里的下人是会听林玉滨的,还是二太太的?
小方氏心中幸灾乐祸的一笑,她对二婶未来的日子很期待呢。
尚明远也被她的笑容吓到了,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要搬出去也行,就是我可能不能给你们娘俩那么好的日子。”
小方氏就柔柔一笑道:“只要我们一家在一起,日子苦些我也是不介意的。”
尚明远感动,正要扑过去就要被小方氏一脚踹下床,“既然决定了那就快去收拾宅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