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迪罕收拢了自己手上的兵力,留了一部分守卫上京,剩余的全部跟他去幽州。
不是他不想召林清婉来上京谈判,上京毕竟是他的主场,可是国内的情况已不允许再拖延。
雪要化了,百姓们能吃的东西都吃得差不多了,再没有粮食,他们只能杀掉牛犊,幼羊和幼马,牧民没了幼崽就与农民没了土地一样,未来会恶性循环,这也是温迪罕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所以必须在土地彻底化冻前成功和谈,与大梁交易粮食稳定下局势。
否则,不等阿萨兰部造反,平民们就先反了。
林清婉心机深沉,谁知道她会不会故意拖延时间?
所以温迪罕决定亲自去幽州与他谈,留下左相看守上京并处理朝政,他则带着右相去和谈。
这次他带去幽州的都是自己的精兵,马匹精良,所以速度很快。
林清婉才收到消息没两天他们就到了,直接在炭山以北扎营,幽州便在炭山以南,两国如今以长城为分界线,往北是辽国的地盘,往南则是两国的地盘。
而炭山在长城外,完全属于辽国。
徐廉颇有些惋惜,“他要是到幽州来,我也不知能否忍住不杀他。”
“别闹,您这一动手,和谈彻底没可能了,现在除了东北军,我们的兵力都投到了楚国。我可不想死。”
徐廉就笑眯眯的道:“我还以为郡主不惧生死呢。”
“是人都怕死。”
“可温迪罕一提让您去辽营谈判您都没争取一番就同意了。”
林清婉就笑道:“他要是杀了我,那不是还有徐将军和苏将军吗?我又不领兵,所以我想只要让他感受到我的诚意,他应该就不会杀我的。”
“郡主的诚意也太丰厚了些,听说您的商队陆续运来的粮食便堆满了两个库房,这还不算其他商人运来的。”徐廉眯着眼睛问,“您就不怕和谈不成,这批粮食砸手里?”
林清婉就笑眯眯的道:“我那侄儿和侄女婿还不算太笨,在京城和户部做好了约定,要是这批粮食卖不出去,那就交给你们东北军,算是你们这一年的粮草。”
徐廉:“……所以我们的粮草迟迟未至是因为这个约定?”
“当然不是,”林清婉正色道:“现在这个交易还未成,户部不发可不干我的事,不过听说户部也为难得很,在楚国的作战的军队三十万,需要大批的粮草,此时他们周转有些困难。”
徐廉就哼了一声,决定回去就发函催促户部发粮草,这是当他老实好欺负吗?
林清婉把摊子铺得这么大,显然是有很大的把握能谈下来,到时候这里的粮食一粒都落不到他身上,难道要让将士们饿肚子守边吗?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户部拿什么跟你们交换,我记得国库没多少钱了吧?”
而且林家人都喜欢捐粮,难道……
林清婉打破了他的幻想,笑容满面的道:“按照市价让户部付钱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定的是江南那边粮商的收购价。若是我这粮食真卖不出去,我这边交易给你,那边就和户部结账。”
这就相当于她免费帮忙把粮食从江南运到北地来了,这运输费可不便宜,且看最近来的人越来越多,运来的粮食也越来越多,这花销可不少。
她免费捐也就罢了,既然是交易,以她的性子那肯定是不会吃亏的。
何况此时对方笑容满面,徐廉就忍不住犹豫问,“所以户部给了你什么好处?”
“也没什么,就是把各地通往互市的路引分配权给了我。”林清婉指了一下外面道:“现在外头那些运了货物过来的商人都是从我侄女婿的手上拿的路引。”
徐廉:……
徐廉捂住胸口道:“来往的客商都要东北军保护,这路引不该是我们发吗?”
林清婉就笑眯眯的道:“哎呀,急什么呢,我也只和户部要了五年的分配权而已,五年之后徐将军可以去和户部争取一番嘛。”
徐廉就深吸一口气问,“郡主这是有了十足的把握能开互市了?”
“温迪罕已经到炭山了。”
徐廉沉吟了片刻道:“林郡主,我家也有几个侄儿从商,您看能不能给他们弄两张路引?”
林清婉颔首笑道:“好说,好说,我打算用粮食跟辽国那边换一些马,东北军可想买马吗?”
徐廉咬咬牙,“买!”
林清婉再笑,“江陵那边的军队先前一直被卢真打压,战马一直比不上卢家军和钟家军,若朝廷与我购马装备江陵那边的军队,还请徐将军帮忙护送马队前往江陵。”
徐廉无奈的点头,“没问题,林信是从我东北军里出去的,比其他人要亲近得多,我自然愿意帮忙的。”
林清婉这才笑道:“徐将军如此深明大义,只是两张路引而已,您让人去理藩院或是郡主府里找我那侄女婿,我与他说一声,让他留两张路引给你。”
进入互市的路引和其他路引不一样,这就和进出口许可证一样,有这张路引你才能进入互市。
你也才能高卖低进或以物易物换到足够大的利益,而出了互市,你就算能把东西运到幽州来,你也找不到辽人交易。
而不通过互市的交易是走私,一旦被发现不仅会被抄没货物,有可能还会坐牢。
所以互市一旦开放,路引便显得千金难求。
当然,之前是林清婉需要求着商人们运货过来,以向温迪罕展示他们的诚意,所以几乎是免费发放路引,只挑选合适的商人。
可之后,再想从尚明杰手上拿到路引就不这么简单了。
互市的路引一般是户部发放的,户部把权利给了林清婉,但林清婉也是挂在理藩院名下进行的。
有了好处首先想到的自然是亲朋,所以她有交代尚明杰给林氏留一些,还多留了几张,回头送人做人情。
徐廉得了好处,当然不望自己的好搭档苏章。
所以林清婉走后他就踱步去找苏章,一连串的叹气。
苏章就忍不住放下笔道:“将军有何烦恼之事?”
“家中子孙不肖啊,”徐廉幽幽地道:“都是幼承庭训,我也没少给他们请名师教导,怎么就差这么多呢?什么叫走一步算十步?看林清婉就是了。”
苏章:“……您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徐廉就瞥了他一眼,将路引的事说了,道:“她这是前后都想到了,往前一步便是这样的局面,往后一步,她损失的也不过是些路费罢了。换做你,你能想到?”
苏章放下了笔,“不能,不过老徐啊,这不论是给东北军买马,还是派人往江陵去送马,最后都得我来安排吧,你那两张路引不得让一张给我?”
徐廉:“……自己去求。”
“我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也没有能为她做的事了,”苏章认真的看着他道:“一人出了一半力,凭什么两张路引你都拿走?”
徐廉有点后悔了,其实他们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好,有了好处也可以不告诉他的。
易寒抱了一个箱子进帐,“姑奶奶,这是林全送来的。”
林清婉放下手中的文书,让他打开箱子看了一眼,笑问,“他没哭?”
“哭了,”易寒忍不住笑,“说是这一趟白跑了,他和林安身上的钱都掏光了,幸亏这是北地,珠宝比江南还要便宜些,这才能低价买进这些。”
林清婉拿起一串圆润均匀的珍珠,叹息道:“没办法,谁让温迪罕就爱珠宝呢。我们坑了他一次,总要哄哄他。不然我们过去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放下珍珠,她笑道:“告诉他,用不着心疼,等互市开放,钱自然就会挣回来了。”
易寒摇头,含笑道:“我觉得姑奶奶要是不在这儿或许还能挣到钱,您在这儿,挣再多的钱您也会花光的,到时他照样得心疼。”
“早知道当时就不叫他跟在林管家身后学习了,应该让他跟着钟大管事的。”
易寒笑,以前的林全又懒又贪,花钱没个节制,所以姑奶奶才想把他交给林管家调教,要是跟了钟大管事,这花钱的毛病怎么可能纠得过来?
不过现在似乎有些矫枉过正了。
“盖上吧,”林清婉将她挑出来的文书一并交给他,“这些也都要带上。”
“要不要带上些日用品?”易寒道:“虽说我们是当日去当日回,可温迪罕若强势留人,姑奶奶也可用自己习惯的东西。”
林清婉想了想便点头道:“回头我让小十收拾,你去把要带上的侍卫选好,顺便去武侍郎那边看一看,让他也带上些东西。”
易寒应下。
这一次才算是真的和谈。
对方是辽国的可汗,林清婉也能代表梁国,可以光明正大的来往,不用再像上一次一样偷偷摸摸的去,偷偷摸摸的回。
所以心境也全然不同,除了给温迪罕准备了礼物,林清婉很贴心的给辽国右相也准备了礼物。
嗯,她就是这么有礼,大梁是礼仪之邦嘛,所以跟贿赂完全不搭边的。
现在付出多少,她之后再赚回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