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期眼睛都亮了起来。
“娘, 我哥好厉害。”
安样就知道,在沈期的嘴里,没有一个哥哥是有缺点的。
不过这样的事情在哪里都会报上去, 毕竟是好人好事值得宣传, 她当然不会矫情的去说什么不用, 没事不值得的, 这是人家沈途做出来的好事。
“谢谢大队长啊。”
根叔觉得这有文化的人说话就是好听, 一会一个谢谢的,太客气了,他们不讲究这些的, 所以沈途能长成这样,也是有原因的, 人家会养孩子, 养出来的都招人喜欢。
“前段时间听沈途说他大哥的事情, 现在没事吧。”
安样啊了一声。
“没事了,他当兵受伤在所难免。”
根叔又想起来这车上的一个。
“这是沈途的弟弟?”
沈期听到问自己, 赶紧点头。
“我是沈期,家里排老四,沈途是我二哥。”
根叔笑呵呵的,这是人丁兴旺啊,真不错。
路上说说笑笑的, 到村里也没用多久。
不过村里这会也没有下工, 农忙的时候下工时间都会晚一些, 大家都愿意干, 毕竟这赶紧把粮食收到仓里, 那心才能落地。
“根叔回来了?”
根叔跟村里的人打招呼。
“对啊,沈途呢, 赶紧把沈途叫过来,他家里人来看他了。”
安样跟沈期从车上也下来了,周围的乡亲们也都在观察他们,毕竟沈途在他们这里形象可是不一样,自从是救了人之后,村里人看见他都是更加非常热情的。
沈途这会还在晒场拉东西呢,他呛水当时被救过来,然后被强制休息了一天,就赶紧上工干活。
村里有小孩跑的挺快的就去找了沈途。
“沈知青,你家里有人来看你?”
沈途听到还有些不相信,他第二封电报就是自己发的,意思就是不让过来了,自己没啥事,也不想让家里人着急。
安样正在跟乡亲们说话,正巧沈途救过的那个孩子娘在场,拉着安样的手边说边哭边感谢。
安样自认为自己是个会说话的人,但发现也应付不了这样的场面,这孩子娘还差点给安样跪下,虽然理解她的心情。
安样拉着她的手就怕她给自己跪下。
“没事的,当时大家伙看到都会救的,孩子没事就成。”
乡亲们也都劝了一下。
根叔回来把驴车牵到大棚里,然后把下工铃也打了。
沈途一路小跑着过来的,看到安样跟沈期的时候本来还有些不敢相信。
“娘,沈期,你们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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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期笑呵呵的。
“我们来看你,不是看到电报说你受伤。”
“没事,我后来发的那一封就是怕你们着急。”
沈途虽然嘴上说着不让他们过来,但是脸上还是很高兴的,嘴角一桌子上扬都没下来过。
“走,我带着你们去知青点。”
安样跟这个孩子娘又说了几句才走。
大家伙也都散了。
安样看沈途,上面穿着一个背心,下面的裤子也编的高高的,穿的是家里做的鞋子,但是这双明显是烂的,估计是因为下地干活。
看着还是挺有样子的。
“娘,看这是我住的地方。”
说着话就带着他们进来。
安样看着这院子打扫的还是很干净的,院子的绳上也都晾着衣服。
“很好。”
林方今天回来的比较早,听到院子里的声音,也从屋子里出来。
“沈途,这是?”
沈途上来给介绍了一下。
“这是我娘,我四弟。”
安样笑着点头跟对方打招呼。
林方有些愣住了,恶毒后娘?还有那个让沈途一直还钱的弟弟?
“啊,你们好。”
略微有些尴尬。
沈途这个人忘性大,他当时也是临时起意的,这会又沉浸在有人过来看他的兴奋劲里,一时全部都忘记了。
说着话就带着他们进到屋里参观。
“沈期,今天晚上可以跟我住在这里,咋样?”
沈期把提着的水果放在桌子上,坐在沈途的床上试试。
“还挺舒服的,这底下的草席好像比家的舒服。”
现在天气热。
沈途挑眉嗯了一声。
“那是当然,这里特有的,你们走的时候,可以带走一张,回家铺。”
沈期笑嘻嘻的。
安样到这里就是看看他,见他确实没啥事情,也就放心了。
“那包里是给你带苹果跟梨,家里熟的,沈期去摘的。”
沈途过去就给把布袋子的松紧带解开。
“谢谢娘。”
然后拿出来就递给林方一个。
“吃吧,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特别甜。”
他都有两年没吃到摘下来的。
林方心里正在纳闷呢,这怎么看怎么都跟沈途当时说的情况不一样啊,他娘看起来很好,也很有气质,弟弟也很活泼,都很喜欢沈途。
安样这次过来带的多,知道沈途就一直惦记着,所以才这样呢。
“你可以给你的朋友们都分一下,咱们家还多,等到我回去给你往这边寄。”
沈途听到这话那是高兴地。
“辛苦娘了。”
沈期在旁边还很新奇。
“主要是咱们家里的都太多,你不吃就得做成别的。”
沈途上来就拉着沈期。
“你跟谁学的啊,还知道揶揄我了。”
沈期赶紧投降。
“求二哥放过,我就是随便说说。”
沈途也没想真的怎么样他,就是闹着玩,这见面觉得是惊喜。
不过没一会,根叔就过来了。
“都在是吧,同志,安排了一下住的地方,就住在我家里,你看行吗?”
安样忙点头。
“可以可以,麻烦根叔忙活了。”
根叔摆摆手。
“这点事算不得啥事,家里也做好饭,可以过去吃饭。”
安样知道村里每家每户的粮食其实都是算着来的,谁家都不富裕。
“根叔,这多不好意思,我这里带的有粮票,您拿着。”
说着就把粮票给掏了出去。
根叔往后面退了好大一步。
“这可不行的,沈途干了这么多活,饭还是供的起,就是家里都是粗茶淡饭。”
安样是肯定要坚持的。
“根叔,我们也是军人家属,您也知道的,坚决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的,咱们不能犯错误是吧,您收下。”
根叔是真的不想收的,这点饭菜也不是啥好的,但真的是怕她说的那样,让她犯错误,还是给接了过来。
“那就走吧,我家老婆子已经做好了。”
沈途也跟着过去。
根叔又看看屋子里的林方。
“林知青,你也一起来吧。”
林方已经有些懵了,他现在还有些事情没想明白,而且自己去也不合适,赶紧摆摆手。
根叔也不会强求,笑着点头,然后跟安样并排走着,边走边介绍他们大队的一些情况,当然还会说到沈途。
沈途和沈期走在后面。
他们院子里的知青都看了过去,其实对沈途的家庭背景都不是很了解,他也几乎没提过,平时看他干活干的很顺,也没有过啥疑问。
根叔是一个儿子一个闺女,闺女嫁到城里吃了商品粮,日子过的也算是顺当,儿子跟自家是一墙之隔,有个小孙子,虽然不富裕,但家里平时也没啥事,儿子儿媳妇孝顺,小孙子懂事。
路上聊了很多关于庄稼的事情,根叔总算是知道沈途是咋会的了,对安样也更加热情,三句话不离地里的活。
“来,进来院子里。”
根婶是在自家闺女住的房间里收拾,这沈途娘过来总是要有地方住的,第一个肯定是他们家里,听到外面的声音,知道人已经过来,自己也笑着从屋子里出来,抬头看到这其中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应该就是沈途他娘,虽然长的是年轻了一些,但也没有啥怀疑的,现在结婚的都早,十六七岁的也有。
“来了,快坐,我这刚刚在屋子里收拾一下,晚上就住在咱家了,这里比不上城里,没有什么招待所。”
安样知道自己这样已经算是很麻烦人了。
“没事,没事,根婶客气了。”
现在天也热,院子里放上一个小桌子上,饭菜端上就可以开始吃饭。
安样看着饭桌上还有炒的腊肉,就知道肯定不是根叔说的那样,只是简单的饭菜。
乡亲们都是最热情真实的,拿出来的东西永远都是家里最好的。
“根叔根婶这太丰盛,真是太感谢。”
根婶听了这话也放下心,本来还怕这准备的不够呢。
一顿饭吃的也是很愉快。
安样吃过饭就在大队长家里住下来。
沈期和沈途一起回知青点,俩兄弟趁着月光。
“二哥,三哥前段时间走去跟二伯父了。”
说完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沈途搂着弟弟的肩膀。
“咱们兄弟几个,无论离家多远,到最后都会回去的,而且我们的心也都是在一起的。”
沈期仰着小脸笑了起来。
“二哥说的对,我功课很好,可能会继续读书,然后工作。”
沈途觉得沈期也只能继续读书,他就适合走这个方面,踏踏实实的做个文职。
不管咋说兄弟见面总是开心的。
林方在等沈途回来,他深切的睡不着,在院子里稍微冲了一下,屋子里点着煤油灯,就是在等沈途回来。
沈途看到林方,也突然间想起来自己一时嘴快的事情,主要是逗着玩呢,当时就是随口说说。
沈期进来也笑着和林方打招呼。
沈途的床还是很大的,睡两个人完全不是问题。
林方虽然有疑问,但还是有脑子的,也没有直接问出来。
“沈途外面灶上我已经烧好水了,你可以直接过去用的。”
洗澡水都是在外面的一个土灶上烧的,一般都是烧上一大锅大家都可以用的。
“沈期,拿上你的衣服,跟我来。”
沈期也赶紧跟上,还不忘对着林方说谢谢。
林方对沈期也笑了一下。
沈途先洗完回来的,拿着毛巾擦自己的头发。
林方看沈期没进来,赶紧跑到他身边。
“沈途,你弟弟好像跟你说的不一样,还有你后娘,怎么看着都挺好的啊?”
沈途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正想直接坦白的时候,沈期也进来了。
“二哥,我洗好了。”
林方啥也没有问到,晚上沈途照旧还是要看会书再睡的。
沈期本来是很累,想倒在床上睡觉的,但又觉得新鲜,怎么也睡不着。
“二哥,你这是看的啥?”
沈途合上书让沈期看看封面。
沈期长哦了一声,这书不是看过很多次了吗?
“你这里就没有别的书可以看吗?”
沈途无奈的看他一眼。
“有,我们上学的课本,你要看吗?”
林方支棱起来自己的一双耳朵就听他们说话,沈途看的那本书,他是知道的。
沈期哦了一声没事做,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好一会,结果也睡着了。
林方本来是想问的,结果等着等着自己也困得不行,就睡过去。
第二天鸡叫,沈期醒的早,看沈途还在睡,自己小心翼翼的起来,到外面院子里看看,五点多天已经亮起来,还有好多家都已经冒烟在做饭。
林方起来的也挺早的,到院子里就看到沈期,虽然不熟,但是昨天的印象是还不错的。
“你和沈途的关系很好啊?”
沈期知道林方和沈途是好朋友,所以也没有什么防备。
“当然啊,我们是兄弟,我们家兄弟四个的关系都很好。”
林方额了一声,拿起来窗台上放着的自己的刷牙杯子和牙刷。
“那个阿姨看起来真年轻。”
沈期笑嘻嘻的,夸他娘年轻当然高兴。
“我们娘不是我们亲娘,但是她对我们最好的人。”
林方觉得有问题,但是他没打算问沈期,等会就拷问沈途,这个人是最有问题的,严重怀疑他胡说八道。
沈途起来迷迷糊糊的时候完全不知道沈期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都说完了。
安样和沈期也没想着要待好几天,主要是看沈途有没有什么事情,没事就放心,下午就准备回去。
沈途把他们送到村口。
根叔本来是准备赶着驴车送他们的。
安样直接拒绝了,现在是农忙的时候,送他们就浪费时间,而且回去身上也不带着什么,比较轻松。
沈途这一天还是很开心的,回去才把家里送来的东西给知青点的同志每人拿了一个,然后提了一小袋子给根叔家送去,回来之后就被林方给拦住。
林方搬着板凳坐在屋子里。
“沈途,我觉得有问题,非常有问题,你弟弟和你娘对你都很好啊。”
沈途就知道会露馅,不过他也打算说清楚。
“那个啥,我当时就是随便一说,跟你开玩笑的,我后面也就忘记了,真是对不住,要不再来个苹果。”
林方觉得自己想揍一顿沈途,但又没有。
“你真的是,我应该在阿姨面前说的,让阿姨揍你一顿。”
沈途挑眉笑笑。
“我娘应该不会揍我,我爹会,不过他不在。”
林方冷笑一声。
“我亏的一直觉得你是个可怜人。”
沈途递给他一个苹果。
“好了,别气,我跟你说的真真假假的,其实我爹也不是我亲爹,我们从小就被我爹收养了,然后我爹就娶了我娘,我们四兄弟也没有血缘关系。”
他平静的说完。
林方又觉得不可信,但看他的表情,又觉得这事情是真的。
“你这次没骗我吧。”
沈途点头。
“当然,不过你不用觉得我可怜,我爹是个很厉害的人,他是大学生毕业的,会的东西很多,会教给我们很多知识,我娘就更厉害了,因为我爹听她的。”
林方咂舌,他不知道说啥?憋了半天才说一句话。
“那你看起来确实挺幸福的。”
沈途笑着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那当然了,我啥时候说过我不幸福了?”
林放听到这话,就直直的看着他,之前自己说的话都忘记了吗?
沈途赶紧举起来双手。
“抱歉,在下一时口快。”
林方也没有啥记仇的,他和沈途认识的时间也不短,知道他是啥人,没什么可计较的。
安样和沈期回去的路上也不着急,慢悠悠的。
一号到家的。
沈阁自己在家里这些天天天食堂军区,回家仅仅是睡觉,家里的鸡鸭也会喂。
安样进军区就被大家热情的拦住了,她把行李给沈期,让他先回家。
在军区里就跟大家坐下来说话,问沈途的也多。
不过她走的时候,大家也都有说,沈家的孩子怎么老出事,老大受伤才好,这老二就又有问题,
“你家沈途没事吧?”
安样抬头看过去,有些不熟悉,不过大家都是邻居也无所谓这个。
“对,其实我走的时候就知道他没啥事,但不放心,还是过去看看。”
安样待了一会,发现自己果然还是不适应这样的情况,赶紧找个话就先回家了。
等到她走了,大家才有说了起来。
“这沈家的几个孩子可都有出息,听说沈家老三是跟着陈师长家的老二搞科研了。”
“这话说的,可不敢再叫陈师长,不是马上就升司令吗?”
“是,这事情我也听说,这么看着沈家的日子过得真好,瞅着沈期也很听话。”
“不光听话,学习还好,我猜这个要去读工农兵大学。”
“说来说去,还是安样有福气,平时啥呀没干,四个孩子就长大成才了,她还年轻,沈旅长前途也好,这老天爷可真不公平,有时候啥好事都放到一个人身上。”
这话一出,场面瞬间就冷了下来。
本来大家围在一起都是你一嘴我一嘴的说一些闲话,也没啥恶意,但这话说的就有些不让人喜欢了。
啥叫做啥也没干,那几个孩子是自己蹦着长大的,沈家孩子身上穿上的,一日三餐吃的,要上学教的,那难不成是凭空变出来的吗?真是奇了怪了。
“那啥,都散了吧。”
大家伙抿抿嘴,站起来也都准备凑到一边,再也不围着。
安样完全不知道,她回家就先开始烧水,天气热,在火车上又坐了这么久,肯定回来要先洗个澡。
沈期烧上一大锅的水。
“娘,咱们厨房里啥都没有。”
安样瞅了一眼就知道,沈阁肯定自从他们走了之后,连进来都没进来过,因为菜园子里的菜都没摘,番茄都快熟透了,还有黄瓜,她拿着篮子就到园子里给全部摘完。
沈期到洗澡的小屋里,把水给安样倒好。
“娘,可以了。”
安样到屋子里拿上换洗的衣服,先去自己洗好出来,沈期又换了水,也冲了一下。
安样把衣服给洗出来直接就晾晒到绳上。
天气热,也没啥胃口,俩人都不饿。
安样到后院摘了一个熟的西瓜,切成两半,一人抱着一半吃起来。
沈阁是在食堂吃过饭回来的,这会已经是下午六点,一进来就看到他们坐在院子里吃西瓜。
“沈途没啥事吧?”
安样摇摇头。
“没事,他过的还挺不错的。”
沈期吃西瓜吃的太高兴了,娘跟自己说还能这么挖着吃,抬头冲着他爹笑笑。
“爹,您吃吗?”
沈阁皱着眉头看着他那半个西瓜里已经吃了一小半,直接拒绝。
“你自己吃吧。”
沈期点点头,答应了一声。
沈阁把自己的公文包都放回到屋子里,然后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安样。
“你进来一下。”
沈期埋头吃西瓜,听到他爹叫人,还疑惑的看了一眼。
“娘,我爹喊您。”
安样想说不用提醒,我听到了,抱着西瓜就进了堂屋里。
沈期沉迷用勺子吃西瓜,哥哥们都不在,原来西瓜就可以这么吃。
沈阁看到安样进来,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捧着脸亲了一口。
安样瞪大了眼睛都没反应过来,然后又抿嘴笑着跟他对视。
“大白天。”
沈阁觉得自己这半年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安样先是去照顾沈练,在家里也没待多久就又去看了沈途。
安样看着沈阁,他长的确实很好看,特别是穿上军装,长年的训练让他的身材无可挑剔,剑眉星目,严肃起来眼神很是犀利,但现在眼中满满的都是温柔的情意。
挖起来一勺西瓜递到他的嘴边。
“吃吗?”
沈阁无奈的笑了起来。
“那你喂我。”
安样觉得他这多少有些耍赖,不过还是给喂到他嘴里。
“我可跟你说,沈期在外面呢。”
沈阁当然知道沈期在外面,不过没关系,沈期明年就能走。
沈期觉得他爹娘在屋子里怎么没有说话声音,抱着西瓜也进屋里了。
“娘。”
叫了一声就往屋里走。
安样把沈阁推到一边站着,答应了一下。
“怎么了?”
沈期皱着眉头,他没事,就是叫叫。
家里就一个孩子的好处,就是做饭做的少,晚上也没有那么多人吵吵。
一九七六年十月份,陈叔升了司令,成为平南军区的一把手。
十一月份,沈余寄过来第一封信,主要说了他在那边一切都好,也成功的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以后也会继续努力,再有就是问大家好,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回家看看。
时间过的很快,一九七七年过年,只有沈途回来,家里也只有沈途跟沈期。
一九七七年三月份,陈柏居然回来一趟,他心里一直都惦记着大家,有了假期就赶紧回来。
而且赵随安跟陈凤瑾也被平反了,他们也要回到首都的家里。
安样陈静陈婶都过去帮忙收拾东西。
陈凤瑾昨天坐在家里哭了半天,她都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现在的形势是真的一片大好。
陈婶在旁边坐着跟她一起说话。
“你们这一次回去,咱们以后再这么见面就不容易了。”
陈凤瑾其实并不想走,但他们是首都的人,那是他们的家乡,人老了,总是想个落叶归根,还是要回到自己的家乡。
陈静跟安样在旁边给把东西收起来装到箱子里。
“你说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可真是翻天覆地的,我都没想到啊,这么多年,天说变就变了。”
说完还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安样倒是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这不是很好吗?对了,不是听说高考要恢复,记得跟丫丫说,准备一下参加考试。”
陈静知道这个消息,不光她自己知道,军区里的人都知道,可也没有通知,她就怕政策又变,现在谁也说不准啊。
“她知道的估计比我知道的还多,不用给她安排,自己个就能知道。”
安样瞅着陈静这几年变化也挺大的,之前丫丫刚刚走的时候,她还天天念叨,现在都能这么坦然的放手不管。
“不过沈期这正巧赶上,可以参加考试。”
安样点点头,她对自家的几个孩子一点都不担心,考是能考的上,看他们以后想要学习什么,要做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
“还是要看看的。”
收拾了两天,才把他们的东西都给收拾好。
四月初,找的县里的车把他们的东西都拉走,赵随安跟陈凤瑾也离开了平南军区,回到帝都。
军区的很多人都过去看热闹。
安样在家里给在外面的每个人都写了一封信,是希望他们能够接受到系统的大学教育,这件事情显然是马上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也是让他们做好自己的人生选择,她跟沈阁不会有任何建议跟干预。
沈途正在村里给人帮忙呢,他来大杨村里也好几年了,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时还是会照顾村里下放的那些人,今天他们也被平反的通知下来。
根叔是个老实人,在村里没有亏待过他们,但也不会过分亲近,更多是把他们当做可怜的老人看待。
现在知道他们要回去,也是欢欢喜喜的把人送走。
其中一个教授握着沈途的手。
“希望以后有机会还会再见。”
这位教授是之前发烧,沈途知道之后跑前跑后的给他弄药啥的。
沈途也当然希望,他觉得自己这几年的沉淀就是在等的这一天。
“我会的,同样希望能够跟您再见面。”
沈途没过几天就收到了安样的来信,看到里面确定的内容也松了一口气。
根叔晚上找他过家一趟,这些年的相处,他对沈途是真的很看重。
堂屋里点上的煤油灯,堂屋的门也关了起来。
根婶坐在一边怀里还搂着小孙子。
根叔也坐在板凳上。
“沈途,这听说要恢复高考,你要回家去考试吗?”
沈途作为知识青年下乡,户口早就算是在大杨村了。
“没事,啥时候高考还没确定呢,我还是在咱们村里,就算是高考确定,我的户口在这里,肯定还是在咱们这里考试的。”
根叔完全没想到沈途会这么想。
“好,好,那你就好好看书,别让根叔失望,你要是考上了,根叔到公社开会,跟那些大队长可是有的吹了。”
沈途听到倒是笑了起来,在根叔家说了一会话,才顶着夜色回去。
根婶看着根叔叹气。
“沈途今年二十了吧,咱们村里这么大的都订婚了,还有结婚的,他还没对象呢,又要去考试。”
根叔一猜就知道她咋想的。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沈途的前途不在咱们村里,人家不是高考也会走的,你可少去外面叨叨。”
根婶抱着小孙子撇撇嘴,他简直都把沈途当成自己的亲孙子。
林方在知青点待着跟大家伙一起看书呢,看的是沈途的那套拿过来的书,看到沈途回来,他先把书给了旁边的一个知青。
“根叔找你过去说高考的事情啊?”
沈途啊了一声。
林方已经好几年没学习了,之前看的书都是什么故事啥的,真要是恢复高考考试,还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沈途就不一样了,他平时就没闲着过。
“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好好学习,你要看不?”
沈途摆摆手,他自己还有笔记呢。
六月份沈期准备毕业考试。
不过陈从军给沈阁寄过来了一封信件。
沈阁没有在军区办公室里打开,而是拿回了家里。
安样在家里整理他们之前的课本,因为这就要马上恢复高考,家里四个孩子都是上到了高三,课本都是好好的保存着。
“你今天回来的很早?”
沈阁看家里没人,坐下来。
“大哥寄过来的信。”
安样看他的表情很是严肃,就知道依照陈家人的聪明,肯定是首都那边传来了消息。
沈阁把信打开,然后接着把里面的那一层纸给撕掉,外面的那封普通的家书就被撕毁,拿出里面那一个真正的信件。
安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坐在他的身边。
沈阁打开信纸,仔细的看了上面内容,里面讲的主要是最近首都形势的变化,外加一些政策,以及内部的一些问题,涉及的信息非常多,看完就直接丢进了炉子上,一瞬间就化成了灰。
安样看着他。
“什么事情?”
沈阁想了一下。
“确定了。”
沈阁跟安样对视了一眼,一切都在心里。
安样清楚的知道未来的几个月都是大刀阔斧,对于他们来说可能什么都看不到。
晚上安样炒了一盘牛肉,青菜,热的窝窝头,煮的小米粥。
一家三口围坐在饭桌旁边开始吃饭。
沈阁看看沈期。
“高考的事情定了,估计也就几个月的事情,你跟严律己他们就好好复习吧,你们这一届是最有利的,毕竟是刚刚毕业。”
沈期自从知道消息那是特别的高兴,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恢复高考。
“好,我知道的,我一定会考上的。”
安样知道他的成绩,考上是没啥问题的。
于小路,丫丫,还有周教他们都有写信回来,说自己在看书准备考试了。
沈练是四月份刚刚执行完任务回到军区,他已经知道高考要恢复,回来拿到安样的信。
他本来是想不参加高考了,那几年他爹都把大学课程差不多的都教给了自己,但看到信里他娘说的也是对的,再系统的接受一遍高等教育,对自己有很大的好处,而且他也想像爹一样上军校,成为优秀的军事高材生。
沈余就更不用说了,赵丽华都被聘到帝都的高校当老师,他是一定要参加高考的。
沈途也是,他要去到更大的地方,去实现自己的梦想,用自己学到的知识。
全国上下对于恢复高考都抱着很大的希望,虽然正式通知没下来,但都在努力地学习。
一直到十月份,恢复高考的通知才发下来。
每个人心里都吃了一颗定心丸。
大杨村的大喇叭上每天都在循环播放这个消息。
别的村里也知道这个事情,都觉得大杨村对知青是不是太好了?虽然不解,但也不是自家的事情,也不会过去管。
不过大杨村里的乡亲们倒是都会主动地让知青干点轻松的活,然后让他们能有时间抓紧学习。
沈途还帮助大家办了一个短期补习班。
这次高考分为文理两科,报考外语专业的需要参加外语加试考试。
沈途参加的是文科,加试英语。
林方听到沈途的计划都惊呆了。
“沈途,不是,你啥时候学习的英语?我都没听过?”
沈途想了一下。
“我还会俄语,都是在家里没事的时候学习的。”
林方抿抿嘴,他觉得自己对沈途最大错误的看法就是,觉得沈途是个好欺负的老实人。
他咋啥都会?那他会这么多?高中毕业之后为什么不直接工作,跑到这里来当知青,天天跟他们下地干活?
“沈途,那你想去哪个学校?”
沈途想去的是外交学院,但是他看报纸上面恢复招生的学院并没有在,所以就选定了北外,北外作为语言类的学校,现在还隶属外交部管理,以后他还可以去外交学院读研究生,但他不想在耽误下去,外面的天地实在太广阔了。
“北外吧。”
林方咽了咽唾沫,他只想自己能考上就可以,甭管是啥?
考试时间是十一月下旬,天气很冷。
沈期需要到县里去参加高考,他跟严律己一起去的,也不用人陪着,安样给了他钱跟票。
沈期考的也是文科,他语言类很是出众,等到考完选学校的时候再看选什么。
考试总共就两天,说起来也是过的快。
沈余在研究所那边考的,他学校也只选了一个,哈工大。
安样还算是比较平静的。
王秀净是紧张的不行,她家俩孩子都参加高考,坐在堂屋里。
安样拿了一块烤好的红薯。
“你吃不?”
王秀净看着安样,怎么觉得她一点压力都没。
“你家四个,你一点都不担心?”
安样摇摇头,这有啥可担心的。
“他们都能考得上,而且就沈期在我身边,他的成绩你也知道。”
王秀净抿抿嘴,所以紧张也是她自己个紧张啊。
“那你这也不能不管啊?”
安样咬了一口红薯,疑惑的啊了一声。
“我哪里不管了?”
王秀净指着安样手上的红薯。
“你还能吃的下去红薯。”
安样哭笑不得。
“那咋的,都烤好了,我不能扔了吧,多浪费粮食啊,这可是我在后面园子一点点种起来的,扔是不能扔的。”
王秀净觉得跟安样是说不清楚了。
俩人在这里着急,军区办公室里。
严格坐在沈阁的办公室里来来回回的走。
“也不知道他俩考的咋样,我本来是想去的,但是臭小子还不让我去,让我在家里担心。”
沈阁看他在这里转的头疼。
“你能坐下来等着吗?”
严格看沈阁还在看文件。
“行,你家沈期学习好,你不担心,你家还有三个呢?”
说着还伸出来三个手指头放到沈阁的面前。
沈阁看他一眼。
“我看到了。”
严格叹了一口气坐下来。
“你一个都不担心,沈途可下乡当知青好多年了?”
沈阁一点都不担心沈途,沈途下乡简直是做得最正确的决定,这几年,他看到的远比课本上学到的来的更加直接,也会更加的感同身受。
“你就算是在这里急死,考试卷子也不是你写,当年我们高考也没见你这么紧张过?”
严格当年学习就不怎么样,作为一个学习不好的人,考试自然不紧张。
“沈阁,你家的几个孩子,你觉得能考上几个?”
说完还没等沈阁开口,他就先开始算起来。
“沈期在跟前,我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学习好,沈余就更不用说,人家是去搞科研的,知识这块过关不成问题,沈练的话,也有几年没见,不过依照他的性格,应该也差不了,估计是要考你上的那个学校吧,那最后就剩下沈途了?”
又想想,沈途好像也能考上,平时看着不靠谱,但上学的时候好像挺不错的。
然后猛地挑头看向沈阁。
“我说你怎么不紧张呢,原来你是算准了,你家的基本都能考上,是吧?”
沈阁把警卫员叫了进来。
“让严主任出去,太吵。”